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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史-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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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西道北,入一宅内,东行,正见一妇人生一女。(其)人指云:“此是也。”崔既惊寤,殊不信。俄而,所娶章女暴亡。后官三品,年五十八,乃婚侍郎韦陟堂妹,年十九,正在履信坊韦家宅上成亲,住东行屋下。寻勘梦日,其妻适生。崔公年九十,韦夫人与之偕老,后四十年乃终。

吴歌云:“六十岁成亲八十岁死,还有廿年夫妇好风光。”向谓谑谈,今观顾、崔两公,信有之矣。

○韦固

杜陵韦固,少孤。思早娶妇,多歧,求婚不成。贞观二年,将游清河,旅次朱城南店。客有以前清河司马潘昉女为议者,来日,期于店西龙兴寺门。固以求之意切,且往焉。斜月尚明,有老人倚巾囊坐于阶上,向月简书。觇之,不识其字。固问曰:“老父所寻者何书?固少小苦学,字书无不识者,西国梵字亦能读之。唯此书目所未觌,如何?”老人笑曰:“此非世间书,君何得见?”固曰:“然则何出也?”曰:“幽冥之书。”固曰:“幽冥之人,何以到此?”曰:“君行自早,非某不当来也。几幽吏皆主生人之事,可不行其中乎?今道途之行,人鬼各半,自不辨耳。”固曰:“然则君何主?”曰:“天下之婚牍耳。”固喜曰:“固少孤,常愿早娶,以广后嗣。迩来十年,多方求之,竟不遂意。今者,人有期此,与议潘司马女,可以成乎?”曰:“未也,君妇适三岁耳。年十七,当入君门。”固问:“囊中何物?”曰:“赤绳子耳,以系夫妇之足,虽仇敌之家,贵贱悬隔,天涯从宦,吴楚异乡,此绳一系,终不可逭。君之脚已系于彼矣,他求何益!”曰:“固妻安在,其家何为?”曰:“此店北,卖菜家妪女耳。”固曰:“可见乎?”曰:“妪陈姓,常抱之来卖菜于是。能随我行,当示君。”及明,所期不至。老人卷书揭囊而行,固逐之,入米市。有眇妪抱三岁女来,敝陋亦甚。老人指曰:“此君之妻也。”固怒曰:“杀之可乎?”老人曰:“此人命当食大禄,因子而食邑,庸可杀乎?”老人遂隐。固磨一小刀,付其奴曰:“汝素干事能,为我杀彼女,赐汝万钱。”奴曰:“诺。”明日,袖刀入菜市中,于众中刺之而走。一市纷扰,奔走获免。问奴曰:“所刺中否?”曰:“初刺其心,不幸才中眉间耳。”后来婚终不遂。

又十四年,以父荫,参相州君,刺史王泰俾摄司户掾,专鞫狱,以为能,因妻以女,可年十六七,容色华丽。固称惬之极。然其眉间常贴一花钿,虽沐浴闲处,未尝暂去。岁余,固逼问之,妻澘然曰:“妾郡守之犹子也,非其女也。畴昔父曾宰宋城,终其官。时妾在襁褓,母兄次殁。唯一庄在宋城南,与乳母陈氏居。去店近,鬻蔬以给朝夕。陈氏怜,不忍暂弃。三岁时,抱行市中,为狂贼所刺,刀痕尚在,故以花子覆之。七八年间,叔从事卢龙,遂得在左右,以为女嫁君耳。”固曰:“陈氏眇乎?”曰:“然。何以知之?”固曰:“所刺者固也。”乃曰:“奇也。”因尽言之,相敬愈极。后生男鲲,为雁门太守,封太原郡太夫人。知阴骘之定,不可变也。宋城宰闻之,题其店曰“定婚店”。

○孟光

梁鸿,字伯鸾。势家慕其高节,多欲女之,鸿并不受。同县孟氏有女,肥丑而黑,力举石臼,择对不嫁。父母问其故,女曰:“欲得贤如梁伯鸾者。”鸿闻而聘之。始以妆饰入门,七日而鸿不与语。妻跪床下请罪。鸿曰:“吾欲裘褐之人可与俱隐深山者。今衣绮缟,博粉墨,岂鸿所愿哉?”妻曰:“以观夫子之志耳。”乃更为椎髻,著布衣,操作而前。鸿大喜曰:“此真梁鸿妻也。”字之曰德耀,名孟光。欲相与入霸陵山中,以耕织自食。初(后)至吴,依皋伯通,居庑下,为人赁舂。妻具食,举案必齐眉。伯通异之曰:“被佣能使其妻敬之如此,非常人。”乃舍之于家。

长卿氏曰:“夫以肥黑而丑之女,衣绮缟,博粉墨,设以身当之,将何如乎?夫有所受之也。钟离春黄头深目,长肚大节,昂鼻结喉,肥项少发,折腰出胸,皮肤若漆。行年三十,无所容人,衒嫁不售,乃自诣齐宣,乞备后宫。乃说王以四殆,王拜为后。此丑妇求夫诀也。此法一传而为桓少君。少君归鲍宣,妆送甚盛,宣不悦曰:‘少君生富骄,习美饰,而吾食贫贱,不敢当礼。’少君曰:‘大人以先生修德守行,故使贱妾侍巾栉。既奉承君子,唯命是从。’乃悉归侍御服饰,共著短布裳,与宣共挽鹿车,归乡里,拜姑礼毕,提瓮出汲。再传而为袁隗妻马伦。伦是融女,家势丰豪,妆遣甚盛。隗问曰:‘妇奉箕帚而已,何乃过珍丽乎?’对曰:‘慈母垂爱,不敢逆命。君若欲慕鲍宣、梁鸿之高,妾亦愿从少君、孟光之事矣。’此富家女降夫入门诀也。”

○络秀 崔敬女

周浚作安东时,行猎值暴雨,过汝南李氏。李氏富足,而男子不在。有女名络秀,闻外有贵人,与一婢于内椎猪杀羊,作数十人饮食,事事精办,不闻有人声。密觇之, 独见一女子,状貌非常。浚固求为妾,父兄不许。络秀曰:“门户殄瘁,何惜一女!若连姻贵族,将来或大益。”父兄从之。生伯仁兄弟。由是李氏在世,得方幅齿遇。

唐冀州长史吉懋,欲为男顼取南宫县丞崔敬女,敬不许。因有故,胁以求亲,敬惧而许之。择日下函,并花车,卒至门首。敬妻郑氏初不知,抱女大哭曰:“我家门户低,不曾有吉郎。”女坚卧不起。其小女白其母曰:“父有急难,杀身救解。设令为婢,尚不合辞,姓望之门,何足为耻?姊若不可,儿自当之。”遂登车而去。顼位至宰相。

一是为门户,一是救父,然择婿之道,亦不外是。

○朱显

射洪簿朱显,欲婚郓县令杜集女。聘定后,值前蜀选入宫中。后咸康归命,显作掾彭州,欲求婚媾,得王氏之孙,亦宫中旧人。朱因与话:“昔欲婚杜氏,尝记得有通婚回书云:‘但惭南阮之贫,曷称东床之美。’”王氏孙乃长叹曰:“某即杜也。王盖冒称。自宫中出后,无所托,遂得王氏收某。”朱显悲喜,夫妻情义转重矣。

○程万里

宋末时,彭城程万里,尚书程文业之子也。年十九,以父荫补国子生。时元兵日逼,万里献战、守、和三策,以直言忤时宰。惧罪,潜奔江陵。未及汉口,为虏将张万户所获。爱其材勇,携归兴元,配以俘婢,统制白忠之女也,名玉娘。忠守嘉定,城破,一门皆死,惟女仅存。成婚之夕,各述流离,甚相怜重。

越三日,玉娘从内出,见万里面有泪痕,知其怀乡。乃劝之曰:“观君才品,必非久于人下者,何不早图脱网,而自甘仆隶乎?”万里不答,心念,此殆万户遣试我也,妇人必不及此。明日以玉娘之言告万户。万户怒,欲挞玉娘,其妻解之而止。玉娘全无怨色,万里愈疑。是晚,玉娘复以为言,词益苦。及明,万里复告之。万户乃鬻玉娘于人为妾,而许万里以别娶。万里至是始自恨负此忠告,然已无及矣。玉娘临行,以绣鞋一只,易其夫旧履,怀之,以为异日萍水之券。自是万里为主人委任不忌,竟以其间,窃善马南奔。至临安,值度宗方立,录用先世苗裔。万里上书自陈,补福清尉,历官闽中安抚使。宋亡,全城归元,加升陕西行省参知政事。兴元,陕所辖也。于是密遣仆往访绣鞋之事。玉娘初被鬻,自缝其衣,死不受污辱。久之,因乞为尼,居昙花庵。仆踪迹至庵,出鞋玩弄。有尼方诵经,睹鞋惊骇,亦出鞋,质之相合。仆知是玉娘,跪致主命,欲迎至任所。尼谓仆曰:“鞋履复合,吾愿毕矣。我出家已二十余年,绝意尘世。寄语郎君,自做好官,勿以我为念。”仆曰:“主翁念夫人之义,誓不再娶。夫人不必固辞。”尼不听,竟入内。仆使老尼传谕再四,终不肯出。仆不得已,以鞋履双双归报。万里乃移文本省,檄兴元府官吏,具礼迎焉。夫妇年各四十余矣。玉娘自谓齿长,乃为夫广置姬妾,得二子。

为婚才六日,别乃二十余年。老而复聚,以富贵终。向使糜鹿相守,终为张氏婢仆,其有振乎!方其忠告脱网,意何远也。齐姜之后,仅一人焉。万里冤其妇,卒用自脱,所成者大,岂吴起求将之意埒乎哉!重耳之语狄隗也,待我二十五年,不来乃嫁,卒迎隗为夫人。万里亦二十余年,而绣鞋始双。夫妇之合,不偶然矣。夫万里已明知玉娘之鬻为人妾,而又访之何也?听其言,察其志,玉娘之不降、不辱,必也。诚如是,虽更二十年犹可也。

○单飞英

京师孝感坊,有邢知县、单推官,并门而居。邢之妻,即单之妹。单有子名符郎,邢有女名春娘,年齿相上下,在襁褓中已议婚。宣和丙午夏,邢挈家赴邓州顺阳县官守。单亦举家往扬州待推官缺。约官满日归成婚。

是冬,戎寇大扰,邢夫妻皆遇害。春娘为贼所虏,转卖在全州娟家,名杨玉。春娘十岁时,已能诵《语》、《孟》、《诗》、《书》,作小词。至是娼妪教之,乐色事艺,无不精绝。每公庭侍宴,能改旧词为新,皆切情境。玉容貌清秀,举措闲雅,不持口吻以相嘲谑,有良人风度,前后守倅皆重之。

单推官渡江,累迁至郎官,与邢声迹不相闻。绍兴初,符郎受父荫,为全州司户。是时州僚惟司户年少。司户见杨玉,甚慕之,但有意而无因。司理与司户,契分相投,将与之为地,惮太守严明,未敢。后二年,会新守至,与司理有旧。司户又每蒙前席。于是司理置酒请司户,止取杨玉一名祇候。酒半酣,司户佯醉呕吐,偃息于斋。司理令玉侍奉汤饮,乃得一会,以遂所欲。司户因褒美之余,叩其来自,疑非户门中人。玉赧然徐答曰:“妾实宦族,非杨妪所生也。”司户因问其父官姓,玉泣曰:“本姓邢,住京师孝感坊,幼年许与舅子结姻。父授邓州顺阳县令。不幸父母皆遭寇杀,妾被掠卖至此。”司户复细问其舅家,玉曰:“舅姓单,是时得扬州推官。其子名符郎,今不知存亡如何。”因大泣下。司户知为春娘也,佯慰之曰:“汝今鲜衣美食,为时爱重,有何不足耶?”玉曰:“妾闻女子愿为有家,若嫁一小民,布裙短衾,啜菽饮水,亦是良妇。今在此迎新送故,是何情绪!”司户知其语出至诚,然未有所处,而未敢信。后一日,司户置酒回司理,召杨玉佐樽,遂不复与狎昵。因好言正色问曰:“汝前日言,为小民妇亦所甘心。我今丧偶,犹虚正室,汝肯随我乎?”玉曰:“得脱风尘,妾之至愿也。但恐他日新孺人归,不能相容。俟通知孺人,一言决矣。”司户乃发书告其父。

初,靖康之末,邢有弟号四承务者,渡江居临安,与单往来。单时在省为郎官。乃令四承务具状,经朝廷,径送全州,乞归良续旧婚。符既下籍,单又致书太守。四承务自赍符并单书到全州。司户请司理召玉,告之以实,且戒勿泄。后日,司户自袖其父书并省符见太守,守曰:“此美事,敢不如命。”既而,至日中,牒未下。司户疑有他变,密使探之,见厨司正谋设宴。司户曰:“此老尚作少年态耶!此错处非一拍,此亦何足恤也。”既而果命杨玉祇候,只招通判。酒半,太守谓玉曰:“汝今为县君矣,何以报我?”玉答曰:“妾一身皆明府之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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