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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瑛贝勒……对不起,该称您芙蓉格格。请格格别再惊扰元卿贝勒,在下好不容易才下药让他休息片刻,就请您体贴一下元卿贝勒吧。”一把白长发的顾太医向来寡言,难得他会开口发表意见。
芙蓉几乎是被顾太医半推半请的“赶”出元卿房外,直到所有闲杂人等全退到廊外,顾太医才正颜厉色的对芙蓉低语。
“关于您和元瑛贝勒灵魂错体的事,已经耗尽元卿贝勒的心力,还有他与宣慈贝勒暗中调查冤案,外加最近关外传来他朋友有难、需要他协助的消息,元卿贝勒的健康状况十分不乐观。”
“那……他眼睛的复元情形呢?”芙蓉内心一片愧疚,额上串串冷汗。大家似乎都把元卿当救命仙丹似的死命赖着,却忽略了他也是个亟须拯救的病患。
“复元情形十分恶劣。”以顾太医的神医功力,目前的复元进度简直糟透,连他都不得不担忧。
“恶劣?他……他还能复明吗?”芙蓉宛如整个人沉入冰窖底。
“如果诸位格格贝勒能给他点安静的时间,我想情况会更好。”
芙蓉愕然许久,愣在原地久久不语,连顾太医的告辞离去她也无所反应。
到底灵魂错体的事该怪谁呢?谁能告诉她换回灵魂的方法?这些答案没人知晓,可是她和元瑛不断的把自己的担忧与不安往别人身上推,好让自己比较安心,好过一点。被莫名推上一大堆他人的恼人问题与埋怨的,才是最该喊冤的人。可是她却从来没听元卿喊过。
朋友,是自己在困境当中最好的慰藉、最好的依靠。可是要依靠到什么程度,才不至于成为对方沉重的负担?她只想让自己好过一点、心里舒坦一点,不再郁结,却从来没注意自己早在这无形之中,给朋友添了多少困扰与负担。
一次、两次的依赖,会养成习惯性的依赖。灵魂错体造些问题,难道她自己不能解决吗?但她像缩头乌龟似的,只顾着扮好“元瑛”的角色、做好她协助查案的职责,却把所有的烂摊子留给元卿去收拾。这是她对待朋友应有的态度吗?
唉,女人当自强!她应该更独立自主、应该更有所作为,而不是做一个只会拖累朋友的累赘。
“芙蓉格格……”一个纯稚怯懦的童音在她身边响起。芙蓉低眼,就瞧见双手恭敬地端着白绢的小童仆。
白绢?她眨眨眼,才知道自己流泪了。一把抓过白绢,迅速的抹掉不该流下的懦弱证物,吸了吸鼻子,她转身面对小童仆。
“你知道我是芙蓉的事?”
“小的自您和元瑛贝勒错体时,一直都在元卿贝勒身旁看照一切。该明白的事,小的不会不清楚。”眉清目秀的十一、二岁小童仆恭顺有礼的应对着。
“你是元卿的贴身童仆之一吧。”她记得常在元卿身旁看过他。“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小阳。”
“好,小阳,我记住了。”她把白绢扔回小阳手中,抬头挺胸、目光炯炯。“替我好好儿照顶元卿,一有事倩立刻向我禀报。”
“小的知道。”
“还有,”芙蓉在转身离去之际,忽而回身吩咐小阳。“我是‘元瑛贝勒’,在人前可别叫错!”
※※※
“启禀芙蓉格格,敬谨亲王府三贝勒元瑛来访。”
“元……元瑛?”现在仍为“芙蓉身”的正牌元瑛吓了一跳,与他正在一同吟诗作赋的官家小姐们被他的反应愣得不知所以。“对不起,你们稍待一会儿,我出去看看。”
当元瑛来到偏厅时,被她展现的沉稳气势慑到。虽然芙蓉现在寄宿着的,原本就是他的躯壳,可是元瑛从小到大,只看过娇声贵气的自己、斯文懦弱的自己、无所担当的自己。而现在,如此散发英武架式、大将风范的“自己”,却是元瑛从不曾见过的。
“你是来探望你额娘……不,左夫人的吗?”元瑛不自在的暗暗一咳。
“不,我是来替你带点东西,‘芙蓉格格’。”
芙蓉不是不想探望一下自己的家人,但她绝不再任性妄为,她已经决定要做个担当大局的人,就得尽好自己的职责。
“带东西给我?”这倒真的颇令元瑛意外。
芙蓉以手指弹了一个响声,一群家仆鱼贯进入,放下大大小小的担子。各式名贵熏香、雕花银盆、镜奁漱具等,全是元瑛平日惯用的东西,后面一排仆人甚至端着一笼笼布幔重重却仍掩不住香气的热食点心。一闻味道,元瑛就知道这全是他向来爱吃的那几种口味。
“芙蓉,你……‘元瑛贝勒’,你怎会想要带这些东西给我?”他还以为芙蓉若不是来找他挑衅,就只是藉访他之名,实则是来探望家人。
芙蓉微微抬手,把偏厅内所有下人支走,只留她和元瑛两人。“看来你把我的身子照顾得挺周到的。”
“彼此彼此。”元瑛也是难得看见“自己”也有英姿焕发的一面,不过他还不太想向芙蓉道谢。前不久才放话说不会与芙蓉善罢甘休,现在就轻轻松松的讲和……他才不想这么逊!
“我东西送到了,希望你在这儿的日子不会过得太委屈。”芙蓉十分虚弱的垂头叹气。“我不多打扰了,告辞。”
“等一下!”元瑛急急唤住芙蓉转头离去的高大身子。她回头质疑元瑛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对望半天却只见他局促得好像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的确不知道,元瑛只是在芙蓉转身离去的那一瞬间,感觉到一股由她散发的奇怪感受。她好像是沮丧,也彷佛是落寞。一时忘情,他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叫住芙蓉。
“那个……我……呃……”要扯什么理由呢?他干嘛不自觉的叫住芙蓉?
“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再替你带过来的吗?”
“你……喝杯茶再走吧。”元瑛并不是胡乱抓个藉口留她,而是……“我看你好像很冷,喝过茶再上路吧。”
元瑛诚恳的交代过后,便叫屋外的家仆进来伺候。
她冷?她不觉得冷啊。她身上穿的可是昂贵轻暧的貂皮大氅,一身尊荣华丽的保暧衣裳,连两掌掌心都热烘烘的,十指指尖泛着暧红。她会冷吗?
“坐吧。这儿本来就是你家,不必客气。”元瑛落落大方的招呼着,在下人上好热茶后,便把所有人支走,再度留下他们两人独处。
接过烧得烫手的热茶,芙蓉坐在椅上双手紧紧捧着,沿着杯缘不断嗅着一团团白呼呼的热气,彷佛心也跟着暖了起来。
“我家不好待吧。”
芙蓉一愣。“什么?”她转而看向娇小的元瑛,这应该是她开口对元瑛说的话,可是她明明觉得方才自己是耳朵接收这句词儿。
“我家啊,除了元卿和我额娘以外,没一个人会给我好脸色看。我讨厌入宫当差,偏这一等侍卫的职位又是皇上御赐的,想赖都赖不掉,烦死了。”还是像现在这样,当个女孩比较好。
“不会啊,入宫当差有什么不好?这世上几人能有进出紫禁城、行走乾清门的机会?”要不是她现在正好是男儿身,这辈子恐怕连宫里长什么样儿都没福分瞧见。
“你喜欢就尽管当去。看你当个十年、二十年,天天做那些机械化的仪式,还会不会觉得有趣!”他可是腻得要死。
“当然有趣。宫里那么多新鲜事儿,平日又可趁着男儿身之际,四处跑马游历,就连出去逛逛,也没人会叨念一句。”当男人就是有这好处。若她仍是女儿身,做这些疯狂举动,铁定被人指为不端庄、男人样!
“你最好别在入值时给我出什么差错!我在家中已是最没出息、最被阿玛瞧不起的一个,你可别给我捅出个什么楼子。”元瑛捧着热茶杯冷哼一声。
“你也给我小心一点,别把你的娘儿们样过度发扬光大!我可是人尽皆知的女中豪杰,爽快性格。”元瑛这家伙,和他说不到几句话就会惹得她大动肝火。
“男人婆。”无药可救的家伙,比他更不像女人的女人,哼!
“你没忘记我上回演的戏码吧,元瑛贝勒。”反正现在四下无人,直呼彼此应有的称号应该无所谓。
“什么戏码?”
“要我在这里再表演一次吗?”芙蓉歹毒一笑,开始动手做出要解领扣的动作。
“等一下!慢慢慢……”元瑛吓得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放下杯子立刻抓紧芙蓉的领口。“你可别在这里乱来!”
“那你最好对我说话客气点。”哼哼,站在优势上的滋味真是太美妙了,连原先沉闷的心情也一扫而空。
“你搞清楚,左芙蓉!本贝勒是以君子风度为重才不跟你计较,你休想藉此乘机吃定我。你能脱我衣服,我可是也能同礼回报的。你要我试试看吗?”这个左芙蓉简直是妖孽,总能气得他七窍生烟、修养全毁。
“你脱啊,你有本事就脱啊。”芙蓉算准了元瑛铁定不敢,因为此刻他的脸红得像晚霞。嘿,没想到她自个的形貌一旦娇羞起来,竟然如此妩媚可人。
“你……你不要以为我不敢脱!我我我……脱脱脱……”
“喂,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芙蓉突然兴奋的转口问揪着她衣领的元瑛。
“长得和我自己一模一样!”这女的有病!她现在明明顶替的就是元瑛自个儿的身子,还问他他自己长得怎么样!
“我不是说我……呃,说你……哎呀!”她都快搅胡涂了。“我是说你照镜子的时候啦,你看到镜中的我时觉得怎么样?”
元瑛红着脸冷睇她一眼。“丑八怪。”
“你、说、什、么?”芙蓉猛一跺脚,愤而起身,害得元瑛不得不放开她“高耸”的衣领,退弹两步。
“天生丑八怪。害我拚命用胭脂水粉掩饰,还是盖不掉你的男人婆德行。”他才不会老实招供镜中的芙蓉有多可爱,害他成天对着镜子没完没了的一直看。
“我哪里丑了?我只是比别人豪迈一点、粗鲁一点,可我生的模样却是──”
“气质一差,生得多美都一样,粗鄙不堪!”
芙蓉一恼,两臂突然一伸,抓住元瑛瘦小的肩头就往她魁梧的怀里拉,笨拙而粗鲁的以自己的唇覆上元瑛的。
“唔……好痛!你干什么!”元瑛又羞又恼的推开芙蓉──占着他高大身子的女性灵魂。
“噢,真的好痛。敲到牙齿了……”芙蓉皱眉捂着双唇。
“你神经病!这是你自己的身子耶,你没事吻自己做什么?”元瑛一张脸涨红得几乎要爆掉,忍不住大骂。
“哼哼哼,你不是说我长得像个丑八怪吗?”芙蓉露出恶魔一般的狡狯笑容。“丑八怪又怎么样?英俊潇洒、气质出众的翩翩美男子元瑛贝勒边不是照样拜倒在丑八怪的石榴裙下,忍不住吻她!”
“什么吻?!你这叫什么吻!这根本──”元瑛的话突然被芙蓉拉开的厅门打断。
一人票伏在门前偷听、偷看的人,全像流水似的倒涌进来,在门口摔叠成一团。
“哎哟,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你们全都挤在门前窥探呢?难不成……”芙蓉假惺惺的故作惊恐状。“刚才的事……你们该不会全都看见了吧?”
“是啊!我们全都……不不不!我们什么都没有见,元瑛贝勒。”地上一堆男男女女异口同声,合力否认。
元瑛吓得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逗弄这家伙实在太爽、太有成就感了!看元瑛这副表情,芙蓉内心早就笑翻天,一扫之前郁郁寡欢的落寞与低潮情绪。
方才和他一起对话的官家小姐们,芙蓉仍待在家的三、五个哥哥们,家仆们,丫鬟们……天哪,他“元瑛贝勒”的名节全毁了!
“你们什么都没看见就好!”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