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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殇-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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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睇了眼楚王,只见他面露忧色,毫不掩饰,全无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深沉。可见宁毓儿的安危真是牵动了他的心。
  车架转眼到了宁相府,宁相领着家奴在门口迎候,见我与楚王下车忙撑伞过来相接行礼。三人说了几句,便急急赶到宁毓儿的闺房。这个房间古朴雅致且婉约别致,与一般大家闺秀的房间迥异,置放了许多经史典籍,甚至包括医书,品位高低立时可见。
  我进房时,内里正由四个太医商榷着什么,见到我纷纷行礼,其中有两人还行了天医宫的师礼。我急忙走向穿上的宁毓儿,只见宁母在丫鬟的搀扶下立于床前抽泣,哭声嘤嘤咛咛却也不失贵妇仪态。
  我上前替宁毓儿把脉,又问了问她之前的症状,望闻问切一应做全,心中有了八九分了然。宁毓儿脸色白得几乎透明,嘴唇青黑发紫,从气色和症状上看该是中毒。
  然想询之下,宁毓儿所食与府内众人皆同,并无额外,几个太医也已查验过昨日的食物残渣和茶水并无有毒迹象。寻不出毒源便难以断症医治。我寻思着,起身环视宁毓儿的闺房,想找出蛛丝马迹。
  除了爱书,宁毓儿似也甚爱花草,在不起眼的角落还养了一盘“痴心花”,从品种上看比谦益送我的那盆更好。我瞅了眼楚王,没想到他也会有这份细腻用心。
  我的目光在室内巡视了几遍,并未发现有何不妥之处。心里正蹊跷,忽瞥见宁毓儿床下有一只紫铜芙蓉刻纹熏鼎,随口问宁母,“宁姑娘晚间歇息时惯用什么熏香?”
  宁母未及反应一时哑口,倒是宁相反应快,点名让墙角一个叫“素琴”的丫鬟回话。那丫鬟一身湖心蓝的夏裳,低垂着头,嗫嗫道,“回景王妃,小姐多用雪黎香。”雪黎香?我嗅了嗅,感觉不像。
  雪黎清香淡雅怎会有如此奇怪的异香?“还劳素琴姑娘为我取些鼎内的香灰……”
  “景王妃,可是熏香有问题?”宁母急迫的看着我,泪眼婆娑。
  我浅浅一笑,“尚不足定论,且看看再说。”
  素琴 依言取出了些熏鼎内的香灰递给我。我接过道了声谢,她颇有些惶恐的抬头看了我一眼。那瞬间,我蓦地怔住,这名叫素琴的女子不仅有娉婷身姿更有足可与宁毓儿匹敌的美貌,宁雅如月季。她面色诚惶诚恐,但眸子里却丝毫没有慌乱,甚至在看我那眼时,还隐约闪过灼人的愠怒,直刺我心。
  一缕异香伴随着瞬间闪逝的愠怒钻入我的鼻翼。我脑海里警钟大作,只瞧了一眼香灰,掩住惊诧转身对宁相道,“宁姑娘乃是熏香中毒,昨日食用的雪鲤想必是用金松仁汁浸泡过。雪梨香原本无毒,但遇到金松仁汁却会转化成毒物……”
  “此毒可能解?”宁母听到“金松仁汁”不待我说完,急切追问。
  我镇定道,“不好解,但可解。”
  我详详细细将解毒方法说了一遍又开了张药方交给宁相。他当即便命人前去抓药熬制。
  一切交代妥当,我见无事便起身告辞,宁相留步,楚王送我出门。屋外雨势转小,但依旧斜雨如织。此刻的楚王已柔和了僵硬的神色,看上去一派玉树临风气度。游廊中,我与楚王并肩而行,两人无话。直到离了宁毓儿的居所,楚王忽然道,“三嫂似乎还有话没说?”
  我微愣,旋即笑了笑,“七弟怎知我还有话没说?”
  “只因我不曾遗漏过你任何一个表情。”楚王语不惊人死不休,高深莫测的凝视我。
  我脸颊微热颇感窘迫,只好转移话题道,“七弟可知素琴是何来历?”
  “你怀疑素琴下毒?”楚王一瞬不眨的看我,听不出语气中的情绪。
  “我只能说她很可疑。宁姑娘确实香薰中毒无疑,且毒素在她体内已积了多日。但毒源不是雪梨香,而是素琴身上的异香。那种异香是由多种毒物混合而成,只有惯常用毒的人身上才会有,也只有识毒之人才闻得出。”大自然的法则就是这样,越美丽的就越危险,越是香气浓郁,毒性就越大。
  “素琴是两年前毓儿买回来的贴身丫鬟,其他,我亦无所知。”楚王聪明的冷道,“我想她是该离毓儿远些了。”
  我皱了皱眉,素琴既会用毒又待在宁毓儿身边两年?那么要用毒喂出宁毓儿的“寒体绝脉”已够时间了。可她既然想取宁毓儿的性命,又为何用那种慢性毒药?既然已用了慢性毒药,如今又为何设此巧妙的熏香中毒?
  而且……她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我兀自寻思着,脚下未停,已近了相府门口。猛然间脚下生拌,一个趔趄,失措无倚我往前跌去。就见楚王从容一个箭步上前伸手轻揽将我抱了个满怀,姿态暧昧不容我挣脱。饶是四周无人,我亦已恼羞成怒,正欲发作,楚王嘴角斜提,眸色深暗,放开我低语了一句,“三哥来了。”
  我迅速站定了身子,隔着雨帘望去,谦益洒脱身姿已立于游廊前方,而磬儿抱着药箱站在其后,欲掩未掩的狠瞪着楚王。
  我心跳急漏一拍,谦益是来接我回府么?一股暖意升腾,我狠踩了楚王一脚,忙奔向谦益唤了声“夫君”。谦益淡淡的应了,面无表情的与我身后的楚王闲扯了几句场面话,转身拉住我的手出了宁相府大门。
  上了景王府的马车,谦益依然面无表情,淡泊不言。我不住的赔笑道歉,心里已将该死的楚王骂了个通透。良久之后,谦益才缓缓呼出口气笑道,“丫头,不用道歉,我信得过你。”
  “你不生气了?”我质疑道。我倒很乐见谦益因我而生气,至少能让我感到他在乎我。
  平日的谦益太淡了,淡到不可捉摸,淡到根本抓不住,像一缕烟,一湾水。有宛如镜中花,水中月,仿佛就在那里,可仔细追究起来,实际什么也没有。我一直有种错觉,谦益就是天边淡漠的云彩,其实有颜色,可你永远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色彩是什么。
  他把一切情绪都隐忍了,练就了隐忍一切的温和淡泊。
  可我有时候觉得,那些温和淡泊正是我与谦益之间最远的距离,那是心与心的鸿沟。
  谦益扶上我的脸庞,燃气眼底的暖火道,“丫头,我不会生你的气。”
  “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不生气么?”
  谦益点点头,“只要不触犯我的底线,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可以不生气。”
  “那你什么时候会生气?”我撒娇嗲道,“你就生气一次让我看看嘛。”我顺势偎向谦益,赖在他的怀里小猫一般的磨蹭。
  谦益朗笑道,“你再磨蹭,我可就要生气了。”
  我把脸贴到谦益的脸上,听着他明朗的笑声,眼前浮现第一次见到谦益时的景象,那般的倜傥洒脱,神姿卓越。我的心莫名地颤抖起来,有些痴迷,有些恍惚,突然好想在谦益的脸上……咬一口。
  事实上我居然真的咬了。
  谦益吃痛,不敢置信的凝视我,模样很有趣,“丫头,你……”
  “你生气了吗?”我忍俊不禁的问道。

  “生气了……”谦益无可奈何的点头。
  “真的?”我展颜明笑,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尽管车外仍然雨丝不绝,如凄如泣。
  “丫头,听说宁相千金中了毒?”良久之后,谦益敛笑收眉低问我。
  “是啊,中了熏香毒,”我浅笑道,“不过有本神医在,自然能药到毒除。”我顿了顿又补充道,“幸好昨日宁姑娘吃了一道雪鲤,雪鲤在烹煮时一般会用到金松仁汁。金松仁汁有加速毒素运行的功效,使得宁姑娘体内的熏香毒提前发作。否则那种毒素再积上几日,宁姑娘恐怕会在睡梦中毒发身亡,让人难查其死因。”
  谦益蹙眉许久后淡道,“看来下毒之人倒是颇有心机。”
  “你猜是谁下毒?”我微微扬首,“竟是宁姑娘的贴身丫鬟,不知宁姑娘何处得罪了她……”我看向谦益,他表情淡然,完全没有我想象中该有的讶异,我道,“夫君不惊讶么?”
  “我很惊讶,”谦益轻描淡写的说,撩起侧帘看了看车外的雨景,不再说话。我无力的翻了个白眼,心知谦益又把所有心绪隐藏了下去。
  还好,至少我身边还有个不会隐藏情绪的磬儿。
  从回到景王府用过晚膳到翌日清晨用过早膳,磬儿的嘴就一直没歇停过。此刻已不知是一百零几遍的重复,“王妃,楚王殿下当真是太无礼了,他居然故意绊倒您,您说王爷他……”
  “stop! ok?”我紧盯着细小的针眼,本已有些烦躁,平日磬儿做女红时走针自若如飞,以为容易,没想到我却连穿针引线都觉吃力。磬儿赶上这时在一旁唠叨,我更是没了耐性,脱口冒出句英文。
  磬儿哪里听得懂我在说什么,想了半天问道,“王妃,您刚刚说什么?”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热起来了,你去取几块冰来搁着……对了,顺便让人去门房交代一声,若是有我的信速速送来。”
  “是。”磬儿应声下去,我继续专心绣我的香囊。奈何一朵艳丽的彼岸花生生被我绣成了乱草模样。磬儿和几个小丫头实在看不过眼要替我绣,可这是我要送给谦益的东西,死活不能假借他人之手。
  我自绣着,外室几个丫头打帘,谦益束带顶冠,着一身紫金朝服径直进了来。
  我忙放下手中活计,倒了杯自制的凉茶递过去道,“今日无事么?就下朝了?”
  谦益喝了口茶,缓道,“因是有事,下朝才早了。”
  “有事?难道沙陀国人也打过来了?”
  谦益噗哧一笑,“傻丫头,只有战事才叫有事?”他说着,眸光忽然偏向我身后的红桌,先我一步抓过我尚未绣完的香囊。细看了看目瞪口呆的摇头苦笑道,“丫头,这是你绣的?”
  我见已藏无可藏,只好堆出满脸的笑道,“呃,还没有绣完,等绣完之后,你就能看明白了。”
  “你确定?”谦益不敢认同的疑笑,“我也不猜了,丫头直接告诉我,这时何草?”
  草?我瞪大了美目转而讪笑道,“你不觉得……它,其实……是一朵……花?”
  “花?”谦益大笑起来,“好,权当它是一朵花,那你告诉为夫,它是何花?”
  “它是……”我仰头要说,却看到谦益揶揄的表情,眼半眯逗嘟了嘴,抢过香囊不再说话。
  “生气了?”谦益从身后搂住我的腰,在我耳边呼气道,“丫头,你绣什么,为夫都喜欢。”谦益停了一瞬,忽然忍笑补充道,“难得誉满帝都的才女也有一样是做不好的。”
  “这……就好笑了?”我故作冷声掩饰窘态,“术业有专攻,人家女红不好也不是多丢脸的事……”
  “是,”谦益放柔了声音,“是一点儿也不丢脸。可是丫头,你很热么?脸这么红?”
  “啊?没……有,是,很热……”我嗫嗫道,抬头撞进谦益含笑的眼眸,便呆住了。他深暗的眸色仿佛有无穷的魔力,吸引我的心,步步沦陷。
  “丫头……”谦益低低唤我,“你真香……”
  我甩头应了声,不自然的转身问道,“夫君不是说朝堂有事么?到底是何时?”
  谦益听我想问,倏然变换了脸色,捏了捏眉头叹息道,“涁河出现百年未遇的大水,冲毁了堤坝,受灾州县达到数十个,给朝廷出了一大难题。”
  “夫君是指为灾区拨发救灾粮资的事?”涁河就像黄河,是中土的母亲河,文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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