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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素未谋面的曲小竹。
叩拜完毕,她起身,望着一脸愕然的他,看透了他的疑惑,道:“云之君南下,必到金陵。短松冈乃先父埋骨之处,若云之君真如世人所言乃五百年间之名世者,则必会来拜祭先父。算算日子,今夜该到了。”
他道:“李先生才华天纵,天下仰慕者何其多。你又何以认定是云之君呢?”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凄然:“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如今又有几人会记得先父呢?况且,放眼天下,敢在先父墓前长叹‘天下谋士,唯君与吾耳’的人,除了云之君,不作第二人想。”
傲气微敛,他赞道:“好一个倚青县主,好一句‘死日生年曲中逢’。李先生有女如此,当真是虽死之日,犹生之年。”
她冷笑:“虽死之日,犹生之年?”
云之君歉然道:“我失言了。”
小竹转身:“就此别过。”
他微怔,不解其意,一闪身,拦住了她的去路,问道:“你不是为了等我才来的吗?又为何匆匆离去?难道……”他狐疑而又戒备地审视着参差林立的石碑。
她眼中讥诮之意又现,轻笑道:“孤雁隐者的衣钵传人,尽学‘雁南飞’之精髓,能于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区区几百巡城侍卫军又能奈你如何?”
“你很聪明。”
“过奖了。我只不过是不屑于做蠢事而已。”
“那你究竟为何而来?”他追问,总觉得她没有理由不仇视自己的。
“拜祭亡父。”她顿了顿,抬眼,眸子澄清如水,“再看看北阳王爷身边的第一谋士有何过人之处。”
“有何过人之处?”他好奇心起,忍不住问。
她笑而不答,飘然离去。
月依旧,亭依旧,人依旧。
这是她自东门回浴兰轩的必经之路。
“王爷。”
他含笑问道:“见过他了?”
她点头。
“如何?”
她微笑,流露着自信与卓然:“小竹不会让王爷失望的。”
第三章
蜀道崎岖,山势陡斜,荆棘虬结,杂草碎石遍地,阻人行程。
“吁唏唏——”凄厉的嘶鸣破空,一骑自葱郁密林掩映下的小径中急奔而出。历经长途跋涉,浑身伤痕累累、精疲力竭的良驹终于不堪重负,颓然倒地。
路边简陋的驿站中,驿卒闻声而出,只见一抹青影自马上飞跃而起,微风掠过,人已在眼前。
——满面尘埃、锦衣残破的青年,甚是狼狈不堪。
手掌一翻,他亮出了一块雕龙金牌,金光四射,朗声道:“信天王亲赐天龙令,夹道官员见令如见人。”
驿卒震慑,忙不迭叩拜道:“小人不知大人驾临,有失远迎,望大人恕罪。”
他一挥手,道:“起来吧。我有要事在身,闲话少说,谁是这里管事的?”
一人越众而出,躬身道:“小人余泽,暂理此驿。”
他道:“我问你,这几日此处的流寇可有异动?”
余泽道:“听闻王爷下旨招安,李、常两位大人已率军南下,流寇不敢猖狂,近日收敛了许多。”
又问:“他们聚集何地?”
“向南四十里的界开山上。”
“人数多少?首领是谁?”
“不下千余,为首的是界开山寨的寨主巴坎。”
秀气的长眉微蹙,他仰望天色,微一沉吟,道:“准备客房和热水,我要沐浴休息。晚上掌灯前,我要看到界开山的详图以及有关巴坎的一切资料。”平静的语调中有着不容抗拒的迫人气势。
余泽胆怯,忙道:“是,小人遵命。”
他侧首,远眺南方,目色愈见坚毅,心道:“此次招安流寇是我主动请缨的,这第一战,不容有失!”
界开山,隐于连绵群山之中,毗邻幽幽深谷,地势极其险要;山中百木苍翠,遮蔽着几乎没迹的迂回山路。居高临下,方圆几里,一览无余,易守难攻。
蜀中雾气甚重。清晨,雾气弥漫,他不顾余泽的好意劝阻,执意上路。
身陷浓浓重雾中,他不由谨慎异常,一路小心摸索,几经磨难,终于到达了山边深谷。策马入谷,更是举目苍茫,前路难辨。他紧握缰绳,放慢了马速,如履薄冰般缓缓前行。
“哆、哆、哆、叮——”铁蹄踏上了异物,他暗觉不妙。瞬间,数支羽箭自前方破空而来,箭翎迎风,呜呜作声。足下轻点,身子已然轻盈地自马背上拔起,羽箭擦身而过。他顺势向后跃去,避开了第二拨箭,安然落地。却听得马鸣哀嘶,羽箭借由凌厉的箭势穿透了马身。鲜血飞溅,白雾蒙蒙中,红得触目。簇上有毒,见血封喉。马儿不及挣扎,便已毙命。
他无心庆幸死里逃生,暗责自己疏忽轻敌,竟误触机关,打草惊蛇。
前方,琐碎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清冷的晨风吹拂,雾气渐稀,隐约间人影幢幢。
有人开口了,却带有浓重的巴蜀口音:“啥子人?敢闯入界开山寨的地界,不想活了!?”
他扬声道:“我是信天王爷特派的军前召慰安抚使,前来求见巴坎寨主。”
对方闻言,怒气更甚:“狗官!寨主不会见你的,快滚!”朦胧中,强弓上箭,又一支羽箭呼啸而来。那人似乎忌惮他的官职,不敢妄下杀手,故意射偏了几寸,意在示威。
他轻笑,衣袖拂起,带过箭势,手腕灵动,素白的手指稳稳地截住了剪。
日出高升,一缕曙光穿透薄雾射入山谷,金光洒开,映上古朴黝黑的箭,映上握箭的手,也映上了指上的白金指环,流光四溢,亮得耀眼。
薄雾徐徐散开,和煦的光晕下,他翩翩而立,手执羽箭,笑得洒脱。
巴坎是典型的蜀地汉子,矮小却不失剽悍,狼一般的双眼透着令人心悸的残忍,警觉地打量着所谓的军前召慰安抚使:俊秀瘦弱的外貌似乎不堪一击,卓然的风姿却令人无法忽视。阴冷的眼神渐渐由不屑转为惊叹,他,竟然无畏地直视着自己,眼底清澈如泓。
巴坎冷声道:“小子,报上名来。”
不卑不亢地,他朗声道:“信天军前召慰安抚使曲啸楚奉王爷之命,特来给巴寨主送上召慰安抚文牒。”说着,自怀中取出官文,双手呈上。
巴坎冷笑,随手接过,凝睇着官文上殷红如霞的王印,倍觉刺眼,厌恶心起,猿臂一扬,烫金的文牒就势落向滚滚沸腾的火锅。
曲啸楚未意料到他狂妄猖獗至此,不由微怔。电光火石间,他右掌挥出,内劲疾发,掌风掠过,文牒翩然回旋而升,身形灵动,已将其稳稳接住,未损分毫。
曲啸楚脸色阴沉,眉间怒气隐忍,厉声斥道:“王爷惜才,以礼待之,你竟欲焚毁招安文牒,未免太过放肆了!”
巴坎心下暗惊。先前听闻他徒手接箭,以为只是障眼法,未曾理会。可方才亲眼目睹了那一招,令他不得不对这文弱书生另眼相看。但嘴上兀自强硬:“信天王竟派你这么个乳臭未干的雏儿来未免也太看轻老子了。”
他冷笑:“我乃信天王爷特派的军前召慰安抚使,骠骑将军常佚夫、兵部侍中李牧护送王爷的赏赐不日即到,这些排场还不够吗?去年王爷犒赏屡建战功的流紫郡王也不过尔尔,这是看轻寨主你吗?据我所知,北阳王派来的只是无官亦无爵的云之君而已,照此推论,那岂不是对你的大不敬?”言之咄咄,巴坎一时无语。
少顷,巴坎吼道:“北阳王爷出身江湖,马背上打江山,侠肝义胆,豪气干云,老子信得过他!”
曲啸楚微笑,说不尽的嘲讽之意:“寨主也太意气用事了。夺天下是一时的,治天下才是万世的。马背江山如何信得?汉高祖刘邦、明太祖朱元璋俱是马背上打下的江山。可及至天下既定,一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一个火烧庆功楼、鸠杀刘伯温。这就是所谓的侠肝义胆、豪气干云吗?”
巴坎语塞,脸色阴暗,沉声道:“好个铁嘴铜牙!小子,你想挑拨离间。”
他轻笑,颇是不屑:“你既然信得过北阳王,大可充耳不闻。”
目光闪动,巴坎道:“那信天王又有何值得我信任的呢?”
曲啸楚凝眸,目光灼灼,缓缓道:“仁政。”
“哈哈哈哈……”巴坎仰天大笑,震耳欲聋,杀机淡淡,随声而逸。他恨声道:“仁政?!他若施仁政,老子会落草为寇,过这种刀头舔血的日子吗?”
他依旧毫无惧色,淡淡地问道:“那十年前呢?”
“嗯?”巴坎未解其意。
曲啸楚道:“十年前王爷效仿三国孔明,倾心治蜀,一时间巴蜀大兴,衣食无忧。那段日子,很令人怀念吧?”
巴坎不语,神色阴晴不定。
“可惜,天下二分,战事未定。不久,北阳军来犯,边关告急,王爷无暇南顾,从此,蜀地日渐衰败。请教寨主,此事错在信天王爷吗?”
不待他回答,曲啸楚继续道:“乱世风云,你们为生计所迫,落草为寇,王爷体恤,特降旨招安,封你为三品宣慰使,从此得享朝廷俸禄,一生无忧。可北阳王又许给你什么呢?内外联手 ,南北夹击,将来共享天下?空口许诺,不足为信!今日寨主率手下一干弟兄为他冲锋陷阵、浴血沙场,生死难料,来日却成全了他的青史垂名、万古流芳。寨主,你甘心吗?”
巴坎若有所思,脸色渐趋缓和。
曲啸楚不容他喘息,步步逼近:“信天王爷乃白家皇朝后裔,皇亲贵胄,众望所归,天下一统,指日可待。贤臣择君而侍,良禽择木而栖。寨主可要三思啊。”
巴坎犹豫道:“这……曲、大人容老……容我再考虑考虑。”
曲啸楚冷笑道:“言尽于此,反正此事又无关曲某生死,寨主自便好了。”遂退立一旁静候。蓦地,耳闻异声,只觉一股劲风自身后袭来。倏然闪身,一支强弩已飞射而至,箭簇乌黑发亮,显有剧毒。
他左手微抬,衣袖荡开箭锋,右指疾弹,暗用内劲。只听“喀”一声,强弩中断。箭簇上余劲未衰,“哆”的没入房柱中。
巴坎色变,冲着门外暴吼道:“康多扎!”
一群眼明手快的寇卒蜂拥而上将偷袭之人团团围住,五花大绑后,扔至巴坎面前。
一脚踢去,毫不留情。巴坎厉声道:“康多扎,我与曲大人商量要事,谁许你妄动了!?射杀朝廷命官,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曲啸楚冷眼旁观,已知巴坎动心,遂凉凉发话:“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谋刺朝廷命官可是死罪啊。贵寨怎么会有如此大逆不道之人呢?”
康多扎兀自奋力挣扎,高呼道:“老大,别听他的。北阳王爷已经承诺给我们高官厚禄了,你千万别上这小子的当啊!”
巴坎冷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