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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您这是……”云楚难道要自己去应敌吗?我一恸,他其实明知有埋伏的,还要继续前进,这是为何?这是为何?
“朕要亲自为她打开前路。”云楚亲吻了我的额头,平静的将我放在绒毯之上,毅然坚决的走下马车。穆枭拦住云楚,“皇上,你这是枉顾性命,倘若娘娘在天有灵,一定不会让你这么做。”
云楚蓦的冷然,“左相,注意你的措辞,朕的皇后还没薨!”
旋即,云楚又低了嗓音,“就让朕为她做最后一件事,完成她最后的心愿。这辈子,朕伤她太多,朕一径的给她朕认为最好的,可从没给过她最想要的。她虽然在朕身边四年,可从没有开心的笑过。朕知道她一直想再见古痕,是朕自私,从未让她如愿。”
“每每到古痕的忌日,朕看着她面向着东方痴痴凝望,朕就心痛不已。如今,这是她最后一个心愿,朕唯一能为她做的,就只剩下这件事了。”
“皇上……”
“别再说了,替朕好好守护她,朕很快回来。”云楚!我在心里疾呼,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真的够了。不要去,太危险了,云楚!回来!我担心你啊!
我无声的呼唤终还是没有留住云楚的脚步。
[第五卷 曲终:第一百零二章 离去]
时间慢慢流逝,穆枭急了,我也急了,云楚为何不回来?为何还不回来?风吹动着车帘,发出粗糙轻微的声音,滞留在我的耳傍,彻彻底底扰乱了我的心湖。我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我的心真的很不舒服。
云楚明明知道此去是有危险的……
“报——”喘着粗气的急报声传来,好久啊,沉寂了一世吗?终于有消息了。
“快说,皇上怎样了?”穆枭急切地拉开车帘追问。
“报左相,流匪们在暗处放箭,不易诛杀,皇上勇追匪首,与众将士冲散了,卢将军命小的特来禀报左相,该当如何处置。”
“速去,让卢将军务必找到皇上,无论如何确保皇上安全!”穆枭毫不迟疑的下令。
冲散了?我心一沉,不可以有事,云楚。就算你不是个好人,可你待我极好,我都知道,我不是无情之人,我知道你待我好,不可以有事。
一定要回来见我,不能一去不回!
“你不能离开!”一个男声喝住了准备下车的穆枭,我一滞,这声音……是青冥,对,这个声音是青冥,自从我入宫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的青冥。穆枭曾跟我说,青冥自愿选择沉睡在身体里,不愿再出来,因为他已经没有留恋的东西了。
记得我也曾试图唤醒他,可失败了。
这次,他竟自己醒来了。
“你若离开,谁来保护她?”青冥厉声道。
穆枭顿了顿,哑了声音,“她……已经去了……我却不能让皇上也跟着去!”
“别忘了他是云楚,穆擎天都奈何不了他,区区一个牧原和阴寻怎伤得了他?”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别人虽伤不了他,可他若是……”
“他不会,因为他是云楚!”青冥打断穆枭的话,“我决不会让你枉顾她的安危。”
穆枭沉默了,青冥也没再说话。
又过了一刻,还没有好消息传来。我强烈的想醒过来,却真的再也醒不了。难道我真的命不久矣吗?
“来人!”穆枭终于还是沉不住了。
“左相。”
“你们几个好好保护娘娘,去给我备马……”
“皇上!那是皇上的麒麟马蹄声,”穆枭不顾青冥的阻止,下车,却听有人惊呼,“皇上回来了!”云楚回来了?他没有出事?太好了。马蹄声渐近,忽然一声,“不好,皇上中箭了!”
穆枭高呼一声,“众将士戒备!”急忙飞出,再飞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云楚,鬼医急急前来诊治,却先是惊叫,“天啊!是雪盟的‘破云箭’!”
“什么?!”穆枭难以置信的惊呼。
破云箭?是什么箭?云楚伤得重不重,为什么他不出声?说话啊,云楚,让我知道你没事,云楚。“皇上怎么会中箭?他的金护甲呢?”穆枭低喃,“他果然……”
“还能不能治?”穆枭无力的问鬼医。
鬼医颓丧无比,“‘破云箭’与‘斩龙匕’齐名,中箭之后,若是在一盏茶的工夫内没有特制伤药,必会血流不止而亡,而且就算有了伤药,箭头也极不易拔出。中‘破云箭’者,九中九亡,如何能治?”九中九亡?这么说,云楚也没治了?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不会的!不可能的!云楚不可以死啊,他怎么会死呢?
“让朕见……皇后。”许久,云楚终于出声了。
“皇上,你的金护甲呢?……”穆枭的语调了无生气。
他将云楚送上马车,云楚握住了我的手,“霓裳,朕来陪你了,你等着朕。”
“皇上!”穆枭叫道:“你何苦啊……”
“穆枭,”云楚的声音几不可闻,“朕终于明白,情为何物?……直叫生死相许……古痕能做到的……朕,也能。”
“皇上!——”穆枭悲切不已。
云楚!云楚!我还没离开,你却先我而去了吗?不可以,不可以啊!我的心在痛,我不要你死,为何我是这般难过?为何?!
是我动心了吗?为什么这刹那,是无休止的痛楚在周身蔓延,云楚,你我错过了一世的情缘,这一世便要用这种方式结束纠缠吗?
云楚,为什么要陪我死!
“我去要特制伤药!”穆枭倏地出声。
“来不及了,”鬼医沮丧,“皇上是心脉受损,血涌不断,就算有了特制伤药封不住心脉也是枉然。”
已经……没救了?
“不!”一声撕心裂肺的沙哑尖叫划破沉寂的黑夜,从我口中唤出,可我却知道,叫这一声的,不是我,竟是颜娘!我全身的血液在瞬间沸腾起来,仿佛血液中有什么东西在一滴滴凝聚,越聚越多,汇集在一起变成了一个整体,在我胸腔起伏滚动,慢慢上滚,我难受不已,“哇”呕出了这团东西。
呕出之后,我整个人奇异的轻快起来,好似一下子完全好了,这是奇迹吗?一切为何都这般突然?
我试着睁开眼,坐起身,看到穆枭与鬼医惊愕不已的表情。再看我呕出的东西,竟是一个小小的淡红色的血球,血球中间有一道淡淡的人影。明明很淡很小的一个人影,我却看得分明,那是颜娘。
她悲愤的看着云楚,“你竟肯用这种方法来救她,为了救她,你连命也不要了!兆阎!你爱她如斯,那我算什么!我爱了你两百多年,你却甘愿为她而死,那我算什么?我绝不会让你为她而死,她不配!不配!”
“你说什么?”我难以相信,“云楚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救我?”这是怎么回事?是我错过了什么吗?我一把抱起云楚,看着他身体里不断流出来的血染红了他的白衫,“快醒醒!云楚,你快醒醒!”泪开始流,像断了线的珠子,“你为什么这么傻,我不要你这般对我!云楚!”
可是任我如何叫喊,前一刻还搂抱着我的人,这一刻已经一动不动的躺在了我怀里,再也听不到我的话了。
心好痛啊!前程往事汹涌而来,忆起了他那双落寞的绿眼;忆起了因我不再无视他的存在,他如孩童般的雀跃;忆起了石洞中他为护我而弄得血肉外翻的伤口;忆起了他在床榻前不算温柔的哄我喝药;忆起了他骗哄乐儿的那顿晚膳……
我的泪一直流,承认了,我已对他动心了。可为何人总是在失去后才能明白失去了什么?只在失去时才肯悔悟。这个一直不太温柔的男人,霸道而固执,邪佞而冷酷,一直用他那不算高明的方法爱着我。他不是一个好人,他嗜杀,他爱权,他爱势……可他现在竟愿意舍弃他毕生追求得来的巅峰的一切来救我。
我还能要求什么?
我不值得啊,云楚,“你快起来,云楚,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动心了,云楚,或者我已经爱上你了……”
只可惜,云楚听不到,为什么我直到他听不到了才肯说出,他最想听的话,为什么!为什么只留下一句“直叫生死相许”便离开了我。
“你爱他?你对他的爱永远不会有我深。”颜娘忽然低叫,“直叫生死相许?生死相许么?”颜娘边说,边催动血球滚到云楚中箭的胸口,我紧紧抱住云楚叫道:“你想做什么?”
颜娘不再理我,口中喃喃,“我以我的灵体修补他的心脉,以幻灭为承诺,入他五脏六腑……”颜娘念着一些不知所谓的话,但我已听了出来,她要用她的灵体来救云楚,没等我反应过来,颜娘化身的血球已经散成一片红光整个包住了云楚。红光渐渐变淡,颜娘凄迷的脸再度浮现在我眼前,留下消失前最后一句话,“这世上最爱他的人永远是我。”
颜娘淡淡的消失了,她是一个为爱疯狂的女人,两百多年了,她不愿轮回,追随着兆阎的脚步横亘时空。我一直是恨着她的,但这一刻,我又忽然怜起她来,怜她爱的痴,爱的傻,爱的义无反顾,不顾一切。
“裳儿——”悠远的声音传来,古痕?不可思议的,我竟然听到了古痕的声音,“是你吗?古痕?你在哪里?”我看不见他。
古痕柔和道:“是我,我在鹰链中,裳儿。”
“你一直就在我的身边?”我摸上鹰链,哽咽起来,“那你为何不再出来见我?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我痴痴傻傻了一年,“你就在我身边,却为何不再肯见我?”
“裳儿,”我仿佛看到古痕俊逸的脸上淡淡的笑,“你我人鬼殊途,我始终是要离开的,见了你只能徒添你的伤悲。如今看到你能重新找到幸福,我心已安。你与云楚命中注定有宿世姻缘,你不该为了我而锁心,不该孤寂终生。颜娘今日之举已救了云楚,她也已得解脱,之后将入轮回天,不会再来伤害你。如是,我放心了,也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不!古痕,不要走。”我茫然的想在空中抓住什么,可是什么也没有抓住。
“裳儿,你我终究是要离别的,记住,一定要幸福!”耳际飘来古痕温和的一句话,我颈上的鹰链应声断开,坠落在车上,我捧起鹰链,泪打了上去。我知道,古痕走了,这回真的走了。
因为鹰链断开了。
“为什么送我这个?”
“我说过,你是我的妻。”
“这条链子,天下间只有我能启开,你若想解下它,除非……斩断自己的头。”
“我说过,你是我的妻,是我一辈子的女人。”
“放心,今夜我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裳儿,不论你有怎样的理由,以后千万别再想着解开‘鹰链’……”
“你可知道,这‘鹰链’不仅有避邪的功效,更有锁魂的功能。神医涯农说过,你经人危害,心魂受损,此时又怀了孩子,若没有‘鹰链’助你锁魂,再遇歹人害你,你和孩子极可能遭致心神俱灭的下场。因此,万万不能解开‘鹰链’,明白吗?”
……
古痕……鹰一样的男人,随风离去了。我泣不成声,抬眸间,穆枭与鬼医早已退出了马车,只留下我与云楚。
[第五卷 曲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