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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题。”
“夫君是指为灾区拨发救灾粮资的事?”涁河就像黄河,是中土的母亲河,文明的发源地。涁河每年夏季都会发水,没想到今年竟然出现了百年未遇的洪水。
谦益点头道,“朝廷正在西南用兵,此时遭逢天灾难免加重国库负担……”
“还有呢?”我看着谦益的眼,知道肯定还有下文。
“还有,”谦益淡淡苦笑,“父皇命我明日押运三百万两赠灾银款前去治理受灾州县。”
只有三百万两?杯水车薪吧。“这是个又苦又难的差事呢。”我的语气有些艰涩,不忍目睹谦益的表情,想了想接道,“夫君能带我去么?我是大夫,该是会有些助益的。”
谦益眼神一亮,旋即又黯淡下去,“丫头,太辛苦了。外头比不了王府……”
“我不怕的,只要有夫君在,去哪儿,我都不觉辛苦。”夫妻本就该同甘共苦的,不是么?
“丫头!”谦益猛的抱紧我道,“得妻如你,夫复何求?”
我晕开一笑,贪婪的闻着谦益身上好闻的味道,有些迷醉起来。却不知我的命运从这一刻起已悄悄改变,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改变。
第二日,晨风微露,天亮得很早。雄伟的帝都城门前,迎风站了几个雄姿伟岸的男子。马车缓缓前行,哪几个男子的影像便越来越淡,越来越小,直至终是隐没于视野的极限之处。青王,辰王,罗王……我再心里默默念诵着,皇家子弟到底还是有人心存兄弟情谊的,刻薄如青王……我摇头笑了笑。只是太子,越王,楚王……未到,隐隐似乎已在昭示什么。
我忽然便兴起了一股冲动,冲动的看着谦益,冲动的询问,“倘若,倘若可以的话,乾坤殿中的那把紫玉九龙椅,夫君想坐吗?”
谦益微愣住,被我大胆的话震了一瞬,并没直接回答,含笑隐喻道,“丫头愿坐紫金九凤椅么?”
我会意了然,闭了闭眼平复心情,其实心里并不吃惊。
“丫头鄙视有权欲的人?”谦益淡定问道。
“不会,世上人人都会有欲念,或权欲,或财欲,或色欲。即使如此,谁又有资格去鄙视别人的欲念呢?”生于皇家,会有权欲是在自然不过的事吧。权欲面前,自古几人能免俗?统一南北的隋文帝杨坚不能,仁纳四海的唐太宗李世民亦不能,就连曾经那个小小的武才人身为女子不是也未能免俗么?
谦益忽笑,“丫头之言,颇为新奇……”
“夫君,”我打断谦益的话坚定出声,“夫君若想坐那把椅子,我定会全力助你。夫君若不愿,我亦会永远陪着你。”
马车穿过州县,远离了带都,远离了似锦繁华。
因为赶路,我只带了馨儿,谦益也只带了甄管事和四个大内侍卫。大队人马出了帝都,我们便与护银卫队分开而行。我与谦益扮作商贾夫妇,其他人则化身随从,轻装简行奔赴此行第一站……秦州。
由帝都至秦州,八百里快马只需两日半的光景。但我素来畏惧起码,谦益只好留下一辆马车,为我与馨儿代步。一路行来,夏日晴好,风景别样火热,绿的浓烈,香的醇厚。
只可惜因在赶路,停歇不得,每到一处,补给了所需物资便匆匆启程离开。坐在马车内,我看的最多的不是车外飞逝的夏日美景二十手上薄如蝉翼的绢纸。浙西绢纸是临行前协理吏部的辰王所赠,上面详细记载着彬河沿岸受灾州县大小官员的情况。事无巨细,该记的都记了,不该记的也记了不少。
谦益收下绢纸后一直置于行囊内未看,而我看后渐渐心惊起来,原来我们正一步步深入太子的腹地。皇上将谦益插入太子心脏,此举何意?难道真有废黜太子的心了?又或者,他只是想给谦益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用失败来打击其夺嫡之心?
三百万两,若是给一个州,那是很多了,可现在有十几个州的灾民,每人就算只喝一口粥,也维持不了两天。
连日来,谦益没说什么,但我知道,他不开心,十分的不开心。像是原来没有愈合的伤口又遭人撒下了一把盐,钻心蚀骨的疼,饶是谦益这般隐忍的人也终于忍不住梦呓连连,睡梦中凄厉的呼喊着“父皇!”
那时候,他就是一个孤独无助的孩子,慌乱的,彷徨的……无意识地搂着我,抱得死紧,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又像是要用生命守住他想守住的东西。
我每每心疼的轻抚着谦益的背,描画着他的脸,直到天亮,可是却总也抚不平他纠结的眉。
我狠感谢这几日的夜晚,因为它让我见到了一个残缺不完美的歉意。没有白昼的淡然镇定,从容洒脱,脆弱,却脆弱的真实,能让我尝试去走进他的心,抚慰他的灵魂。
清晨,碧云清阔,
我与谦益端坐在秦州最大最豪华的秦川客栈内用早膳,秦州是彬河沿岸各州通往帝都的枢纽要道,来往商贾官宦众多,像我与谦益这样带了一个丫鬟,一个管事,四个护院的富人商贾颇多,因为两天来我们行走于秦州的大街小巷倒也不引人注意。
我们正吃着,忽听客栈外的街道上喧闹声起,邻桌一个商人模样的男人很了然似的对同伴说:“看,又抓了一批流民。”
青衫同伴颇为感慨地摇了摇头,“今年彬河水患,秦州受灾最轻,不拦截这些人从潞州、益州、葚州逃难来的流民,他们拿什么跟钦差要银子?说是帝都来的钦差这一两日就要到了。昨儿已经封了路,秦州这地方,如今是只许进不许出。再过两天,只怕满街都是流民。”
“我说呢,街上要饭的怎么一下子多了起来。”商人拔高了音量。
“嘘,小声点,赶紧吃吧。”
我抬头看向谦益,谦益只是淡淡一笑,为我夹了块莲心松脆糕道,“丫头,这东西现在吃正好,太凉太热都不行。”
用罢了早膳,谦益说他出去转转,便带着甄管事出了客栈,我在天字号上房内待了一会儿,实在闲闷也出了房。秦川客栈的天字号房有单独的一个院落,院内设施虽比不上景王府讲究,到底也是花了心思的。
时值巳时,太阳斜挂,热晖打在院内一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上。
树下坐了一个白衣胜雪的瘦弱男子,眉目清癯,正在一人对弈。他身侧随侍一个管事,四个清秀丫鬟,六个家将,排场远比我们大上许多。
四个丫鬟,正蹲在一旁用精致的小炉子烧柴煮水,炉边置着上等的好茶……高山积雪。
只可惜……我摇头笑了。
馨儿疑问,“王……夫人,您笑什么?”
我淡道,“茶是好茶,可惜水却错了。”我转身欲走,便听身后有人道;〃夫人请留步。”这是非常平和温柔的嗓音,听起来如春风拂面般让人舒心。
我回头,树下的白衣男子已站了起来,淡淡的笑道;“夫人懂茶?”
我回笑道,“只是略懂一二罢了。”
“在下可否请夫人赐教一二?”男子温和的笑着,他的笑不如谦益那般能颤摄我的心,但能让我舒静安定。
我眨眼道,“有何不可?”
男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缓步走近他,他的管事极懂察言观色,早已命人取来了一把椅子在围棋桌的另一侧,我淡定道,“公子可愿依我所言重煮一壶茶?”
男子一挥手,四个丫鬟急忙撤下了原来的茶壶和炉,家奴端来新的,重新烧柴,重新煮水,柴是上好的油木,水是清澈的泉水。我暗叹一声,真是个高雅浪费之人。看他模样不太像是官宦皇族子弟,大概是个家中富贵的商人之子。
我道:“煮茶首先要讲求茶、水、火、器‘四合其美’,公子已办到。其次是火候以及茶、水、盐的用量比例。‘一沸’时,把握好份量加盐;若出现‘缘边如涌珠连泉’表明已到‘二沸’,请先舀出一瓢沸水待用,气候掌好节奏向同一方向搅水,当茶壶中心出现漩涡时,按量放入茶叶;待茶水‘腾波鼓浪’到‘三沸’时,加进‘二沸’舀出的那瓢水止沸,随即端下茶壶,舀茶汤分喝。” (这个作者真是个话唠,原谅我打得实在受不了了来唠叨一句)
男子听罢,兴味十足,对丫鬟们吩咐道,“速照夫人所言煮茶。”回眸看我,男子温言道,“在下可有幸能请夫人共饮?”
我道:“高山积雪乃是茶中圣者,我自当感谢公子的盛情。”我低头看了看面前的棋盘,随口道,“公子的黑龙危险了。”
“夫人也精于此道?” 男子惊喜问道。
我点点头,“亦是略知一二。〃
“可否请夫人与在下手谈一局?”男子眼中满是期待,其中的光辉竟如太阳般磊落明亮。
我笑回,“那我就执黑先行了。”男子又是一挥手,管事马上利落的换上了新的棋盘和棋子。我夹住棋子在星位上落下,男子跟着举子落下。一来二往,不觉间棋子已落了满盘。
下棋观心,这男子走棋率性孤高,心思蜿蜒细腻却又大有返璞归真,崇尚自然的意蕴。不若谦益下棋,步步为营,精于落子的变数,亦如海纳百川,看似平静绵柔,却随时都有反击绝杀对手的能力,酝有磅礴大气。
所以谦益手下走棋,我从未赢过。
但此时,我似乎要赢了。
“夫人棋艺精湛,在下认输了。”男子笑得开怀,一点儿也不介意自己输给了一名女子。
“公子承让,”我莞尔一笑,“公子有俗世玲珑心,却遗世独立,实乃下棋大忌。”你输,就输在你明知活于现实,无奈颇多,却仍想超然独立于现实之外。
“夫人……实乃在下肝胆之人。”男子略显激动,单薄的身子轻微晃了晃,俄顷叹道,“难挽蹉跎易逝,唯恨此身非我……”
我接到,“江青行云鹤,只道琴卿对错。弦错,弦错。曲上碧云鸢落。这可是公子想要的?”
男子激动更甚,眼一瞬不眨滴盯着我,大有相逢恨晚之感,笑道“天不曾欺,知音者,知音也。”
我浅浅颔首一笑,“承蒙公子抬爱。”
“在下隋若执,借问夫人如何称呼?”男子拱手执朋友相交之礼。
我婉约得体道,“我夫家姓竹。”
“竹?”隋若执微微蹙眉,而后释然笑道,“夫人好福气,竹可不是凡姓。”
“可这世间都是凡人,不是么?”我淡雅而笑。大概他给我的感觉很像我初见 谦益时感受到的那份干净洒脱淡漠。所以我对他隐隐先有了分好感,少了分戒备,便想诚心相交,因而没有隐瞒谦益的姓氏。
隋若执因我的话大笑起来,清瘦的脸上散发容光,“哈哈,夫人妙语。这世上哪有脱凡之人,倒是在下小人之心了。”
正说着,路上的茶汤已经煮好,丫鬟们用精致的茶盅子盛了茶汤端送过来,隋若执浅尝了尝,点头笑道,“夫人果是懂茶之人,这茶着实比以往好喝不止数倍。 其中茶道,若有机缘,在下定当向夫人求教。”
我淡道,“道可道,非常道。隋工资何不自己琢磨?”
“一语点醒梦中人,夫人之言,在下受教了。”
隋若执说罢似已敞开心扉转而与我探讨经史子集中对名言圣语注释的理解。接着上谈天地生灵,下谈人生百世,琴棋书画,商道兵法亦有所涉猎。简直欲把我从莫来那儿学来的本事悉数淘尽。
知道管事提醒隋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