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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安排了。”
“好。”
贾大亮迅速地穿好衣服,胡乱地擦了一把脸,匆匆离开家,往财政局去了。
这时候,栗宝山和张言堂已经在黄福端的办公室里跟黄福瑞说上话了。
黄福瑞见书记来到他的办公室,感到很不安,又是让座,又是彻茶,又是做检讨。而栗宝山之所以上他办公室里来,主要是因为自己的办公室里有贾大亮他们设置的机关。
他觉得到这里说话放心一些,因为他想给黄福瑞说几句不能叫任何人知道的话。
坐下以后,不等栗宝山开口,黄福瑞先做了一番深刻的检讨。他检讨自己如何经不住考验,在个人问题与党和人民的利益发生矛盾时,完全丧失了一个共产党员一个领导干部的起码觉悟,临阵脱逃,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和影响。检讨完毕,他又诉说大字报一案的冤情。说得泣不成声。待他说完了,栗宝山正欲开口讲话,张言堂忽然发出一声警示的咳嗽。这使栗宝山警惕地朝张言堂看去。张言堂的眼珠子转了一下,栗宝山立时明白了:他是说,贾大亮他们会不会在这里也设置了机关呢?栗宝山心里一惊,是啊,为什么不会呢?他很快下了肯定的结论。于是,他把谈话的内容完全颠倒过来,很严肃地说道:
“我今天来找你,不是要听你避重就轻的检讨,更不是要听你什么冤情的诉说。我今天来找你,是想劝劝你做一次明白人,不要再给我、给大家添麻烦了。我一到太城,你就口口声声地说,要支持我,拥护我。可我看的是行动,不是挂在嘴边上的口号。你当不了书记,得不到提拔重用,那是组织上的事。你有意见,应当去找组织上讲,不应当把气撒在我的头上。你不要插话,听我讲。你刚才不是都说了吗?
我没有打断你吧?你对给银俊雅平反有意见,你可以讲嘛。
我没有不叫你讲反对的意见。我也绝不会打击报复持反对意见的人。可你非要违犯宪法匿名写大字报。而且在大字报里随意造谣污蔑,说我过去跟银俊难如何如何,现在又跟银俊雅加何如何,这就太没有人性了嘛,这是犯罪对不对?你不要插话!你听我把话说完。自古老百姓都懂得这么一句话,叫作好汉做事好汉当,你懂不懂?”
黄福瑞再也压不住了。他不管栗宝山如何制止他插话,大声地嚷道:“我怎么不懂?可那不是我干的呀,我的栗书记!”
“你嚷什么?铁证如山,难道你还能赖得掉吗?”栗宝山生气地说。
“栗书记,我请求地区派人复查,那证据绝对是假的。”黄福瑞流着眼泪大声说。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至于地区要不要派人复查,地区会根据情况决定的。我想对你说的是,你不要给组织上找麻烦了,你应当用实际行动表示你的悔悟。”栗宝山说。
黄福瑞愤怒了。他实在不愿说的话,这时候不能不说了。他说:“栗书记,我希望你客观一点、冷静一点分析这件事。像我黄福瑞这样的人,会不会干出这种事?我想提醒你,这一定是别有用心的人干的。”
栗宝山立即制止他说:“请你不要胡说!胡说是罪上加罪。你说我对你不客观不冷静,别的暂且不提,去北京引资招商的事难道还不说明问题吗?正因为你对我抱着敌视仇恨的态度,所以你根本不愿引资招商成功,你借故进行破坏。
如果把大字报跟引资招商联起来看,就会觉得一点也不奇怪,完全是在情理之中。”
“不是的!完全不是的!”黄福瑞大声地嚷着。
张言堂给栗宝山递眼色,让他结束这次谈话。栗宝山也觉得该结束了,不然,黄福端要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就不好了。于是,他站起来说:“好了,今天就暂谈到这里吧。
你好好考虑考虑,有时间再谈。”
黄福瑞拉住栗宝山,不肯让他走:“栗书记,你听我再说几句,你听我再说几句好不好?”
“我还有事,以后再说。”栗宝山说着,用力握一下黄福瑞的手,急匆匆离开了黄福瑞的办公室。
黄祸端看着自己的手,回想着栗宝山临走时的那有力的一握,似乎领悟到什么,呆呆地坐着。
当有人把栗宝山离开黄福瑞办公室的信息传到贾大亮耳朵的时候,贾大亮正在财政局找副局长李田个别谈话。他告诉李田说,他打算直布他主持财政局的全面工作。李田一听,心花怒放,恨不得当下给贾大亮磕几个响头,一口气说了许多表忠心的话。贾大亮很高兴。心想,金九龙的眼光还真不错。于是,他召集财政局科以上干部开会,先讲了一通形势什么的,尔后就说,鸟不能一日无头,人不能一日无主,财政局这样重要的单位不能没有主持全面工作的负责人。在路明停职检查期间,就由李田同志主持全面工作。
“栗宝山把路明叫到他办公室去了。”贾大亮又得到这样一个重要的信息。
把路明叫到办公室来谈,是栗宝山、银俊雅和张言堂精心策划安排的。路明显得很紧张,脸色苍白,嘴唇颤动。
“坐吧。”栗宝山打一下手势对路明说。张言堂微笑着向他点点头,指指栗宝山对面的那把椅子。
路明慢慢地坐下来,低着头,等候栗宝山问话。
“你的检讨写出来了吗?”栗宝山问。
“写出来了。”路明说着,从兜里掏出写好的检讨交给栗宝山。
栗宝山翻了几页,放下问:“你说说,你对自己的这个错误是怎么认识的。”
路明根据金九龙给他划定的框子,只原则地承认自己有错误,给自己戴了几项大帽子,一点实质的错误也不涉及,最后只把责任推到黄福瑞身上。
“黄福瑞具体给你说过些什么没有?”栗宝山十分关切地问。
“他说,引资招商是给你和银助理树碑立传。”
“他这句话是在什么情况下说的!前后还说过一些什么话呢?”
“是在议论引资招商的时候说的,前后还说过些什么……记不得了。”
“在什么地方说的?”
“在……在北京。”
“在北京什么地方?”
“就在住的那个旅馆。”
“在旅馆的什么地方?是在那个房间里?还是在楼道里?
还是在院里?”
“……在……在楼道里。”
“跟前还有别的人吗?”
“没有。”
“就对你一个人说的?”
“……对”“什么时间?”
“就……就去的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的几点几分,还能回忆起来吗?”
“回忆不起来了。”
栗宝山还向黄福瑞说了什么,干了什么,路明虽然牢记着金九龙让他随意乱编的指示,但见栗宝山刨根寻底地追问,不敢轻易地再说什么,只说下去想想再交待。于是,栗宝山给他作了一番开导的训话后,放他回去了。
接着,又把朱丽山和李发奎分别找来谈了。谈的内容都是一样。
贾大亮和金九龙等人,满以为撤销路明的财政局长已成定局,想不到在研究路明等人的处分时,栗宝山说,路明等人的认错态度好,又是初犯,主要责任也不在他们身上,所以提议只给了路明等人一个警告处分。至于黄福瑞,栗宝山说,他是地管干部,把材料上报给地委就行了,让地委结合大字报案件一并去处理。
这一来,李田的财政局长梦就破裂了。从贾大亮宣布他主持全面工作那一刻算起,到路明恢复局长的职权,总共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对此,贾大亮感到心里很不是个滋味,说不清这一回是胜了,还是又败了。
二十六、贿赂
这天早晨吃罢早饭不多久,一辆白色伏尔加开出市区,行进到去往太城县的国道上。车里坐着三个人:张少颜、孔发春和明清理。张少颜是地区检察分院检察二处的副处长,四十多岁,秃头善目,未老先衰,名叫少颜,却是不少,看上去颇有些城府的样子。孔发春是地区公安处三科的副科长,三十多岁,肥头大耳,一套崭新的警服紧紧地捆在粗壮的身材上,显出让人看了不很舒服的威武之相。明清理是地区政法委的干部,二十多岁,留着寸头,穿着西装,面露玩世不恭的现代派气质。他们三个人是奉了地委书记辛哲仁之命,要去太城县复查大字报一案的。从上车到现在,车里不曾有人说过话,三个人好像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慈眉善目的张少颜,此时合眼仰在座椅上,形似打盹,实际正在反复盘算着自己究竟该如何运筹为好?对他来说,这回遇上的事,是有生以来的头一次。这次弄好弄不好,是太关键太重要了。从昨天黄昏到现在,他的脑子几乎是没有停顿地在想这个问题。
昨天或许是他人生历史上难忘的重要日子。整个一天他在办公室里整理案卷,平常得几乎和往日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异。就在将要下班的时候,具体讲,是下午五点钟,检察长打电话把他叫去了。检察长说,他刚到辛书记办公室开了一个会,辛书记要抽几个人查一下太城县的大字报案,决定由张少颜带队去。接着,检察长向他简要介绍了一下案情,传达了辛书记的有关指示。他和往常一样,记下来,接受了任务。因为像这样的事,对一个检察干部来说,是很平常的,没有什么感到特别的。
从检察长办公室回来,就到该下班的时候了,他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东西,提上那个脏兮兮的帆布大提包,到院里推上车子,就往归家的路上骑去。
他家住在郊区。他老婆的户口前不久才从老家农村迁来,因市内没有住处,就在郊区租了间菜农的房子暂住。由于工资低,老婆还没有找上工作,经济比较桔据。所以,为了省钱,每天中午他不能回家,也不到机关食堂就餐,而是早晨上班来的时候,在那帆布提包裹带些菜什么的,中午待人们下班后,插上电炉子,在办公室里做巴做巴,吃口就行了。下班回去时,如沿途遇上什么便宜的东西,就买些装在帆布提包裹带回去。生活相当的俭朴。这天,在归家的路上没有遇上什么便宜东西,因而他很快就骑出了市区。
太阳快要落山了,下地的菜农已经收工回村,路上也没有别的行人,整个郊外显得空旷而清静。张少颜蹬着车子在田间小道上缓缓地行进着。
忽然,他发现前边的路上扔着一个什么乌黑闪亮的东西。他有些惊喜地用力蹬了几下,就到跟前了,当看清楚是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皮包时,他很快下来拣在手上,朝四下里看。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里头什么东西?”他心里这样想着,随即一拉拉锁,把包打开了。这一打不要紧,惊得他吓了一跳,里头竟装着齐茬茬十捆百元面值的人民币!活了四十多年,张少颜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多的钱。
他又惊又喜,赶快又把皮包拉上。同时再次四下张望,还是一个人影也没有。这时候,贪财之心使他几乎不假思索地迅速将那皮包藏到了帆布兜子里。而且蹬上车子飞也似地往村里跑去。
不过,跑了一段,他又疑惑地下车了。他想,这么多的钱,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该不是组织上有意在考验他吧?他再朝四下里看,依然一个人影也没有。“组织上为什么要这样考验我呢?有什么必要要这样考验我呢?”他想,这是不可能的。一定是什么人遗失的。如果是遗失的,时间不会很长,因为下田的人刚刚归家,不然,下田的人就会拣到的。
如果是这样,丢失的人就会很快来找。他想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