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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腹-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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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筒胶卷现在还在杨登科身上。将蓝鸟锁进车库那一会,杨登科曾想过处理掉这两筒胶卷,又怕董志良和何场长那里不好交代,稍稍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放弃了这个念头。杨登科有些后悔,猛然想起董志良批评自己政治敏感性不强的话,觉得关键时刻自己脑袋里确实少了一根什么弦。

杨登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了。他必须保住董志良的荣誉,或者说必须保住董志良的位置,这样自己才能保住自己的前程,才能使自己多年的努力不至于毁在这两筒胶卷上面。这个道理是谁都明白的。那么怎样保住董志良呢?现在只有一种选择,将胶卷曝光,不让董志良的对手抓住董志良的把柄,从而大做文章。

杨登科脑袋里飞快地闪着这么一些意念时,那两位大汉已经猫腰向他靠了过来。杨登科别无选择,只有跟他们一拼了。好在杨登科在部队时学过一阵格斗,还有些功底,又到了没有退路的地步,也没功夫发怵了。于是慢悠悠道:“你们不是要胶卷吗?我拿着也没用,你们想要就给你们。”说着将手伸进了衣服口袋。

握着匕首的汉子的黑脸上松弛了一下。但提着砖头的黄脸汉子警觉一些,以为杨登科要操什么家伙,往旁边闪了闪,厉声喝道:“给我别动!”

杨登科这时手上已经有了一筒胶卷。他将胶卷举起来,对着如血的残阳晃了晃,说:“这可是进口名牌胶卷,洗出来的照片一定非常精彩。”黄脸汉子说:“扔过来,快扔过来!”杨登科说:“要是我不扔过来呢?”黄脸汉子说:“那我们就动手了。”

杨登科瞥一眼步步紧逼的两位大汉,嘿嘿一笑,哗啦一声将胶卷撕开,往空中抛去。刚好挂到前面的铁栅栏上,那发开的长长的胶卷迎风抖动起来,仿佛舞台上飘逸的黑绸。

两位大汉想不到杨登科会来这一手,愣怔片刻,立即呼地一下扑了过来。黑脸汉先近身,手中的匕首已经顶住杨登科的后腰。接着黄脸汉的砖头也扬到了杨登科的头上。但黄脸汉没将砖头砸下来,说:“想不到你还会来这一手,你可要付出代价的。”后面的黑脸汉则吼道:“把另外一筒交出来,如果再这样,那就结果了你。”

杨登科站着没动,说:“行行行。”低了头,做出要去身上拿胶卷的样子。他眼角的余光已经到了自己脚后黑脸汉的脚尖,于是突然发力,猛地一抖,在那只脚尖上重重地蹬了一下。黑脸汉痛得一声厉叫,身体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一下。杨登科趁机弹到一边,以极迅的速度掏出身上另一筒胶卷,撕开,抛向空中。

杨登科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身上不觉松弛下来。

两位大汉气急败坏,抓过地上散开的胶卷瞧了瞧,见已曝光,成了废品,便狠狠扔到地上,然后再次扑向杨登科。

杨登科既然做了该自己做的事,又知道他们的目的无非是那两筒胶卷,不会把自己怎么着,也就不想硬拼,抱着头等着他们进攻。两人踢了杨登科几脚,在他肩膀上砍了两砖头,又趁他躲闪不及,对着他的鼻梁砸了两拳,才算出够了恶气。加上杨登科不怎么反抗,两人渐渐失去了攻击的激情,便抛下杨登科,骂骂咧咧爬上凌志走了。

望着凌志出了街口,杨登科掏出餐纸擦了擦脸上的鼻血,这才拾起地上木匠师傅刨出来的刨花一样的胶卷,团好,塞进衣兜,跳上路过的出租摩托,回了九中。

打开家门,正在做晚饭的聂小菊见杨登科鼻斜脸歪的,猛吃一惊,心疼地捧起他的脸瞧着,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杨登科说:“没什么,路上摔了一跤。”聂小菊转身拿出家里备用的棉签碘酒,说:“别把我当小孩了,摔跤摔到脸上来了?是谁干的?”杨登科说:“我也不知道那是谁。”简单说了说刚才的经过。

聂小菊在杨登科脸上简单地做了点处理,又去掀他的衣服,想看看他背上的伤,竟痛得杨登科吸了一口冷气,原来被砖头砍裂的地方的血和衣服粘在了一起。聂小菊又在上面涂了一些碘酒,说:“伤得这么重,光涂点碘酒不管事,感染了就麻烦了。我陪你到学校医务室去打针消炎针。”杨登科说:“别大惊小怪的,出点血算什么?”

聂小菊不容杨登科分说,拽了他就往门外拖。

两人下了楼,天边还淌着最后一缕霞光。聂小菊说:“为了董局长,你舍生忘死,被打得遍体鳞伤,总该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声吧。”杨登科说:“我打算明天上班时再向他汇报。”聂小菊有些生气,说:“你都成了这个鬼样子了,还明天汇报。如果你被人家打死了呢,明天看你怎么汇报?”杨登科笑起来,说:“你别危言耸听嘛。”

笑过,杨登科便动起了心思,暗忖自己拼了老命才将两筒胶卷曝了光,不给对手留下董志良的把柄,其真实意图不就是要让董志良明白自己对他的一片忠心,最终被他提拔和重用么?那么何不趁着自己血迹未干,伤痕犹在,叫董志良过来看看?他如果还是一个有心有肺的情感动物,定然会有所触动,再也忘不了自己的。

这么一想,杨登科就拿出手机,给董志良打了一个电话。不过他没有说自己受了伤,而是以淡淡的口气说:“老板对不起你了,我没有完成你托付的事情。”

董志良一时也没明白过来,说:“什么事情?”杨登科说:“就是下午冲洗胶卷的事。”董志良说:“街上不是到处都有照相馆么?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也完成不了?”杨登科这才兜了底,说:“有人要抢走那两筒胶卷。”

董志良一下子警觉了,说:“你说什么?谁要抢那两筒胶卷?”杨登科说:“电话里说不清楚,我一时也没法赶到你那里去,因为我正在冲洗伤口。”

董志良吃惊不小,急切道:“你受了伤?是怎么受伤的?”杨登科带着哭腔道:“我如果不是死里逃生,差一点老板你再也听不到我的声音了。”董志良急了,说:“你现在在哪里?我这就去看你?”杨登科歙歙鼻孔,说:“没事没事,你要跟柴老板谈工作,别过来了,反正暂时我还活着。”董志良说:“别嗦,快告诉我,你在哪里?

这话让杨登科好生感动。他很感动地颤声告诉董志良,自己就在九中医务室里。

放下电话后,杨登科还感动了一阵,以至眉飞色舞了。聂小菊却见不得他这个鸟样,说:“董志良要来看你,你就激动得捡了大便宜似的,你以为他是来看你的?”

杨登科觉得聂小菊的话也太没道理了,说:“他不是来看我的,又是来干什么的?”聂小菊说:“你以为你是谁?你是董志良脚边的一条狗,一条狗值得他如此重视么?董志良担心的还不是那两筒与他有关的胶卷?”

杨登科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

已经望得见医务室了。学校因为有寄宿生上晚自习,校医也得值班到晚自习结束,此时医务室里已亮了灯光。杨登科的脚步放慢了,落在了聂小菊身后。他想自己身上这点小伤小痛,也许还不足以震动董志良。杨登科就恨那一阵两位大汉下手轻了一点,如果还在自己身上多来几拳,多留些痕迹就好了。当然最好是在明处,比如脸上脖子上,那才容易打动董志良。杨登科就后悔当时不该一双手死死护住头脸,多留出些空当给那两位大汉下手就好了。

杨登科觉得还要想想别的办法补救补救才行。

由于分心,加上脚下的路有些不太平坦,杨登科一脚踏空,一个趔趄往前栽去。腰上的钥匙串甩了甩,甩出一串金属碰撞的细碎声。杨登科下意识摸了摸腰上,钥匙还在。正要松手,手指触着了钥匙串上的弹簧小刀。杨登科心头动了一下,立住不动了。

聂小菊已走到医务室门口,并没察觉杨登科还没跟上来。

这时杨登科已取下弹簧小刀,啪一声弹开了。并没怎么犹豫,就咬咬牙,让刀尖抵住脸颊,用力往下划去。一阵惨痛直往心尖钻去。杨登科不明白,脸皮竟然也跟心是连着的。不过杨登科就是杨登科,他马上镇定住了自己。他用想象缓解着心头的惨痛,觉得这有点像是划拉树上的皮。好像还听得见那吱的一声钝响。这声钝响仿佛是从划开的皮肤下面慢慢淌出来的,余音缭绕。杨登科知道树皮下面是白色的树肉,自己脸皮下面也该是白色的脂肪。所不同的是树肉不会流血,而脂肪是会有红色的血液要渗出来的。

这一刻聂小菊才意识到后面没了脚步声,回过头来找杨登科。却见杨登科正拿了把小刀在脸上比划着。聂小菊几分不解,又几分惊讶,走回来要探个究竟,这才发现杨登科脸上已是血糊糊的一片,手上的弹簧小刀也沾着血滴。

聂小菊大睁了眼,说:“你这是怎么了?”伸了手去捧他的脸,要看个究竟。杨登科躲过她,嘿嘿一笑,说:“没什么,好玩。”

就在聂小菊还没完全明白过来时,杨登科又在地上捡了半截砖头,像功夫高深的气功师一样,狠狠心,砰一声在自己额头上敲了一下。半截砖头便去了一个大角。这一砖比下午的黄脸汉敲得有水平,不仅分量很够,还敲在了理想的地方。杨登科顿时眼冒金星,忽觉天旋地转起来,仿佛这一砖不是敲在自己的额头上,而是不小心敲着了地球的要害之处,这颗四平八稳的地球竟然失去平衡,一下子乾坤颠倒了。

杨登科喝醉酒般在地上晃荡着。已被吓呆的聂小菊傻了片刻,上前扶住了他。杨登科手中还拿着那半块沾满血污的砖头,有些舍不得扔掉似的,是聂小菊一把夺过去,愤然摔到了地上。知夫莫如妻,望着杨登科脸上仍在下淌的血液和额上突起的肿包,聂小菊还是明白了他的用意,心疼得流下了泪水,说:“再怎么的,登科你也用不着对自己如此残忍啊!”

残忍!这两个字让杨登科猛然回过神来。他觉得聂小菊不愧是当老师的,对中国语言的理解还算透彻,只残忍二字就把什么都说穿了。

世道如此,你不对自己残忍,生活就会用加倍的残忍来对待你。


二十七

没两分钟,董志良就坐着袁芬芳的车赶到了九中。

这时杨登科已躺倒在医务室里的窄床上。校医也是胀屎挖茅厕,还在忙着找器械,煮针头和纱布,做些简单的准备工作。这里不像正规医院,谈不上什么规范管理,应急能力非常差,要什么没什么。

董志良虽然在电话里早知道杨登科受了伤,但走进医务室时,一见杨登科脸上肿包高耸,血肉模糊,还是惊骇不已,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前杨登科眼睛虽然望着天花板,两只耳朵却一直支愣着,捕捉着外面的动静,所以董志良和袁芬芳下了车,刚出现在医务室门边,杨登科就挺挺身子,要坐起来。这一下校医已做好准备,正待动手,便按住他,不让他起身。杨登科扒开校医的手,还要挣扎,董志良已来到床前,扶住他的肩膀,说:“登科你受苦了!”

“老板……”杨登科一声呼唤,喉头突然梗住,泣不成声了:“我以为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您了!”董志良大受感动,低头瞧着杨登科那张惊心动魄的脸,同时在他肩膀上拍着,动情地说道:“我们不是又见面了吗?”

在场的两位女人都受了感染,掉过头去,抹起眼泪来。

过了好一阵,董志良的目光还不愿离开杨登科额上肿得老高的血包和皮开肉绽的刀痕,好像那不是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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