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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朝廷对凤炽所打造的战舰十分感兴趣,不过一直都无法深入地探究,几次曹英借口要上船探访,都被凤炽给草草带过了。
似是不同人了!
凤炽知道人们私底下都是如此讨论着他,就连他偶尔都感到恍惚,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前世的海枭,或者是今生的南海霸主,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他从未离开过这片诡幻莫测的海洋。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那一场黄泉之行,是梦是真,直至今日,就连凤炽自己都不敢肯定,但是,他在黄泉里所拾回的前世记忆,却一幕幕鲜明得宛如昨日,虽然不是全部的事情都记起了,但是,已经足够他弄明白很多事情了!
「你真的已经决定了吗?」凤官终於难以按撩开了口,「你确定自己真的不进京面圣?难道就不怕皇上找你麻烦?」
闻言,凤炽挑起眉梢,睨了凤官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他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最後他只是嗤笑了声,回头看着一望无际的海洋。
「所以,你又要回去等门了吗?」听凤官的说法,似乎他面前这男人不是刚完成靖海大任的英雄,而是一位等待夫君回家的怨妇,「你有没有想过,倘若鸣儿这一生一世都不愿开山门,你就真的在那山门前等她一生一世吗?凤炽,你会不会太想不开了?」
与其说他是质疑,倒不如说心里其实是有些不敢置信,因为,多年来与这男人交手过招,早就领教过他的心如铁石,所以,如今站在眼前的痴心男人,凤官反而感到既不熟悉,也不习惯。
「想不开不好吗?」凤炽隽雅的眸光微敛,闪过一抹浅笑的光芒,「一直以来,对於所谓的利害得失,我计算得比谁都精准,比谁都更冷静看待,从来没有为任何人失去过分寸,所以,我让她流着眼泪求我,你信吗?即便是在那一刻,我都没有半点心软,现在想来,那个心如铁石的凤炽真教人憎恨,所以,她该恨我没错,千万分的应该。」
你是她宁愿在忘川河里囚等千年,换一世回眸的男人……
这一刻,莲庆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从未有过片刻停息。
曾经,她宁愿在忘川河里等待千年,换他一世的回眸,而他呢?他是如何偿还她的一片痴心呢?
「凤官,今晚子时之前,一定要离开这艘船。」他的嗓音极轻,转瞬间已经随风消散开来。
「为什麽……?!」凤官问到一半忽然住了口,看着凤炽带着一抹神秘微笑的侧脸,「难道你想要毁——」
「不必多问,总之离开就对了,派来接应的船我已经安排妥当。」泛在凤炽眸里的笑淡淡凉凉的,「虽然这片海域已然靖开,但是,凤家仍旧会是从前的凤家,没有人可以改变这一点。」
「我知道了。」凤官点头,对於他这位义兄的狠绝,至此他真的算是开了眼界,「我在师父身边待的时日不长,他的一身本事,我只学到一点皮毛,不过,他曾经说过一段话,我至今依旧印象深刻,人说天机不可泄漏,说得玄妙,其实再简单不过,其实所谓的天机,就在人或事物为生变动的刹那或闪念之间,也就是所谓的『灵机一动』,而天机显现,则事情端倪可见,而如今你与鸣儿之间的僵局,大概就是神课之中所说的,事物到了最黑暗的尽头,应该发生变化却又未变,说起来是最痛苦的时刻,但事物状态不发生变化,却是谁也帮不了你,大概只能求老天帮忙,让谷里的人改变心意,愿意把门打开,要不……」
说到一半,凤官摇头苦笑,虽然话没说完,但是,他想凤炽的心里应该很清楚明白才对。
凤炽抿唇不语,沉静地闭上双眸,任由海风吹拂起他的黑发,以及玄色的袍服披挂,翻腾得一如他骚动不已的心绪。
「可是,」凤官又接着说下去,或许是因为在他心里已经把凤炽当成亲兄弟,有些话他不能不说,「『百花谷』的大门真的被打开,对你而言也不见得就是好事,因为现在的状况虽然令你痛苦,至少还能抱着希望,而真的见了面,结果可能是再度得到,也可能是更彻底的失去。」
「我知道。」凤炽的嗓音十分低沉,就像是古井里沉淀了千年的水,再也难以兴起一丝波纹。
凤官叹了口气,知道再多说无益,「我先下去准备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凤炽一个人站在船首,迎逆着从海洋深处吹来的大风,在久久的沉静之後,凤炽缓慢地睁开眼眸。
「鸣儿。」他轻唤着在心里想念过千万次的名字,仿佛她就在他的面前,「我们之间真的结束了吗?我再也听不到了吗?鸣儿,我想听你再说一次,说你会永远喜欢凤炽。」
无论如何,他会继续等待下去。
一抹心意坚决的微笑冉冉地泛上他的唇畔,如果,等待可以让鸣儿有机会明白他对她的心意,那麽,就算是在那山门之外,等到地老天荒,直到他老死,他也都不会放弃。
因为,他想要再次拥有她。
再一次,找回她,找回属於他与她的,永远。
尾声
岁月更迭,转眼又是数百个日子过去。
时光在「百花谷」里似乎看不见走过的痕迹,依旧是四时如春,永远都是繁花盛开,看似不变的岁月,唯有在柳鸣儿所生下的彼歌与彼舞身上,看得出有所不同,这对双生子过了今年,就是四岁了。
「震爹是说,在这世上只有我和彼歌还有凉凉可以打开这道门吗?」
偌大的石洞里,泉水的声音空灵地响着,还有小女娃稚嫩的嗓音,甜得像是蜜糖般,与跟她一同站在八卦阵旁的秦震说话。
秦震低头睨着小女娃漂亮粉嫩的脸蛋儿,视线配合她才到他大腿的身长,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舞儿,不是『凉凉』,是娘,你这丫头到底是要被你娘扁几次才会学乖改口呢?」
从她开始学会说话,就喊柳鸣儿「凉凉」,起初以为是小孩子口齿不清的关系,可是没想到一喊上了,这小女娃竟然就不肯改了,越是要勉强她改,她就越倔着要叫「凉凉」。
没想到连一向挺她疼她,帮她对抗娘亲恶势力的震爹,都跟着纠正她喊娘的叫法,小女娃一口气上来,掉头就跑开。
「不割了!舞儿不给震爹血了!」
「舞儿不想要看好玩的东西了吗?」秦震没急着捉住她,只是以凉悠的语气喊住小女娃赌气要离开的脚步,「你不想见到那个身上跟你有着一模一样牡丹胎记的人了吗?」
「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麽身上会跟舞儿一样有牡丹胎记呢?」俗话说,好奇心会杀死一只猫,尤其是对任何事求知欲望都比人强的彼舞。
「如果你真的觉得好奇,等你见到他,自个儿问他不就得了吗?」话才说完,秦震就看着小女娃乖乖走回他的身畔。
「可是,真的有震爹说的那个人吗?不是骗舞儿的吧?」粉嫩的小女娃瞅着他露出怀疑的表情,因为她知道震爹一直想方设法要「凉凉」把谷门打开,只是多年来一直没有成功。
秦震忍不住在心里「啧」的一声,想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比起彼歌不善言语的老实,彼舞更像凤炽多一点,无比的聪明,却也生性多疑,是个完全欺负不得的小女娃。
他们父女两人虽然从未谋面,凤炽甚至於不知道自己已经当了一双儿女的亲爹,但是,彼舞却是越长大,个性越像她的亲爹。
当年,柳鸣儿为了生下彼歌彼舞这对双生子,差点就要丧命,一口息儿明明明断了好片刻,没想到竟然又活了过来,简直就像是有人从阴曹地府把她的三魂七魄从阎王手中抢了回来。
从那天之後,经常可以看见柳鸣儿一个人沉静若有所思的样子,仿佛她是柳鸣儿,却又不是原本的柳鸣儿,可是跟一双儿女闹起来的时候,又像是以前的大孩子,再加上黄金所生的一对小老虎「花归」与「银魄」,「百花谷」里其实常常是热闹万分的。
不过,柳鸣儿却像是铁了心似的,无论他提过多少次,她就是不愿意为他重启山门,他就只差没狠着心拉她到八卦阵前,逼她给血。
而就在不久之前,他才知道,原来要打开谷门,不一定需要柳鸣儿供血,继承了她血脉的子嗣,他们的血也有同样的功能,而这原先就是傅鸣生当初布阵时所设的解法,这些年,他把傅鸣生这位大前辈的藏书都翻遍了,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发现了这一点。
所以,他只要能够取得彼歌或彼舞的血,就能打开「百花谷」的山门,而彼歌一向听话,柳鸣儿交代他不要接近这个石洞,他当真就一步也不踏近,无论如何拐骗都不会上当。
所以认真说起来,搞不好彼歌那小子比彼舞更加难以对付,虽然秦震心里常有如此想法,却一直无法得到证实。
对於现在的他而言,能出得了「百花谷」最重要,他并非讨厌在这里陪伴双生子长大,而是在这个美丽的山谷里待久了,常会害怕是否「山中方三日,世上已千年」,在这山谷之外,他所关心的人们,是否都还安好?
他曾经答应过沈晚芽,在送柳鸣儿回「百花谷」之後,会再回京城一趟,要与她和秦勇三人再像以前一样天南地北的聊,要把那些年游历五湖四海的所见所闻告诉他们,却不料,这一别竟然是四年过去,迟迟不见他的归去,他们想必都很担忧吧!
秦震握着匕首,看着彼舞像敷粉似的小脸蛋,想到要在这小女娃身上划道血口子,他忽然犹豫了起来,心痛了一下,虽然两个小毛头不是他的亲生骨肉,但是这四年来给他们把屎把尿的情谊不假,比起凤炽那个亲爹,他更像是双生子的生身父亲。
他叹了口气,摇摇手,把匕首往旁一扔,「算了!震爹舍不得舞儿皮肉痛,再过几年吧!等你家『凉凉』想通了,说不定就会放我出去了!」
说完,他露出一抹浅笑,难掩眼眉之间的落寞,但为了不让身旁的孩子瞧了担心,他昂起脸,看着头顶上的白色石壁,沉沉吁了口气,没注意到原本站在他身旁的小女娃咚咚咚地跑过去把匕首捡起来。
「啊……」
小女孩的呼痛声唤回了秦震的注意力,当他回过头时,就看见彼舞已经拿着匕首割开一道几乎横过整个小手臂的刀痕,朱红色的鲜血汨汨地从她指尖滴落,她忍着痛走回八卦阵前,使力甩了甩手,好让血流出来得更快。
「舞儿?!」秦震连忙捉住她,不让她再继续甩手,就怕伤口裂得更大,一时之间他竟说不上话,「你——」
「凉凉常说,如果没有震爹,就没有舞儿和彼歌,所以,舞儿给震爹血,震爹不要担心,其实根本就没有很痛……真的,只有痛一点点而已……」那张白嫩的小脸儿只差没皱成一团,嘴里却是说得轻描淡写,一边说着,一边眼泪已经狂飙了出来。
「你这个傻丫头!」秦震低咒了声,撕下衣袍一角给她手上的伤口包扎止血,「你自个儿弄出这道血口子,是想教人多心疼啊!傻丫头!」
没想到都已经痛成这样还要被她震爹骂傻丫头,一时之间,小女娃悲从衷来地大哭出声,「震爹坏!舞儿才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