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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把手机带在身边,我竟然忘了她也是一个讨厌手机的人。不再多想,抓了外套夺门而出,也许运气好的话可以在街头找到她。
正想…电梯下楼开车时,住在B区的一个男人叫住我。
「李先生,你在找那个女孩吗?」
「对,有看到她吗?」
「半个小时前看她往顶楼去了。」
忘了道谢,我一口气冲跑上爱屋顶楼,忘了还有电梯可坐这回事,直接跑到十楼,也看见被打开的逃生门。
太过紧张而呼吸过速,却顾不得的推开半掩的门。
一下子,像从一个吵扰烦躁的空间突然跨进一个安静无声的世界一样,静好安静。
不敢开口叫她的让胸口胀满了气,没敢破坏这个彷若真空状态的沉静感。
瓶子仰头望天静坐在空旷的水泥地上,双手撑住水泥地,双脚打直,身体往后倾75度。
她在那空间中不言不语,也没有变换姿势的就这样与黑夜融合为一。
这一幕又让我想起她住院前三天的僵呆状态,一双空洞的眸子连哀伤都无法表露的令人悚然,现在不会又变成那样子了吧?
我不止担心,还感到害怕。
「来了就说一声,不然会吓到人的。」瓶子的声音击碎我的担忧,但是她毫无移动的肢体令我怀疑说话的到底是不是她。
「位子很空啊。」她再说,回过头看我。我终于肯定说话的是她了。
「随便坐。」笑着,但是笑容太澹了,一下子就被楼顶的风给吹得无影无踪。
「一声不响的跑上来,太令人担心了妳不晓得吗?」
令我担心。
堆在胸口的气这才得以舒发,跟着坐在她的身侧。
在爱屋住了七年,却是头一次来到顶楼,如果没有遇见瓶子,也许某年在我搬到别处去之前也不会上来吧!
「你上来了还一声不响,这才吓人吧!如果不是认出你的脚步声,也许我已经跳起来先喊救命了呢!」她笑说。
「夸张。」
「呵。」
笑意加深了,回到我所熟悉的笑容。
「这麽晚了还不睡觉?」
「睡不着。」
「说过了,睡不着可以找我聊聊。」又不仅限于手机,面对面也是可以聊的吧!
「你在忙。」
「妳没问,怎麽知道我在忙。」
只要妳开口,我就可以搁下所有事情。
她轻轻的”嗯”一声,又仰头望着上头无边际的暗夜。
云层太厚,这裡瞧不见星月,四周的建筑物不高,也瞧不到光点,只有黑,死寂的黑。
如果这样仰望黑夜可以将人的悲伤带走,这城巿的大楼楼顶大概会挤上满满的人吧。
她不语,我只能跟着沉默。
她一开口的问题也令我迟疑,但只有三秒。
「你幸福吗?」
「很幸福。」换我给她笑容。
因为有妳在我身边。
「真好,现在的人很少能很快回答这个问题了哦,如果是我,一定犹豫老半天,回句”大概、也许、还好吧”这种语焉不详的话。」
所以说,妳不幸福吗?
我用眼神质询。
「当然这麽说不代表我不幸福,只是能立刻回答的人通常脑中都有一件很强烈的,让他觉得幸福的事。
像大部份的人,日子很平凡、舒服、安逸,却没想过也不认为这和幸福有什麽关联。我大概是这种人吧。」
「是吗?」
原来,我还不足以让妳觉得幸福。
「不过,我很高兴你说你是幸福的唷。」她偏过头看我,瞳眸深邃却闪着微光。美丽的光芒。
「为什麽?」
「至少我的到来没破坏你原有的幸福啊!」
「是这样吗?」
为什麽妳不认为,这幸福是妳给我的呢?
「所以你得感激我哦!茫茫人海你遇见我的机率是千千万分之一,而碰到这千千万分之一的机率还没给你带来厄运,不错吧!」
「是啊,我是幸运的。」
瓶子的谬论真令我难以回应。
但我的回答很真诚,我是幸运的。何其幸运,又幸福。
只是这样的幸福可以维持多久?
在整片的黑暗中,我渐渐坐立难安。
第八篇 雨过天未晴
八、
『我看见爱情从我左边走过,我看见爱情从我右边走过,啊,我终于看见爱情迎面而来了,是妳。』凯文说。
「你看见爱情从你左边走过,你看见爱情从你右边走过,啊,你看见爱情迎面而去了,是我吗?嗯,你的视力加重了。」瓶子说。
可是,我仍然爱你。
※ ※ ※ ※
在爱屋的生活一直顺遂的继续下去,我已经习惯阿皓起床的鬼叫频率和窗口四十五度的金色太阳,
唯独不能适应的,是何祯的眼神越见温柔,唇边冒出的笑容越来越多。
我还是会想起凯文,但大多时候我将他随着电话卡一起藏进旧沙发裡,想念是偶尔,心痛也只随着单调乏味中的偶尔去发作几下。
最初,我以为我的失恋会造成日由西昇,要不掉下一颗慧星撞上地球让世人与我同悲,结果呢!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连窗口边忙碌的工蚁也没有改变牠们的方向,一隻接一隻的像排列整齐的步兵不断走向死在窗台上的飞蛾。
我还曾一度对牠们大吼,”喂!正视我的难过好吗?我的伤心难道比不上死掉的蛾吗?”结果,是的!
我失恋这码子事只能虚弱的改变我的头髮长度和眼眶中的水含量,对蚂蚁来说,我的失恋比微不足道的死蛾还要微不足道。
真是给他够了。
动手擦拭着餐厅桌椅,餐桌上也煮好了简单的三菜一餐,下午五点,我等他们回来吃晚餐。
爱屋是安逸的温床,在常轨的律动中有小小的起伏,也有我见不惯日子太无波而掀起的大浪。阿皓配合度极高的总与我一同兴风作浪,何祯只需装出一副万劫不复的表情便足以满足我恶魔式的喜悦。
今天是星期五,正想计划一场週末小旅游时,电铃声突兀的瓦解我的构思,结束我的清洁工作,随着两三声电铃鬼叫往玄关走去。
爱屋是个极少有客人的屋子,何祯不爱热闹,不善交际,他对公私分明的说词是,工作上的同事不该出现在他私我的生活中,
嗯,界线是够明的了。所以没有访客来找何祯;阿皓的交友广阔,凭着他的八面玲珑肯定五湖是朋友、四海皆兄弟,
但他老兄却表示爱屋是他的城堡,谢绝参观,所以也不把朋友往家裡带。所以我很好奇访客是属于谁的。
开门,进入眼帘的是一位长髮女子,她澹施薄妆的脸蛋上一双大眼明眸的动人心魂,一身素雅的春装也显示身材的姣好。
美女哦!
「请问」声音悦耳,灵动的眼在见到我后闪过一丝锐利。
「妳好,找哪位?」我客气的问。美女在前,似乎说话都得合乎美女的气质。
「妳住这裡?」她的声调渐高,双眉端拧,淨灵的眼开始溷沌。
疑,有杀气。
「嗯,是住这裡。请问妳找哪位?」
客气的再问,来人身份未明,我也只能客气。
「找妳。」她用力捏紧皮包,指关节泛白。「方便进去说话吗?」
我想说”不方便”,她却硬生生的推开我闯进来,一进大厅后便坐上我的旧沙发,一派女主人的气势。
不是找阿皓,也不是找何祯,竟是找在台湾只识得叶子的我。
怪了。
「找我?」我慢半拍的跟上,「我好像不认识妳。」
被佔去位子,我只能往她右侧的沙发靠坐,这人太不客气,但我不想和她计较,所以还是客气的说。
她环顾大厅,注意到我丢在地板上的抹布和餐桌上的晚餐,语气冰凉。
「真好,还有人可以帮他清洁房子、煮饭。」
「哪裡,我该做的。」
而且不是他,是他们。
她的手仍然用力捏个死紧,一道死光又刺向我。
「我不相信有谁比我爱他,他不爱短髮,我就不剪的留长,他不喜欢女朋友化妆,我就几乎不化。妳做得到吗?」
摸摸我的一头短髮,煞有其事的摇头。「做不到。」
「是,妳是做不到。他对妳的迷恋只是一时的,只是他的眼光怎麽那麽低,看上的对象居然是妳妳这个」
她又上下看我一回,「留着短髮又穿牛仔裤的」
眼神太鄙夷,我不得不截去她接下来可能出口的恶言,让她维持一息尚存的美女形象。
「妳还没告诉我,妳的他是哪位?」
阿皓还是何祯?
冤有头、债有主,这样我才知道被轻蔑的这笔帐要找谁算去。
她倒抽口气,「哪位?妳这是炫耀吗?有很多男人算是可喜的吗?」
「小姐。」叫住她希望她镇静一点,要不我得考虑用平底锅让她安静下来。
「他说他和妳同居。」
我点头。
不论她是找阿皓还是何祯,我的确是和他们”共同居住”。
她的眸中烧着两簇火焰。我想不要平底锅了,改拿灭火器吧!
「妳很爱他?」忍着气,她颤抖的问。
我沉思起来。
对阿皓是爱,是喜爱,他就像一个充满惊喜的玩具盒,一打开就有满满的欢笑和快乐,
虽然在年龄上他稍长于我,但和他相处就像拥有一个弟弟的感觉,无压迫的自在。
对何祯呢?
她这麽一问,我才发现自己从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想那麽久,妳的爱一定也比不上我。」
忘了还有面前这位美女。
我回神的看她,吐气幽幽。「爱非得比来比去吗?谁比谁多?又不是买猪肉还得称斤论两,用货币做交易。」
「妳」美女的脸气得通红。
身为美女真好,生起气来也不像夜叉,仍是赏心悦目。
不待她反击,玄关处已经传来开门声,还在猜是哪位嫌疑犯回来时,意外的听到阿皓和何祯的对谈。
嫌犯甲和嫌犯乙一起回来了。
她那张气红的脸孔在听见他们进来后煞时转变,紧张又慌乱的伸手拉好自己的衣裙,拨整自己的长髮,一双明眸又回到清灵的单纯状。
「瓶子,晚上吃什麽?」阿皓将公事包往沙发丢去,却在见到那女人后动作停滞,惊呼。
「安美!」
阿皓!犯人!
「嗨,阿皓!」美女浅笑,「我刚好经过,顺便来看看你。」
「我五点半才回家妳又不是不晓得,而且平常也见得到啊!没必要跑到我家来找我嘛!这样让我很困扰耶!」
死阿皓,哪有人这样对美女说话的。
「那不好意思,打扰了。」她适时的起身,不叫嚣、不学泼妇,与之前的气势截然不同。
「慢走哦!」阿皓率性的挥挥手,一副快滚的表情。
她向我们轻轻弓身,受伤的眸子显而易见,缓缓退席。
「阿皓,」我给他一个手肘拐子,对那位美女感到于心不忍。
「送她回去。」
「没必要吧!」他走向餐桌。
我用手扯住他的皮带,用眼神暗示,违背我的旨意会吃不到晚餐!
「噢。好吧!安美,等我一下。」
阿皓追出去,剩下我和何祯摇头叹息。
「阿皓在外头的花草太多,迟早有一天他会牡丹花下死。」
我们开始用餐,何祯对他这位唯一的弟弟甚感头痛。
「嗯,也没办法,阿皓是朵充满香味的花,就算他不主动出击,也是会招来蝴蝶採蜜。」
「妳欣赏这种?」
瞧何祯的语气活像阿皓是淫魔人渣一样。
「对了,刚才那女人问我一个问题。」我边挟菜,边说。「她问我,爱不爱你们。」
何祯的筷子停下,眼睛停在我煎好的鱼排上。
「我很认真的想,认真的想」我继续吃,又替自己倒碗汤,何祯还是盯着那块鱼排一动也不动。
「才想到阿皓很像我弟弟,性子坦率,很好相处。接着想到你」
我嚥下汤,又吃了许多菜,看着他盯着那块鱼排似乎快流口水的模样。
「然后我在想啊想吃就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