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驼峰航线-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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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远处出现了,拎着飞行包对我摆手,我当时都蒙了,就以为是做梦,直到他走到了面前,我一下子扑到他怀中,才知道,真是他,是真的,他回来了。这时他才声音低沉地告诉我,早晨起飞时,调度临时换飞机,他那架是别的同事飞的……
他的话音未落,刚才还在劝我的那个家属顿时号啕大哭起来。也是和我相同的动作,反过来了,这回是我劝她、拦她、抱住她。
战争,再次不能让女人走开!
老人接着说,他们飞日间的时候,早饭啊,在昆明这边吃,吃完就走,去印度,在那边吃午饭,晚饭回来吃。有几次,我到他们餐厅,那个情景啊,我迄今都记得很清楚,早晨还一圈人,围着桌子坐,一圈人还能坐满,等到晚上回来,吃晚饭时候,那看吧,还是那张桌子,就出现缺口了,就像……就像、就像一个饼子被咬了一口一样,你看着啊,心都是酸的……
场景二:楼梯上的靴子声、抽屉里的照片、消逝的飞机声作为报务员,比起那些只在飞机上或基地中工作过的同伴来,徐承基还多出一个经历——曾在云南驿导航台工作过。
云南驿导航台设在大山之中,平时只有三个人,伙夫和两个发报员。没有电,发电报时是靠人摇动一台发电机,两个电报员换班操作。他们每天的任务就是及时为飞经头上的飞机“指路”、发送实时气象预报。
虽然也是在深山之中,但还算是离公司基地、离云南驿机场比较近,好歹也是在“人间”。1944年下半年,远征军反攻得手,缅甸事态好转,为了进一步改善飞行安全,加强驼峰航线上的气象预报,中航公司特派出姚宜明、吕笠渔分别到缅甸葡萄、八莫设立气象预报站,为过往飞机发送气象预报。
那两个站,差不多就是在“野人山”中了,都是深山老林,在里面呆了快一年才出来。人是出来了,傻傻的,在路上看见谁都傻呵呵地笑,据说长时间远离人群都这样,但和他们说莫尔斯电码、气象名词,他们又立马恢复常态。
一位中航搞气象的老员工这样告诉我。
和在异国大山深处的那两个点比,徐承基显然要“幸福”得多。起码,他是在自己的祖国,是在离昆明只有百里之遥的地方,身边还有一处不大不小的机场,这些时刻都在告诉他,他们,离人间很近很近。
每天,他们就是不停地和途经上空的同伴们,用摩尔电码联络,告诉他们航线是否正确、前方的气象征候、最后再道一声一路平安。看着那一架架C…47、C…46从自己头上平稳地飞过,徐承基和伙伴的心情就有说不出的舒畅和愉悦。对于在地面上为战友“指路”的他们而言,只要是能听见飞机声,那,是一种真正的宽慰。
自从接收过被日本人零式机围攻的72号机发回的那道最后的电波后,每次空地联络、接收空中传来的电码,徐承基似乎都有一种本能的反应——零式机!
和零式机同等甚至超过它的威胁的,是“驼峰”上空暴戾的气候和几乎都是在没有任何预见情况下发生的各种灾难。
几乎全是发生在瞬间,往往连求救电报都来不及发出,就杳无音信。
于是,地面的两个人按照规定的时间摇动发电机、接通地空联络,带着焦急盼望的心情左等右等,等待那熟悉的飞机轰鸣声。然而,在头顶飞过的是展翅的大鹰,萦绕在耳边的,是喳喳的鸟鸣。一连几个小时过去了,他们所迎接的那架飞机,连一点儿音信都没有,只有到这时,他们才感觉心都凉透了。
冥冥中还有一点儿希冀,就是希望那架飞机迷航了,或者是从别的地方过去了、或是真的遭遇到什么但也安全迫降了,一整天也许就在等待之中过去,不断地和两边的基地联系,希望听到最后的下落,可两边的基地也和他们一样,也是四处打探消息……之后是几天沉寂后,公司会发出一个通告,内容只是寥寥数字:某某号在“驼峰”上空失踪。
这种精神上的折磨和在战场上捉对厮杀还不一样,战场上是面对面、真刀实枪你死我活地较量,也和飞越“驼峰”不尽相同,过得去就过去了,过不去,来生还要过。
而这个地方,神经绷得紧紧的,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心悬在那里,时刻都不敢放松,时间一长,随时都像要崩溃了。
不是受不了深山野外荒凉之苦,而是受不了精神上的重击,徐承基要求调动。
还真给调动了。
可能是考虑到在荒无人烟的大山中呆了很长时间了,公司给徐承基调换了工作,让他回到公司继续担当报务员。
好像是冥冥中偏要和他作对,电报房的楼上就是飞行员宿舍。也不知公司的管理部门是怎么安排的,电报每时每刻都“滴滴答答”地响个不停,不知为何把需要良好环境休息的飞行员宿舍安排在这里。
郭汉业就是在这里因为说话嗓门大而被飞行员戏称“小钢炮”的。
▲报务员徐明基。
徐承基来到这里后,一直都是上夜班。飞行员们从汀江飞过来,办理完交接手续后,疲倦至极的他们简单吃点夜宵后,就回到楼上休息。上楼的时候,他们的皮靴踩在木制的楼梯上,发出有节律的“哐哐”声,每一声,就如同踩在自己的心上——不是疼痛,而是一种踏实。老人说,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好像在黑夜中辗转难以入睡的母亲听到开门声,知道那是在外面辛苦一天的儿子回来一样,一块石头落了地。
不只是徐承基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夜班的每一位同伴都有这种心情。只是徐承基的感觉更深刻,每次听见皮靴踏在楼梯上的“哐哐”声,一下子又把他带回到了云南驿,他仿佛看见头顶上的飞机缓缓飞过一样,那是他一天中最快慰的时刻,记得每次地空联络最后的一句话,他都要发出“一路平安”几个字的电波,而此时,头顶上的飞机也会对他说:谢谢。
也许就是由于在导航台养成的“习惯”——每每听到沉重的皮靴踩到楼梯上,徐承基都有一种安慰,虽然,他和那些飞行员们碰面时多数时候只是点点头。
可是,有太多的时间,整个一晚上,都是静谧无声,楼梯连一点儿声音都不发出,那简直是令人窒息的一个整夜!
完了,他们回不来了!
老人说,有天晚上,他闲着没事随手拉开一个空抽屉,就在打开抽屉那一瞬间,他的心都随之猛地抽动了——满满一抽屉,都是从招工表上撕下来的照片。有笑眯眯的,也有庄严肃穆的,还有一副不谙世事的,更有满不在乎的。
全是二十多岁风华正茂的年轻人!
中航有规定,凡是失踪、死亡的人,才把他们的照片从招工表上扯下来。徐承基说,那一夜,他做的梦都是那些黑白照片。
场景三:空房子尽管朦胧的爱情已在弟弟和姐姐之间悄悄绽开,但公司的一纸调令,吕和声还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告别了姐姐“沙漠之花”和那几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他开始了上机飞行。
从1944年开始,中航空勤人员严重短缺,地面上,大凡能调动起来的,差不多都上了飞机。
中航加尔各答基地的员工一般都在市里租的房子,而在驼峰航线上往返的空勤、尤其是飞汀江——昆明这条航线的年轻人,大都是在昆明市区里租房住。
刚上机就逃过了一劫,吕和声老人告诉我。
那是1945年5月9日。
即使是到了今天,吕和声依旧能把这个日子记得如此清楚。
那是下午,天快黑但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已经在驼峰航线上飞了一个往返的吕和声,和机组正副驾驶再次从汀江飞昆明。老人说,当时虽然是每天都在两个国家之间飞来飞去的,但没有像现在这样“出国”的感觉,总觉得就是和国内飞一样,没什么区别。印度人在机场也都设立海关、边检什么的,机组人员也都随身携带着护照,但几乎从来不用,因为也没人查。
但那天事情偏偏就是那么怪。机组三个人,正副驾驶都顺利过关了,印度海关单单把吕和声扣下,说认定他身上带有违禁品出境。一开始吕和声还挺纳闷的,自己也没带黄金什么的,能有什么“违禁品”?但等他把随身带的东西拿出来时,傻了眼——卢比、印度卢比,按照印度海关规定,吕和声超标了。
没办法,解释吧,怎么解释也弄不清楚,越解释越啰嗦,好说歹说都不行。印度海关认定吕和声是有意“走私”,说什么都要把他扣起来,但机组等不起时间,机长要驾着飞机回昆明,按调度安排,昆明那边还等着飞机回去换班呢。正副驾驶实在等不及了,两人冲着吕和声说,不等你了,趁着天还没黑,我们先走,飞了一整天了,航路上变化不大,估计没什么问题,你弄清楚搭下一架飞机回去得了。
事到如此,别无他法,也只能这样,吕和声点头同意,机长和副驾驶匆匆离开海关通道。
不一会儿,机坪上传来螺旋桨轰鸣声,接着,一架标有“中”字的C…47开始行驶在滑行道上,吕和声知道,他的94号飞机就要起飞了,他下意识地抬腕看表:19点25分。
吕和声:“孩子,他们这一走啊,直到现在也没飞到昆明,还在路上……”
在资料中查证:1945年5月9日,中航94号C…47由汀江飞昆明,在“驼峰”
上空失踪。机长:哈梅尔(C。R。Hamall);副驾驶:冯智军。报务员:无。
给吕和声留下最深印象的是和同伴们在昆明合租的那处房子。
在昆明,吕和声是和公司里的几个副驾驶和报务员合租的房子。都是二十多岁生龙活虎的年轻人,“驼峰”运输最紧张之时,也没听说谁喊累啊、苦的。也许是对每天的艰险已经等闲视之了,几乎无人谈及在航线上所遇到的情况。到谁的班,谁就走,一连飞四到五天,回来休息。结果,很快,走出去就不再回来。老人说,他们这批,差不多都是同时上机的,隔几天就没一个,隔几天就没一个,抗战还没胜利呐,四人合租的房子,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偌大的房间,显得空空荡荡。
吕和声:“平日里都是你出去我回来的,很难得有都聚在一起的时候,但房间里总能有一或两个人在的时候,这下可好,一个接一个,出去了就不再回来,悄无声息地就那么走了。最后剩下了我一个人,开门进来后,平日里总是有响动的房间现在是寂静无声,看着同伴们留在房间里还保持原样的东西,想起他们出门前的神情,真是让人百感交集。
请吕和声回忆同伴的名字,老人苦思冥想半天,最后失望地摇摇头,指着自己的脑袋:“老了,不中用了。”
回到成都,有一个多星期,老人给我写了一封信:小童:1942…1945255中美“大对撞”
我曾向你提到的我于四四年秋冬期间同住的三位室友,你走后,我一直在想他们的名字,如今,终于想起来。他们是周文楠(亦名周纪)、刘仰圣(亦名刘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们是同一天牺牲的。另一位,我现在只记得他姓龚,名字一时想不起来。他是广东人,似乎也是那几天牺牲的。吕和声2004年5月15日长歌当哭!

正文 第二十二章 中美“大对撞”

“火锅”事件“驼峰航线”是四十年代世界闻名的航线,也是当时世界上最困难、最危险的航线,今天看来仍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因为它的开辟正处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也是中国抗日战争时期处于最危险的时刻。
航线从四川重庆、宜宾、泸州及昆明出发直飞印度东北边境西南的汀江机场。航线跨越重重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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