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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是有序,一切都按制度做事,于是,不管总经理怎么换,在邦德的调理下,中航的一切按部就班,也没有因为中方领导的频繁更换而有“一朝君子一朝臣”的现象发生。
所以无论总经理怎么换,它不乱。
正如飞越“驼峰”的非常时期,伤亡那么大,也没有在哪个环节出现差错,一切都是有条不紊的,所以“驼峰”空运最紧张时刻,反而看不到邦德的身影。
与显摆、张扬的美国佬不同,当初开辟驼峰航线时,中国航空公司也没有大张旗鼓地鼓噪,而当战争结束,需要关闭驼峰航线,也没有人搞一个什么轰轰烈烈的“闭幕式”,一切都在悄然之中条理分明地进行。
几乎是问遍了采访中的老人:“中航是什么时候停飞驼峰航线的?”
老人们的回答倒是让我十足的吃惊——没有一个人能说出确切时间。
在资料中,我找到了答案:和印中联队不同,中国航空公司把驼峰航线一直延续到1945年11月29日以后。
有史为证:1945年11月29日,中航96号C…47在执行汀江——昆明途中遇险。
机长黄景仰、报务员涂健脱险,副驾驶潘敬遇难。
之所以能有人脱险,是因为已经飞离了驼峰航线。
仗,打完了。美国人走了,印中联队撤离了。所有带不走的家什他们要么卖的卖、要么送的送,中航不行啊,在汀江、加尔各答的很多“家底”还得一点点搬运回国,这就是为什么中航一直在驼峰航线上飞到1945年底的原因。
我曾问过多位中航的老人,驼峰航线那么险恶,从始至终,难道就没有逃兵?
“没有。据我所知,没有。”宁衡老人这样回答我。
“胆小鬼是不来中航的。”陆元斌说。
▲非常难见的一景——印中联队C…47编队从阿萨姆起飞,即将穿越“驼峰”。
梁鹤英:“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没有,一个都没有!”
李宏揆盯着我看了半天,最后在牙缝中愤愤挤出一句:“一群亡命徒!”
不是最后的最后起飞看出日本人坚持不了多久的“火候”后,将军知道,告别上帝的弃地——“驼峰”,已经是指日可待。
滕纳的动作很快。
1945年8月2日上午,老天也如同有了预感,天空一扫往日之阴霾,阳光明媚。
离往日本扔原子弹还差几天,看出“形势”即将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将军再一次钻进C…54机舱、坐到了驾驶盘前。
汀江、恰堡(CHAIBOC)、叟奎莱廷(CIRCULATNG)机场(后两个为备用机场,对外统称“汀江”,相距很近。笔者),500架C…47、C…46、C…54依次排列在停机坪上,整齐待发,他们正等待着最后的命令。
▲又一架历经艰险穿越“驼峰”
的C…46回到昆明。在驼峰空运的最后阶段,每天有650机次在中国着陆。
将军拿起送话器:诸位: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日本人离上帝越来越近了,而我们,恰恰相反,即将远离这个连上帝都不来的该死地方。这,意味着“驼峰”、这条令人恶心、生畏的航线今后只会出现在各位的梦中。今后,等我们进入老年,那时,但愿是一个没有战争的年代,我们可以安静下来回忆年轻时代的往事。我们会想,在飞越“驼峰”的三年中,我们虽然在这里失去了无数的伙伴、丢掉了无数飞机,但是,我们却做了一件几乎无人能做的事情,那就是,我们曾无数次地飞越了“驼峰”!我们还活着!
明天,我们就要告别这里,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穿越它。我们联队所有的飞机都将全部起飞。我知道,每架飞机上的诸位都是勇士,我现在命令你们,不仅要活着过去,而且,还要活着回来!
上帝保佑,起飞!(注二)在印中联队,这是文儒的将军惟一一次慷慨激昂的讲话。
轰轰轰……
三个机场上的500多架飞机顿时马达轰鸣,螺旋桨叶片的旋转如同万匹脱缰奔腾的骏马。
跑道,一架架飞机加速、腾空而起,最后消失在蓝天之中。
三个机场,印中联队加上中国航空公司三十多架,一共近600架飞机同时起飞,大的、小的,两发、四发,遮天蔽日驶向它们的目的地——中国,昆明。
郑家琼:“那天的场面壮观,空中的飞机像乌鸦一样,密密麻麻的。日本人也没了,天气又好。往常也有和他们一起走的时候,但飞着飞着就散开了,到最后还是孤零零。
那天不是,前后左右,一直都有,不是他们就是我们中航的。在‘驼峰’上,沿着起伏的山势飞,他上我下,我进他出,太兴奋了。”
许承基:“巫家坝机场平时就繁忙,平均74秒钟就有一架飞机起降,那天更是破了纪录,可能都不到一分钟。我们刚一落地,没滑几米,速度还没减下来,塔台就喊了,104、让开,马上脱离跑道,后面下来了。赶紧就得脱离,往滑行线上拐。本来速度就大,再加上急转,身子都斜得快甩出去的感觉。回头一看,好家伙,后面一个点跟着一个点,像用绳子连成串一样,更像一条线从空中飘曳到地面……”
吕和声:“据说那天平均四十多秒钟就有一架飞机起降,巫家坝机场落不下,很多转场到附近的备降场去了。”
滕纳要求他的飞行员快装、快卸、快回。
一天,24个小时,每架飞机飞两个架次,有的还飞了两架半,将近600架飞机飞了1200架次。
掉下去就掉下去,没掉下去就继续飞。
在巫家坝机场卸下汽油,在装完中国政府出口的茶叶后,滕纳开车。
C…54四副螺旋桨一齐转动,将军踏上了回家的路。
天气如此之好,让滕纳心情非常愉快。四个发动机的C…54跑起来比C…47、C…46要快得多。才两个多小时,将军的C…54已进入机场。归途如此顺利,将军稍松口气。
突然,他看到繁乱的停机坪上有个黑色的影子跑来奔去。虽然尚未落地,但夹杂在制式服装之间,牧师的身份实在是太好确认了。将军的心头隐隐作痛,他有些后悔,后悔不应该如此冲动,以至于都在最后一天了,还是让弟兄们遭受到了损失。
此时,牧师除了忙着做祷告,还会有什么?
C…54落地了,滑行到了机坪前,舱门打开,牧师夹杂在士兵中间,起身扛起一大袋茶叶——起降的飞机实在太多了,已经远远超过了装卸能力,以至于焦急的牧师都干起了装卸工的活。
机舱内,滕纳的眼睛湿润了……
一条由白骨、铝片堆成的通道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滇缅路失守后,谁都没有想到,被亚瑟·扬称为起码目前还不是人所能飞越的、艰险万分的驼峰航线,最后竟成了国民政府、乃至全中国的惟一一条“救命”通道。
1942年7月,整个印中联队才向中国输送了73吨货物,而到1945年7月,这个数字变成了71042吨。从73到71042,这是一个巨变。巨变的代价是高昂的,它所付出的代价就是——不计代价!
华人杰老人告诉我,盟军对德国轰炸,战损率超过5%,就是严重的问题,那你下来后,参谋部要做检讨,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损失?而驼峰航线,是不计成本不计代价的。明知道有危险、明知道上去可能就回不来,但还是要飞、还是要去闯。不飞不行啊,前线的士兵、陈纳德的第十四航空队,都在打仗,谁都离不开枪弹、汽油。
从资料中能看到,和中国航空公司补充飞机的形式差不多,印中联队也是摔一架▲不是最后的最后起飞。
补充一架,使他们的飞机总是能保持一个基数。1942年3月,印中联队有25架运输机,到了10月,飞机增长为75架,1943年底,印中联队的飞机保有量达到220架,到了1945年,印中联队运输机接近600架,人员已超过30000人。
但,这600余架飞机也是摔一架补一架过来的,翻开联队在驼峰航线上的坠机记录,仅是有据可查的,就超过514架。
也就是说从1942年至1945年,在三年多的时间里,为了将82万多吨的军需物资运进中国,印中联队共损失了超过90%的飞机。
靠《租借法案》划拨飞机的中国航空公司飞机数量一直远远少于印中联队,但在单位运输量上,他们却让印中联队不得不啧啧赞叹,刮目相看。虽然在总输送量上有很大差别,但他们的运输效率显然远远超过印中联队。
有一样是相同的,那就是,在驼峰航线上,中国航空公司同样是付出惨重代价的。
从1942年邦德、黄宝贤探索“新航线”到最后正式飞越“驼峰”,到1945年日本人最后投降,在这三年多的时间里,为了能把40000多吨的军需物资像燕子衔泥一样一点点运回国内,在前前后后总共只划拨了一百多架飞机的中航,损失率竟然也超过了50%。有一段时期,后继机尚未补充到场之时,公司机队几乎是全军覆没。
几乎全部都摔在了驼峰航线上。
关于究竟有多少架飞机在驼峰航线上坠毁,在六年采访中,笔者始终也没有找到一个确切数字。翻遍国内外相关记载,也都是你抄我、我转你的,但就是这么转来传去的,也不一致,有的记载是摔了429架,有的是514架,还有的说是602架。
统计失事飞机,无论是429架也好、514架也罢,还是那602架,都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以上几个数字都均出自于两个单位:印中联队和中国航空公司,而没把别的部门途经、路过驼峰而失事的飞机汇总。别忘了,当中国航空公司、印中联队在日夜不停地穿梭在“驼峰”上空时,还有第十四航空队、第二十航空队,中国空军……他们进出都要经过“驼峰”,连B…29都不能绝对保证安全,何况那些比运输机还要小的战斗机。
中国惟一的通道,进出中国的必经之路。在一个大到一架飞机,小到一个汤匙,都要经过冰峰雪山之间进入中国的通道上,只统计两个主力运输部门失事的飞机,未免有失偏颇。
华人杰:“驼峰航线摔的飞机,肯定超过1000架,应该有1500架左右。”
陈应明:“失事飞机一直没有个汇总,都是自己计算自己的,有的单位抗战一结束就撤消了,所以也就没有一个准确数字,但肯定不是现在常说的500多架。”
还是原汀江办事处主任顾其行老人手中的一篇权威译文更有说服力:“……战争结束后,单是美国空军救援队就发现了摔掉1200架飞机连同机组,而另外还有1200架飞机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事实鲜为人知。”
再看1945年的美国《新闻周刊》,它是这样描述驼峰航线的:在长达800余公里的深山峡谷、雪峰冰川间,一路上都散落着这些飞机碎片,在天气晴好的日子里,这些铝片会在阳光照射下烁烁发光,这就是著名的“铝谷”——驼峰航线。
采访中,很多老人现在都说,只要天气晴好,完全可以再参照这些“铝片”做地标,飞完全程。
这话绝对不会夸张,从未在“驼峰”上空飞行过的滕纳将军,第一次飞越“驼峰”,不就是在飞机残骸的标记中飞完全程的?否则,将军哪能那么顺利地一路找到昆明?
驼峰通道,名副其实地存在于冰山雪峰间,是一条由白骨、铝片堆成的空中通道。
注一:李肖伟《超堡队》。
注二:《滕纳将军回忆录》。
▲一条由白骨、铝片堆成的通道。
尾声 尾声
航空救国!
1945年8月6日、9日,随着两颗原子弹相继投下,巨大的蘑菇云在日本广岛、长崎上空冉冉升起,作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最后一个挣扎的轴心国,日本在这场正义与邪恶较量的战争中,以彻底的失败而告终。由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