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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刃碧血-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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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妙香沉下了头,有些踌躇。伊说:“那也说不上不好。姨夫一向很宠爱表姊的,
什么事都依顺伊。就是二阿姨也不大敢和表姊执拗。不过——不过——”
    霍桑忙接嘴道:“不过什么?
    “就是为了这件梦花的婚事,姨夫好像不大高兴。因为这件事是大阿姨主张的,姨
夫是很听大阿姨的话的。
    妙香说了本一句话,好像赶紧煞住。伊的一双小眼也忙着向客堂后面瞟了一碟,防
有什么人在偷听。霍桑也很知趣,不再减住这个题目。他们谈到在清夫本人。妙香的口
气中,好像庄清夫的为人有些“霸道”,脱不掉所谓“闻人”的手段,因此外面的人缘
并不大好。霍桑又问到八日晚上的经过。妙香仍回答完全没听得什么,和伊告诉汪银林
的一样。于是霍桑点点头站起来和我离开庄家。
    下一天(十日)早晨报纸送来的时候,我正单独地在餐室的窗口前进早餐。霍桑一
早就去实施他的惯例的清晨户外运动,还没有回来。我回进了书室,在凉风习习的窗口
边坐下,翻开报纸,看见关于庄爱莲的新闻,果真占据了本埠新闻栏的一大部分。内中
登着几张爱莲的时装照片,内容相当夸张,大部分叙述伊的学校生活和社交活动;连带
伊的父亲庄清夫的往史和家庭状况,也加以渲染的纪叙。关于凶案部分,说明霍桑也参
加侦察,但案情方面,除了我们勘查时所见到听到的以外,并没有新的事实披露出来。
不过有一点是霍桑所盼望知道的,就是根据法医吕拯时的检验,庄爱莲被害的时间,大
概在八日(星期六)晚间十一时和十二时之间。
    丁惠德的盗案,也有简短的补充,说明惠德已经出险伊的住址和学校名称也已登了
出来。内中还纪述我到医院里去的访问,语气间似乎对于我有些“杀鸡用牛刀”的讽刺。
    这两篇新闻刚才印上我的脑膜,忽听得叭叭的汽车声音,霍桑回来了。他的神气有
些疲乏,而且时间上也比平回延迟了些。
    我说;“粥已经冷了。怎么耽搁得这么久?
    霍桑答道:“我的早餐已在汽车中解决——三片面包,两个酱蛋。”他丢了草帽,
用白巾抹他的额汗,随即坐在那张他惯坐的藤椅上。
    我问道:“你好像去得很远。不是到西区公园去的吗?
    他摇头说:“不,我没有上公园去。今天我把驾驶代替了散步和其他运动。’”他
缓缓掏出纸烟盒来,又说:“我是为着这两件案子去调查的。”
    “噎,调查哪一方面?”
    “我去看法医吕拯时。他住在林荫路,地点相当远。昨夜里我打过电话,打不通。
我怕他一出门又找不着,所以一早去。”他开始擦火柴点烟。
    我说:“你是不是还要证实在爱莲的被害时间?今天报纸上已经登载了。
    霍桑点点头,喷出了一口浓烟。“是的。还有一个要点,我要证实那凶器。”他继
续吸烟。
    “凶器?杀死爱莲的凶器?”
    “是的。我们知道丁惠德受了刀伤,庄爱莲也是给刀刺死的,因此假定这两案有间
接或直接联结的可能。因着昨夜里曼苏去看惠德,这假定已经成立。但两案的凶器究竟
是不是属于同一把刀,木能不有实际上的证明。昨天吕拯时把报告送到了警署里去,延
搁着没有转到我们这里,所以我不得不亲自走一趟。
    我说:“你已看见吕法医?有什么结果?”
    霍桑点头说:“证实了,据吕拯时察验伤口的诊断,的确是用一把两面出口的刀子。
    “晤,这样说,你最初的理解又符合了,像是一个人干的。”
    “可是惠德的手袋是被劫的,大门上又有不同的指印和掌印!……真伤人的脑筋!”
他连续地吸吐着纸烟,额纹也刻划得非常深显。
    我又问:“吕法医可还有其他发现?”
    霍桑说:“他说爱莲颈喉间的动脉和静脉都断报了,所以一着刀就死,喊叫不出。
这又证实了我们的假定。
    “还有吗?”
    “我又到青海路去拜访计曼苏的又执程楚石。”
    我提振了些精神。“腥,计曼苏的话可实在?”
    霍桑放下了纸烟,摇头说:“完全是子虚的。那里老先生既没有害病,计曼苏昨天
早晨也根本不曾去过。
    “唉,他果真是说谎!
    “这一点本不值得惊异。我早料他是撒谎,不过求证是我们应有的步骤。”
    “哪未曼苏昨天清平时受阻,直到离了庄家才去的地方,真是同济医院?”
    霍桑吐出了一口浓烟。“我想如此。”他略一沉吟,又说:“从他的撒谎和神情慌
张上看,我们可以确信这两件事情不仅有直接关系,而且关系得非常密切。”他沉默地
吸烟,鼻梁间的线纹更深刻化了。
    我说:“两个女子一死一伤,这计曼苏却是钩引这两案的环子。他既是一个中心人
物,我们能不能就把他拘起来,向他彻底地问一问?”
    霍桑摇头说:“还不能_一来,缺乏物证;二来,其他的线路的侦查还没有达到终
点。轻举妄动,那未免太不聪敏。”
    “霍桑,你说的其他线路,可是指申壮飞?”
    “嗜,还有来梦花。”
    我想起了昨夜朱妙香的说话,点头说:“不错。据汪银林的调查,宋梦花已经在上
星期动身出国,可是朱妙香在大前天还瞧见他在上海。这的确是一个疑问。”
    霍桑说:“就为这一点,我刚才又曾到晴川路去转了一转。”
    “怎么样?你可曾看见梦花?”
    “没有。我看见他的母亲。据伊说,梦花是在上星期三动身的,但没有人送他上船,
无从证实。”
    “那末他的母亲也帮他说谎?”
    “这倒不像。我说出了有人在上星期五还在上海见过梦花,那老妇人也怀疑起来。
听伊的口气,梦花也不大安分。他在外面的行动,伊大半不知道。”
    “你想梦花会不会假托出洋,实际上仍留在上海?”
    “这是很可能的。现在他的母亲正在设法找寻他。”
    我默念这个人没有下落,的确又是一条待解决的问题。而且申壮飞的踪迹至今不明,
也不能不加注意。不过就这三个人分别推想,计曼苏似乎比较更切近重要些。
    十点钟光景,汪银林从总署里来了一个电话,报告那手皮袋已有着落,请我们去商
量。那袋的代价并不大,却是这两件凶案上的重要物证,因着它的发见,使这两案发生
了急剧的转变。
    我们到总署时,汪探长在他的办公室中等候。他的神气出我意外地并不太兴奋,反
有些颓丧意味。我们坐定以后,汪银杯开始表示他的烦闷。
    他说:“霍先生,庄清夫已有电报给署长,好像要用什么压力。申壮飞还没有下落。
我拿到了他的照片,在车站和轮船埠头都派了人,可是都没有消息。真麻烦!
    霍桑慰藉似地说:“别急躁。我看一天之隔,局势已有相当进展,不能不算顺利。
包朗兄昨夜里的任务也有不小的收获。何况你不是说那只丁惠德的手袋已有了着落了
吗?”
    于是汪银林简单地说明半小时前接到北区分署的报告,一个探伙秦巧生,昨夜里在
闽行路小押店里查明了一支金尖墨水笔。押店里店员认识那当笔的人叫江北阿三,是这
押店的常川顾客。阿三是拉黄包车的,这种笔不像是他自己的东西,有些来历不明。所
以当秦巧生去调查时,店员就指出了阿三的住所。直到一天早晨,巧生才找到阿三,又
搜出了那只皮袋,袋中有丁惠德的名片,才知这些东西和前天的通州路劫案有关。
    银林作结论说:“我已经通知北区分署,叫他们将阿三押到总署里来,大概不久就
可以到。但包先生昨夜里发现了些什么?可是计曼苏有什么可疑行动?”
    霍桑就将计曼苏到同济医院里去看丁惠德,又证明他昨天早晨不曾到青海路去看程
楚石的事说了一遍。银林想了一想,神气上果真兴奋了些。
    他说:“这样一来,这两件案子不但是偶然的关系,简直像是一出三角恋爱的把戏
哩。”
    霍桑应道:“是的,我怕不止三角,也许是多角的。”
    银林沉吟着说:“对,那申壮飞固然可疑,但现在看起来,这个计曼苏似乎更觉显
然。我想单凭这两点,就不妨把他拘进来问问。”
    霍桑说:“还有哩。宋梦花也和庄爱莲有过一回纠葛。现在我们知道他并不曾出洋,
大前天星期五还在上海。”
    泛探长惊异地说;“什么?他还在上海?他的妈明明说梦花已经动身到美国去了啊。
    霍共又解说昨夜我们和来妙香的会谈和这天清早霍桑到宋家去的经过。这一番话又
使汪探长的两条浓黑的眉毛紧锁拢来。
    他困惑地说:“这真是越弄越模糊了!眼前有三个嫌疑人物,不知道哪一个是真凶!
    霍桑仍宁静地说;“晤,说不定还有第四第五个人哩。”
    汪银林用手拍拍他的额角,诅咒地说:“唉!这些所惯摩登今年真是太不向上,正
正经经的事关着不干,专闹出些牵丝扳藤的事来,教我们头痛!真可恶!真讨厌!
    泛探长的牢骚还不曾发泄到“尽情倾吐”的高度,来了一个打岔,那北区分署的探
员秦巧生已押着江北河三来了。
    阿三是个瘦子,穿一套蓝布的杉裤,年龄在四十上下,黄皮脸上长着粗粒的痘搬,
光头没发,一双圆黑的眼睛里射出畏惧的光彩。那个高个子黑云纱长衫白纺绸卷袖口的
秦巧生,递上了移解的公文和一只手袋,又向汪探长报告他的侦查的经过。他的语气间
颇有些卖功自夸。可是没银林并不给他什么褒奖,但点了点头,就把公文略略一瞥,搁
在一旁,急忙拿起那手袋来察看。
    那袋是黑级皮的,约有八英寸阔,十英寸高,袋口上镶着镍质的钳子,相当玲规精
致。汪银林旋开了钮子,向袋中看着,拿出了一支绿色自来水笔,一张电影说明书,一
只镀金的粉企,一段唇膏和几张名片,就随手把袋丢在他的办公桌上。
    他把伯人的目光瞧着那车夫,问道:“你是抢来的,是不是?
    阿三睁大了圆眼,乱摇着两手,喘息地说;“哎哟!天烧得!……冤枉的1冤枉的2
我不曾抢!枪是犯法的!……先生,我不曾抢—…·我更不曾杀人!先生!冤枉的!
    这个人在北区署里显然已受过某种压力,这时围着汪探长的眼光和声调的威胁,便
造成这个神经性的现象。霍桑是最诅咒警务和司法人员惯例的问供方式的——尤其是对
于一般劳动阶级。他站在保障人权的立场上,不知已发表过多少次抗议和呼吁,可是
“人微言轻”,效果等于零,连多年相处而时常给予助力的汪探长,也不曾收得规劝告
诫的成效。这时他分明动了些肝火,把严冷的眼光向汪银林瞥了一瞥,又举起手来挥一
挥,显然是不客气地阻止他再问。
    他婉声向阿三说:“喂,你不用害怕。没有人冤枉你。你只要老实说明这皮袋究竟
是怎样得到的,我们决不难为你。”
    阿三的反应很使我满意。他的眼光从汪银林脸上移到我的朋友脸上时,恐惧色彩已
消释了一半。他答话时的声音和眼光也安宁了些。
    他说:“先生,我说的本是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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