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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行计-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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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究竟动的是什么心思,没有人知道。 
云梦谷始终回避与唐门的正面交锋。 
唐门已然衰退,大家族的脾气一点也没改。 
唐家的子弟在外,还是那样随便与人结怨,动不动就使出暗器与毒药。名声也越来越坏。 



明天还有一战。 
唐潜喝完最后一口汤,决定离开酒桌,早些歇息。 
乱哄哄中忽然有一个人问道:“老大怎么还没有到?” 



老大唐澜,是唐门的掌门。唐门在权力接替上实行严格的宗法制,一向是立子以长不以贤,以贵不以长的。没人知道唐澜的武功。只知道他为人严肃,心机莫测。 
他从小就是唐家大权的继承人。所以他从小就习惯支配别人。 
这一次,为了表示支持,他也随着一群兄弟乘船东下。 
唐澜与老二唐淞,都已年近五十,唐淞以下的兄弟却大多在三十岁左右或以下。 
他原本说他有事,可能会迟到,但这一宴,他一定会赶来。 
唐潜只好又坐了下来。 
还没见到唐澜就退席,这于礼不妥。 



然后,他们就看见紫衣一闪,一个小个子女人坐在了唐澜的座位上。 
将手中一个血淋淋的包袱往桌上一扔。 
大家醉眼朦胧,一个个斜睨着她,搞不清她究竟要玩什么把戏。 
这种吓唬人的破招,吓唬得了别人,可吓唬不了唐门。 
那女人淡淡地道:“不好意思,他来不了了。” 



在座的有好几个人认得这是慕容无风新娶的妻子,楚荷衣。 
那个把他从唐门地牢里救出来的女人。 
“老大怎么了?”意识到事情有可能是真的,唐淮的声音不禁有些发颤。 
“他死了。这是他的腿。”荷衣指了指那个包袱。 
“唐五呢?” 
唐五一向是在唐大身边的。 
他是专门给唐澜出谋划策的人,武功也很惊人。是唐家四大青年高手之一。 
唐门的各种“新兴计划”几乎都出自唐五之手。 



“砰”的一声,荷衣将另一个沾着血的包袱扔到了桌上。 
不用解释了,那只是个布包,从外面就可以看出那是一条腿的形状。 
那包袱并没有系牢,一只脚露了出来。 
唐浔垂下头,流下了眼泪。 
唐澄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道:“你……杀了他们,还敢到这里来找死?” 



那女人冷笑一声,将一粒鲜红的药丸丢进桌上的一个空碗里。 
那药丸在碗中象色子一般地滴溜溜乱转,停下来的时候,却立即变成一堆红色的粉末。 
“小心她的迷药,这是‘欢心’!”唐三倏地站了起来,大声道。 



女人冷冷地道:“我有两条路,由各位选。第一条,想要自己腿的人都退下去,那天给慕容无风动刀的那个人留下来。或者,大家都留下,每个人都给我斩掉一条腿。” 
她接着道:“这是‘欢心’不错。我已扔了一粒到油灯里。药效很快就会发作,大家还是快些做决定。” 
话音未落,唐三已经柱着铁杖飘出了大门。 
“我先走,我只有一条腿。” 
霎时间,人影闪动,桌上的人忽然都不见了。 
只剩下了唐潜。 



荷衣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的刀,道:“是你?” 
唐潜苦笑:“既然他们都走了,当然是我。”。 
荷衣看着他,目中充满讥诮:“你是不是已终于明白,究竟谁是你真正的朋友和亲人?” 
唐潜淡淡地道:“他们走,只不过是认为有我一个人对付你,足矣。唐家的人一向彼此容让。” 
虽这么说,谁都听得出,他的话只是自嘲。 



他接着道:“我虽未动手,动手的那个人却与我有关。” 
“怎么说?” 
“他是我父亲。我刚刚接过他的职位。你想必也知道,刑堂的职位是世袭的。” 
“你父亲是隐刀先生?” 
唐则号称“隐刀”,江湖上地位尊崇,是唐门上一辈的神话人物之一。他的刀在当时的江湖,一直排在前三名。 
“不错。” 
“潜刀先生是你的母亲?”想了想,荷衣又问道。 
在江湖上被称为“先生”的女人并不多,何潜刀可称为一代刀法的宗师,也是江湖上最有名的传奇人物之一。 
“我的名字取的就是其中的一个字。”唐潜微微一笑道:“你并没有放那颗‘欢心’,可对?” 
在这种情况下,他好象还是保持着一种彬彬有礼的态度。 



她不再奇怪唐潜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刀法。 
能得到隐刀或潜刀之中任意一人的真传已属幸运。何况是这两个人手把手教出来的儿子? 
不过,他是个瞎子,这一点实在是很可惜。 



“这么说来,我似乎该去找隐刀先生算这笔帐。”荷衣道。 
他的脸上有一种淡淡的伤感:“家父家母已于今年上半年双双去世。不论你有什么帐要算,都可以来找我。我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荷衣道:“哼。” 
唐潜道:“何况,当时,我正好站在我父亲的身边。只可惜我看不见慕容先生,而他在整个过程之中,连一声也没有哼过。所以,我不大认得他。” 
他顿了顿,又道:“刑堂只是唐门行刑的地方。针对的不仅仅是外人。唐三的腿也是我父亲砍的。” 



唐隐刀在唐家堡的威望几乎胜过唐门的掌门。就算是被他动过刑,唐三见了他还得柱着拐杖鞠躬行礼,恭恭敬敬地叫声三叔。 
唐隐刀照样对这些“唐家的败类”爱理不理。 
荷衣顿时明白为什么那一天慕容无风看见唐潜时,微微怔了一下。 
他果然见过唐潜。 
慕容无风就算是再没有江湖常识,也一定听说过唐隐刀与何潜刀这两个人。 
他当然不愿意荷衣去找这两个人算帐。 



“你说得不错,我并没有放‘欢心’。我放的是另外一种迷药。为的是要委屈你跟我走一趟。”荷衣道。 
“去哪里?” 
“云梦谷。你敢么?” 
“你要杀我,何不现在就动手?你最好直接杀了我,不要砍我的腿。”他慢慢地坐了下来,道:“我一点儿也不想当跛子。”说罢,微一吸气,体内的内力还在,却丝毫无法运用。 
那迷药果然很厉害。 
但他的样子却十分平静,好象在谈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 
“你若不跟我走,我先杀了你,再去杀唐三唐四唐七唐八。”荷衣道。 
鉴于她已杀了唐大和唐五,这句话看来不假。 
他只好站了起来。 



他跟着她走了很久,忽然闻到一股沁人的桂香:“我们已到了?” 
他感到荷衣停下了脚步,打开了一道门,将他拉了进去。 
他好象走进了一个有着潺潺流水之声的院落。 
荷衣道:“我并不是唯一恨你的女人。她一定会好好地招待你的。” 
她?她是谁? 
荷衣将他引到一扇门前,敲了敲门。 
里面有一个很低很温柔的声音应道:“是谁?” 
“是我。” 
“他是不是已来了?” 
“吴大夫配的药,一向管用。”荷衣笑了笑道。 
那个温柔的声音似乎含着笑:“拜托你莫要告诉先生。他若知道一定会生气的。” 
“当然。”荷衣道:“我告辞,人交给你了。” 
“慢走。月儿,送夫人。” 
“不必了。”她的身影一闪就不见了。 



(3) 



夜已很深了。 
他静静地坐在湖心的小亭里。已象这样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 
形如槁木,他的心却已在天地宇宙雄山巨海之间游逛多时。 
终于,一阵轻微而熟悉的脚步打断了他的幽思。 



“这么晚了,还没睡?”一双手从他背后环了上来。 
她的手残留着一股湿热的潮气。刚刚洗过澡? 
而他的身子却是冷的。他坐在这里,早已坐得浑身发硬。 
“你没事罢?”他抓住了她的手腕,试了试她的脉。 
“没事。”她将头埋在他的颈边,亲亲地吻着他微微敞开的胸口。 
她的唇温暖湿润,融化着他几乎失去记忆的知觉。 



他的手冰凉,手中的茶盏也失去了热度。 
“在这里坐了很久?”她握着他的手,问道。 
“不算久。” 
不知道她究竟干了什么,为什么会这么晚才回来。他也没问。 
回来就好。 
“坐累了吗?”她将他膝上的毯子掖了掖。 
他坐久了很容易累。有时候会累得半截身子都失去知觉,需要按摩很久才能恢复过来。 
“有一点儿。”他淡淡地道。 
“腰上的伤不要紧么?” 
“不碍事。” 
“我扶你走一走?松散松散筋骨?”她轻轻地道。 
疲惫僵硬的身躯若是能活动一下,会好转很多。每天荷衣都会在黄昏的时候陪着他到院子里走一走,散散步。 
那是他一天除了睡觉之外,唯一可以摆脱一下轮椅的时候。 
他走不了多远,每走一步都几乎要用尽浑身的气力。 



他柱着拐杖,十分勉强地支着身子站了起来。 
“慢些起来,当心头昏。”她的手扶住了他的腰。 
实际上,是轻轻地托着他的上身。 
没有她的手帮忙,他几乎连一步也不能走。 
尽管如此,他还是走得很费劲,不一会儿功夫,就已满身大汗了。 
“坐下来歇一会儿?”她扶着他的肩,用自己的袖子替他擦了擦额上的汗。 
“还可以再走几步。”他已有些气喘吁吁,却不肯轻易放弃。明明扶着拐杖,他还是站得不太稳,一只手还紧紧地抓着九曲桥上的栏杆。 
站了一会儿,他忽然转过身,无法抑止地面对着湖面呕吐了起来。 
“怎么啦?今天……今天吃坏了东西了么?”她吓得赶紧抓住他的腰,拍了拍他的背。 
他吐了很久,几乎连胆水都吐出来了,这才吐完。 
荷衣递给他一杯茶,让他漱了漱口。 
他近来胃口一直不好,吃饭吃得很少。人也特别消瘦。 
就这样的身子,他整天还在几家医馆之间跑来跑去地巡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精神。 



“别再走了。肚子都给你吐空啦。”她将他扶上轮椅,送回书房的薰笼边取暖。 
“我去煮点冰糖凤梨莲子羹,再给你弄点夜宵。我也饿了。”她一笑,消失在了门外。 
这是他最喜欢喝的甜羹。荷衣特意找谷里的大师傅认真地学了一回。每当慕容无风熬夜肚子饿的时候,她便自己跑到厨房里去做一碗来给他喝。 
他靠在椅背上,休息了片刻。谢停云敲门走了进来。 
“夫人回来了么?”他着急地问。 
“回来了。”他道。 
“没受伤?” 
“没有。” 
“一点儿伤也没有?” 
“半点儿也没有。” 
慕容无风奇怪他为什么会这样问。 
“她刚杀了唐家的老大和老五,唐十一下落不明。”谢停云笑了笑:“唐门的人一向行踪诡秘,连我这个地头蛇都不知道夫人是怎样找到他们的。” 
他倒吸一口凉气。 
那双柔软温热的手,方才一直小心翼翼地扶着他残废的身子,一举一动,生怕弄痛了他……? 
那双在夜里替他按摩麻木的身躯,在厨房里替他做夜宵的手……刚刚杀了两个人? 
“夫人呢?”谢停云看了房内,她好象不在屋子里。 
“她到厨房作夜宵去了。”慕容无风淡淡地道。 
这才想起来,荷衣每次和别人动了手之后,都会感到饿。 



谢停云如释重负地走出来,在心里暗暗叹道:“不可思议的女人。” 
快走到门口,他碰到了端着食盒走进来的荷衣。 
“这么晚还有事?”荷衣笑眯眯地招呼道。 
谢停云一向喜欢她,两个人都是江湖中人,讲话不用象和谷里的大夫说话那样拘束。 
“幸亏夫人今夜回来了,不然的话,谷主明早就要去蜀中,我连车马都备好了。”他笑:“他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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