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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从前坐的椅子上,王钰悲上心头,李师师去世好几年了,长眠在蜀中。这一代佳人,最后的结局未免凄惨了一些,就连她动了真感情的赵颉,曾经也动过杀她的心。
“自古红颜多薄命,由来无信是男儿。”王钰喃喃自语道。
“相公知道原来住在这里的人是谁么?”李清照突然问道。
点了点头,王钰轻声说道:“知道,已故瀛国夫人,李师师。”
“相公认为李师师什么样的人?”李清照又问道。
这个问题倒是难住了王钰,思之再三,他觉得除了这句话,实在找不出什么样的形容了:“世间奇女子。”
李清照却摇了摇头:“非也,李师师女中丈夫,于国家社稷都是有大功的人。”
这倒是新鲜,王钰来了兴致:“哦,这话从何说起?”
“因为李师师成就了一个王钰,当今的摄政王。而王上主政以来,四海升平,百姓安居,这难道还不算么?”李清照轻笑道。王钰是第一次看到她笑,看得愣住了,她笑起来,还真有几分神似堂姐。
伸手拉过她,环住她的细腰,王钰目不转眼的打量着。李清照低下头去,沉默不言。拉起她的右手,抚在自己脸上,王钰极力寻找着多年前李师师轻抚他的感觉。
李清照缓缓探下身去,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了王钰脸上,她明显的感觉到,王钰浑身一震。堂姐当时,就是这般与自己脸贴着脸。
一股湿湿粘粘的东西在脸上流过,李清照一看,微微吃惊。他居然在哭?这个男人居然在哭?她应该感到幸运,这个世界上,能看到王钰哭的人,几乎没有。
王钰身居高位,执掌大权,按说早已经灭了情义,心如铁石。可人毕竟不是草木顽石,再心狠手辣的人,心底都会有自己的悲伤。李师师的早逝,对王钰打击很大,因为他来到大宋时,举目无亲,李师师是他唯一的亲人。还有一层,王钰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包括他的爱妻娇妾。
李清照没有问,她捏着手帕拭去王钰脸上的泪水,静静的看着他。王钰突然睁开眼睛,毫无目的左顾右盼,似乎在找着什么。
“呃,那个,我……失态了。”王钰本想找些什么话来掩饰自己古怪的举动。
“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悲伤,相公何必遮遮掩掩,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动情处。”
王钰感同身受,失笑道:“不错,你不问我为什么?”没等李清照回答,他又自己说了起来。“哦,我忘记了,你说过,咱们之间就是一场交易,不用问得那么明白。”
“可你也说过,生意最讲究的是诚信。你花了钱,我就应该把你服侍好。”李清照拿他自己的话回答道。
王钰一时语塞,随即转移话题道:“哦,对了,你爹的事情我托人问过了。当时审官院还没有撤消,是审官院几个官作了手脚。我请人疏通了关系,你爹已经被吏部重新任命了职务。”王钰叫王欢查证过,李清照的父亲的确被罢官流放了,不过这事跟他没什么关系,是李父自己得罪了上面,才被人陷害。
本以为李清照听到这个消息会很高兴,可没想到,她却神色黯然的摇了摇头:“不必了,先父已于上月初一病逝于岭南。”
“什么?”王钰感到意外,也颇有些惋惜,因为据说李清照的爹是齐鲁一带的名士,还想着召他还朝,看是否可堪重用,没想到……
“姑娘节哀,人死不能复生。”王钰安慰道。
“多谢。”李清照微微一福,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滑落下来。那凄凄惨惨的模样,看得王钰心中一紧。
“王欢!”王钰突然大声叫道,本就守候在外面的王欢闻声而入。
“大官人,有何吩咐?”
“去找杨妈妈,我要替李姑娘赎身。” 王欢闻言一怔,王上今天怎么了?这赎身还赎上瘾了?
第六桶 第一百九十一碗 赵广死后,谁人继任摄政王?
娇,这个典故流传已久,说的是汉武帝年幼时,他的表妹阿娇许配给他,问他打算如何对待。当时汉武帝说,“若得阿娇为 妇,当作金屋贮之”。王钰如今作着与汉武帝同样的事情,他从飘香阁把李清照赎出来,在汴京城东南面寻了一处宅院,供其栖身。这一切都是王欢经手,做得极为隐秘。
本来,以王钰的地位就是找再多的女人,那也是合情合理的。更何况李清照出身于宦官世家,算得上“门当户对”。可怪就怪,她后来陷身于青楼之中,摄政王如果和一个妓女扯上关系,这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王钰现在倒是能够体会到当初赵颉的不易。
这处宅子虽谈不上宏伟,倒也精致,是周兴在京城的产业。王欢专门从民间选了几名婢女侍奉于她,因为李清照名气极大,千万不能泄露了消息。此时一名年纪约在十七八岁,长相清秀的少女从外面回来,手里挽着一个篮子,来到厅前,向另一名婢女问道:“姑娘在何处?”
“早些时候,姑娘说心口疼,服了一些药,歇下了。”那名婢女回答道。小姑娘也不多问,转过身穿过走廊,直接向后走去。据李清照自己说,这女孩是她表妹,叫惜玉,举目无亲,所以特地找来与她作 伴。王钰想到她一个人孤单,也没多说什么。
不一阵,惜玉来到李清照房前,左右张望一番,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推开了门。房中布置得极为素雅,软榻上,李清照合衣而卧,极尽妍态。惜玉来到她跟前,掀开篮子上盖着的布,却是一篮子瓜果。她在篮中摸索一阵,取出一个橘子,对李清照说道:“姑娘,那边有消息传来。”李清照睁开眼睛,伸手接过那个橘子,轻轻扒开果皮,在果瓤里竟然藏着一张圈作筒状的纸条。
“去把着门,谁也不许进。”李清照直身子,神色郑重的说道。惜玉走后,她才展开纸条,却是一张白纸,半个字也没有。她并未感觉奇怪,走到桌面取过火镰,点上蜡烛,而后,将那一张巴掌大的纸在火焰上轻轻晃荡。
少顷,将纸张举过头顶,仰望上去。只见上面透出一行字迹,看罢之后,李清照立即将纸张烧毁,连灰烬也抹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 迹。作得如此神秘,想必是不愿让人知道。
“惜玉。”一阵思索之后,李清照唤道。
“姑娘,有何吩咐?”惜玉来到屋中问道。
“大官人走时,可曾说过何时再来?”李清照问道。
惜玉想了一阵,摇头道:“不曾说过,倒是小王相公提过,今日会过来看看。”
“哦,你去吧。”李清照挥了挥手。这小王相公便是宫里内侍省的都知,王钰的族侄王欢,是王钰极为亲近之人。对他,必须要拉拢 好。想到此处,李清照来到衣柜之前,打开柜门,掀开几层衣物,一个长高数寸的锦盒显现出来。掀开盒盖,里面竟然是一叠叠整齐的交钞。李清照固然是飘香阁的红牌,可她出现并不久,怎会有如此多的积蓄?
赵广王府
这昔日显赫一时的八贤王府,如今随着赵家的失势而冷清下来。太叔公摄政王赵广,除例行的朝议会出席之外,其余时间深居简出,似乎已经超然于世外。近一个月来,赵广称病不出,朝议都是由相父摄政王一人主持。宗室之中,时常有人来探望,就连两宫皇太后也曾派遣御医来替老王爷诊治。
远处,一行人马急驰而来,这是亲王规格的仪仗。轿子在府门停 下,走下一人,不到三十,丰神如玉,目若朗星,唇若敷朱,长相如女人般秀美。士林之中有人用这样的诗句来形容他,“神采飞扬胜兰 陵”,将他与历史上以俊美而出名的兰陵王相提并论。
福王赵颉是宗室中的代表人物,与赵广关系密切,自然不用通报,直入内堂。恰巧赵广长子代国公正欲外出,两人碰见。
“叔父。”代国公赵显是赵广长子,虽然只封国公,但高赵颉一 辈,是以称之为叔。
“福王。”赵显神情紧张的叫了一声,还不等赵颉问缘由已经一把拉住他的手就往偏厅走去,刚踏出没两步,又停了下来,嘱咐赵颉道:“福王,快命你将你的仪仗撤走。”
赵颉见叔父这般模样,心知府中必有他人,也不问原因,当即命人将仪仗撤走。两人携手来到偏厅坐下。福王似乎深为忌讳,左顾右盼了好大一阵,方才言道:“福王,你来得真不是时候!”
“哦?叔父何出此言?”赵颉奇怪的问道。
“王上驾临王府,现正在父王房中探视。”赵显小声说道。
王钰也在?他倒是不肯落于人后,这表面功夫作得可真到家。赵颉微微颔首,继而问道:“那为何府外不见王上仪仗?”
“王上是微服前来,并不曾带有随从,已在父王房中呆了有一个时辰之久。”赵显说道。这倒是让赵颉吃了一惊,一个时辰?什么大事能谈上一个时辰?朝政要务,向来把持
手里,叔公这位摄政王,不过是个摆设而已,这是朝知的。
“叔父,小王斗胆问一句,叔公他老人家的病究竟……”
赵显长叹一声,忧心忡忡的说道:“不瞒你说,父王年事已高,向来康健,不曾生得半点毛病。可这一次,突然病来如山倒,我担心,怕是挺不过开春了。”赵颉也不禁担心起来,但凡身体康健的寿星,病逝总是突如其来的。而叔公是皇室在朝廷之中的代表,他若一旦不在了,赵家的地位就更堪忧了。只怕到时,皇室这点象征,也将不复存在。
赵广病房之中,王钰与他已经长谈一个多时辰。这位在民间广有贤名的老王爷,已经知道自己天数将终。他躺于榻上,面容枯瘦,仿佛一夜之间换了一个样子,哪还有平时鹤发童颜的风姿?王钰身着便装,坐于赵广榻前,也是神情肃穆,极为庄重。
“摄政王不必如此自弃,人食五谷,哪能不生疾病,只需安心静养便是。”赵广一再表露出将不久于人世的态度,王钰耐心的抚慰着。
赵广缓缓摇头,气若游丝的叹道:“王上,臣芶活一世,于国家社稷无半点功业,便是死后也无颜见历代先帝。如今天子年幼,不能理 事,王上主持朝政,本是制度规定。但有一事,本王不得不问。”
“摄政王有事但说无妨,你我同为摄政王,何必拐弯抹角?”王钰点头道。
“王上受徽宗先帝嘱托,临朝摄政,不幸钦宗皇帝早夭,当今天子尚且年幼。王上主政,自不待言,但若天子成年,王上如何安排?”可怜这一代贤王,临终之时,仍旧念念不忘赵家的天下。
王钰默然,良久,方才答道:“若天子成年,孤自当还政于君,尽心辅佐。”要知道,王钰当初主持朝政,将大权收归己有,对外的声 称,是受到徽宗赵颉的临终托付。汉人做事,虽然实力是最重要的,可历来都有一个说法,叫作“名不正言不顺”。当初钦宗即位,王钰把持朝政,朝野本就有议论。所幸钦宗早夭,天子年幼,王钰总揽大权,并且得到了皇室的许何和默认,所以那些议论的声音就弱了下去。
但小皇帝总有一天是要长大的,若说皇帝年幼,王钰替他监国坐 朝,这没说的。那皇帝成年了呢,你如何处置?所以,此时赵广把这个问题摆到台面上来,王钰表面上也不得不这样回答。
“臣天数已终于,将不久于人世,临死之前听到王上这句承诺,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按说赵广活了一辈子,见惯了大风大浪,看尽了人情冷暖,不应该对王钰这句空口承诺抱什么希望才是。
王钰与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