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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握紧大掌,感觉指尖正在发冷颤抖,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害怕到这种地步,终於,还是逃不掉吗?
她畏他如蛇蝎般的苍白神情,这一刻,在他的眼前仍旧无比鲜明,凤炽闭上双眼,再睁眼时,眼神已经恢复冷静,无论他多想避免,但被她看见他的真面目,他所不乐见的这一天,终於,还是来临了!
昏沉。
提不起力气。
柳鸣儿躺在床上,蜷伏着身子,感觉神智就像飘荡在半空中,一口气差点就要提不上来,总是在感觉快要窒息的时候,好用力才能吸进一点空气。
这几天,她总是在昏睡,那天醒来之後,发现白银和黄金不见了,凤炽告诉她,他已经将它们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要她不需要挂心。
她告诉他想见凤官,说她的「睿哥哥」会保护她,听见她提起凤官,他的眸色略微一沉,告诉她就在那天之後,凤官已经不知去向。
听见她视为唯一希望的凤官失去踪影,柳鸣儿感觉自己就像被人扔弃的孤儿,一连几天,她在心里不断地喊着她爹,知道如果是神通广大的傅鸣生,一定可以想出办法向凤炽证明她的清白!
她睁开美眸,虽然身子虚弱,但意识却是无比清明,她想去看白银和黄金,她要找到它们,要确定它们平安无事才可以。
柳鸣儿就像初生的婴孩般,无力地爬着下床,但是,才到中途,就看见一双男人的长靴,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想去哪里?」凤炽把她从地上捞抱起来,将她放回床榻,「感觉如何?难受吗?我让人给你准备了上汤熬的粥,就算你没胃口,也多少吃些。」
「给我解药!」柳鸣儿捉住他的臂腕,明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却仍旧虚弱得可以任他随意挣脱。
他沉静地瞅着她,半晌,缓缓摇头。
「我很难受,凤炽,黄金和白银也一定觉得很难受,你让我一个人受苦就好了,你可以把它们关起来,求你,给它们解药,关起来就好了!」
「我当然可以只将它们关起来,可是,难保要是谁有心将它们放出去,又要惹出大祸,鸣儿,还不是时候,鸣儿,再耐心一点,等我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之後,该是要还你的清白,我自然不会吝於还你。」
「我是清白的,信我,你信我好不好?鸣儿不会骗凤炽,一定不会的。」她紧揪住他的袍袂,用渴盼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一个将死之人,却还不放弃最後一点希望。
凤炽回瞅她那双泛着泪光的美眸,好半晌,只是沉静不语,然後,一抹浅得几不可见的微笑泛上他的唇畔。
「听话,再耐心点,好吗?」说完,他拍拍她的手背,不着痕迹地将她紧揪住不放的手给拉开,就像是刻意要断了与她之间的牵绊。
柳鸣儿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被他扯开的手,生疼生疼的,可见他挣开她的力道有多坚决。
这瞬间,她想会不会是老天爷在跟自己开玩笑?
但她笑不出来。
又或者,根本就是一场恶梦呢?
那麽,她到底应该怎麽做,才能让这场恶梦醒过来?!
她的凤炽呢?那个爱她、疼她的凤炽呢?消失到哪里去了?!
柳鸣儿觉得自己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明明有着同样的脸孔与嗓调,可是她却觉得自己从未真正识过他!
凤炽依旧带着那抹浅笑,轻沉的嗓音像是一阵拂过湖心的风,轻得泛不起半点涟漪,「你歇着吧!多休息对你现在有好处,我会让人照顾你,当然,还有白银和黄金,我也同样会让人照顾它们,你放心。」
「你到底是谁?是谁呢?」她看着他的泪眸深处,充满了几乎快要不能承受的悲伤,与不敢置信,「你是凤炽吗?如果你是凤炽,那先前与我要好的,到底是谁呢?」
「你累了,歇下吧!」凤炽对她的逼问恍若未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我先走了,我会再来看你。」
说完,他站起身走出门,古总管来到门外,看见主子略显得憔悴的阴沉脸色,忍不住劝道:「爷,歇会儿吧!您已经好些天没合眼了。」
「不要管我,退下。」
「可是——?!」
「退下!」凤炽再没耐烦,沉声叱喝道。
「是,奴才知道了。」古总管依令退去。
他没有错。
凤炽在心里不断地对自己肯定说道,他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可是,如果他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为何他的心会如此之痛?!
现在,他已经派出大量人马采集证据,并且搜找可能目击的人证,哪怕来个三岁娃儿都好,他需要有个人来指认鸣儿不是凶手,要不,他就势必处置她,给弟兄们做出交代。
他是凤氏当家,她与凤家,孰轻孰重,在他的心里早就有了分寸。
白银,到她的身边去,快去!
深夜,万籁俱寂,两只老虎被关在偏院的小房里,虚弱至极的白虎听见了它的主人在幽微之中的呼唤,蓦然睁开在黑夜之中簇动光芒的蓝眼睛。
白银在暗夜之中发出吼声,奋力一振,像是未曾服用过「软筋散」,庞大的虎躯冲撞着上了铐锁的门板,不过三五下,整个门板就像是被人给连栓拆了一样倒下,它冲破众人的封锁,一跃而出,直往「小兰亭」前奔。
「来人,快追,白银跑了!」
白银的逃脱立刻引起众人骚动,这时,在它的身後,黄金也勉力撑起身子,跟着伴侣的身後追去。
第十一章
阕静的黑夜,「小兰亭」的前院里,此刻被火把照得一片通明,被命令看守的护卫们看着团团包围住这个院落的弟兄们,脸色无不一惊。
「你们这是在干什麽?炎爷交代过,谁也不能轻举妄动,还不赶快退下。」负责看守并且保护柳鸣儿的汪飞站上前喝令道。
「不!」其中一名带头的长脸男人站出来,亮出手中的刀剑,「紫绶小姐说得对,我们都知道,炎爷是不会忍心杀她的,炎爷杀不了她,就让我们兄弟们动手,等杀了她这个妖女之後,我们再去向炎爷请死!」
「说那是什麽浑话!你们不要逼我动手!」汪飞也拔剑相向,严厉的眼神看着面前包围的众人。
「汪总护说这话,那咱们兄弟们也就不客气了!」他们早有必死决心,声令一下,立刻围上几名护卫,大打出手。
虽然汪飞的武功厉害,但是,突袭的弟兄们少说三五十人,眼看着他们趁机就要打开大门,这时,在刀剑声中,老虎的吼声宛如石破天惊,白银利牙咬住一个男人的大腿,把他往旁甩向众人,迅猛的虎躯冲破了人墙的围防,抢在人们面前进到寝房里。
柳鸣儿听见外头的吵声,早就已经清醒,她看见白银奔来,见它无恙的模样,不由得露出宽心的笑,听话抱住它的颈项,由它负在背上要脱围而出。
可是他们只逃到院里就被挡住了去路,刀剑的锋芒在他们的面前晃动,汪飞带人在他们面前杀出一条血路,可是在这个时候,洛紫绶领了更多人进来,如潮水般包涌住他们几人。
「各位兄弟,要想清楚了,今天如果她不死,改天,还会有更多人被杀害,她不死,谁来给你们的兄弟们偿命!」洛紫绶大声喊叫唆使,让人们的情绪更加亢奋激动。
柳鸣儿一时想不透自己与洛紫绶有什麽深仇大恨,这时,她再也承禁不住身子里涌上的虚软,双手一松,从白银身上跌了下来,有人见机会大好,一剑往她刺去,却被白银给用身躯挡了下来,它凶恶咆哮,那人惊慌拔剑,鲜血顿时从白虎的腹间喷涌出来。
「住手!」就在这时,凤炽率人赶到,浑身一喝,在场众人见他森严的脸色,无人一再敢动,他看见柳鸣儿跪坐在白银身畔,一脸的惊慌失措。
「白银?」她按住它的伤口,看着鲜红色的血染赤了它黑白相间的毛皮,就像一朵朵血染似的花,不断地在它气息虚弱的身上漫延绽放,「白银,你振作一点,不要……」
随着红花越来越盛开,白银的气息就越虚弱,这时,「软筋散」的效力作用,它开始狂吐鲜血,那一双如天空般湛蓝的虎眸,瞅着小主子苍白的脸蛋,有不舍,有痛苦,然後渐渐地变得空洞,终至完全失去光亮。
「白银——?!」柳鸣儿抱住它,感觉自己抱住的庞然大物再也没了动静,再也没了她所熟悉的呼吸起伏与心跳,「白银?你不要吓我?白银?」
柳鸣儿不断摇晃怀里的厚实身躯,那丰软的皮毛,以及修健的躯体,都一如她的记忆,可是,那无比的死寂却是她所不熟悉的。
「啊啊啊——!」
她开始发出仿佛要把心撕裂般的尖叫,这时,黑暗的天空劈开了一道极其刺眼的闪亮,然後,一道接着一道雷电劈落,宛如无数的银龙在奔窜,却久久不闻雷鸣,在这一瞬间,凤炽想到了那天她对他所说的话。
……那是阴雷,亮而不鸣,是有人蒙受了难以伸张的冤屈,向老天爷发出了不平之声,上天听闻了那受冤之人的怨恨,所降下的阴雷。
是阴雷。
那雷,是老天爷在给人鸣冤。
在场众人都被天有异象给骇得不能动弹,只有一个人在悄悄移动身形,那个人就是洛紫绶,可是,凤炽的反应比她更快一步,伸手指住她,「捉住她,她才是凶手!」
「你胡说,我洛紫绶不过是个弱女子,怎麽可能会杀人?!」
「洛紫绶确实是个弱女子,但你柳若芷不是!」凤官的嗓音从人群之後传来,人们给他让开路,不敢置信地看见他身边带着另一个洛紫绶与妩娘,「当初,我师父将你困在树海里,令他的仆人杀你,却在你的姊姊柳若兰,也就是鸣儿的亲娘央求之下,那位仆人饶你一命,却没想到,在他带你出谷之後,你竟然杀了他!」
「是她!」妩娘指着她,痛恨地说:「是她捉了小姐,还与贼人勾串,把老虎用黑箱子运送,在『刺桐』到处杀人,我亲眼看见的,她能化成鸣儿姑娘的模样,是她带着老虎去杀人的!」
「早知道应该杀了你这死丫头才对!」柳若芷撕开了面具与假发,赫然是那天柳鸣儿在树海里见到的灰发老妇人,她今年还不出四十,可是在被傅鸣生以阵式困在树海几年,她衰老得极快,「你说什麽仆人?那个人才是柳鸣儿的亲爹!当初傅鸣生骗了我姊姊,那夜在房里,与我姊姊相好的,根本就不是他!傅鸣生这一生只爱一个女人,就是她!」
柳若芷指着柳鸣儿,在她的目光之中有着痛恨,而这时,柳鸣儿抬起美眸,神情却是有些恍惚,似是无法听懂刚才那番话,此刻,在柳鸣儿的心里就只剩下悲痛,恍惚地抱着白银还温暖的的身躯,被它的血给染了一身。
「你没听见吗?」柳若芷冷笑道:「你的爹他不爱我姊姊,也不爱我,他是个妖,不老不死就只为你而活,你的亲爹告诉我姊姊,他为了你,不惜跟老天爷交换条件,断齐朝的龙脉,送千万人的性命,鸣生鸣生,为鸣儿而生!你不姓傅,姓柳,不是因为他深爱我姊姊,而是你根本就不是他女儿——!」
「来人,把她带下去!」凤炽不想柳若芷再多言,让汪飞率人将她给押下去,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