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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晓风心中难过,却将头偏到一边冷冷道:“过去的事,我都忘了。”
褚连城叹道:“小谢……”
谢晓风心中一颤,他对褚连城忘不了、放不下,时时刻刻都在和自己做斗争,这时最渴求的就是褚连城的温柔,最怕最受不了的也是褚连城的温柔。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彻底崩溃了,不禁向后退去,嘴里低吼:“我不听你说,什么也不听!”眼泪却不争气,把眼前的世界浸得雾蒙蒙一片,见褚连城逼近一步,他一把拨开褚连城的手,声音中满是绝望愤恨:“我说了要走,我是要走的!我都和你结拜了兄弟,你还是不信我!你……你……”满心的委屈再也忍不住,终于化作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谢晓风恨自己不该这么软弱,不该在褚连城面前哭。这样哭哭啼啼算什么呢?求他回心转意吗?那些荒诞、自卑、痛恨的感情在心上略一转就被一重重的伤心冲得干干净净。只是伤心,只有伤心,血淋淋的伤心,赤裸裸的伤心!伤得那么重,什么骄傲,什么尊严,什么伪装,都顾不得了!
突然,一双有力的臂弯把他包围了。那么熟悉、亲切而温柔,是他曾一千遍一万遍温习过的动作!一年的相思迢递,一年的辗转反侧,一年的冰雪寂寞,所思所想的不就是这么一个怀抱吗?可心里却明白:这个怀抱,刚刚才依偎过另一个女子,这不是他的,也不会为他而留,他于这怀抱,不过是个匆匆过客。
微微的一僵,谢晓风一把推开褚连城,转身掠了出去。
树树梅花照眼明,恍惚间,听见梅花深处有人说话,却是林俊南的声音:“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动,我知道。”
“少爷什么不明白?”苍老的声音冷笑。
林俊南的声音:“罢罢,你到底要怎的,你要不怕我姐姐生气,你就去告诉她。”
姐姐……姐姐……那就是林若兰了。谢晓风听不得这个名字,飞掠得越发快,那苍老的声音随风传来,叹息着说:“少爷,你也心疼心疼大小姐,她有孕在身动不得气,你就消停几天吧。”
有孕在身……是了,她是个女人,是能为褚连城生下孩子的。褚家需要这么一个女人,她只有她能陪褚连城那长长的一生。褚连城是她的,这洛阳是她的,这中原是她的,而他谢晓风,拥有的只有塞外绝地的孤寒。
谢晓风加快脚步,逃一般飞纵。
突然,一缕细风破空而来。谢晓风虽然心中纷乱,身手却还在,微微低头避过。一溜寒光自眼前掠过,一股怪异的淡香拂上鼻端。谢晓风心中一震,连忙屏息,一股烦恶已涌上心头。他心中更惊,提起内息强压那烦恶,内息却已全然乱了。
砌下落梅如雪乱【21】
林俊南被冯伯烦得不行,好不容易摆脱了他往梅花林里逛,在雪地上发现了一摊血迹。血是新的,还未凝住,向前方蜿蜒。
林俊南沿着血迹前行,远远望见了被压在刀锋下的谢晓风。
四个青衣人分守住四方,其中一个执刀的道:“阁下在阴风岭全歼蜀中七狼后,还能以一敌四,从我们兄弟手中抢走东西,我很佩服;当日你拿言语挤兑住我们兄弟,拼着挨了一刀带走暖玉灵脂,这份心机和狠辣,我也很佩服;受了我一刀而未死,还能远走千里,我更是佩服。我不想伤你,只要你把暖玉灵脂交出来,我不为难你。”
谢晓风肩上腿上都是血,正靠在一株梅树底下喘息。林俊南对他一心怨恨,看了也觉得心惊,转念又想:谢晓风若说出她姐姐的名字,姐姐不就危险了吗?虽然有褚连城护着,可谢晓风那么高的武功,竟被这些人伤成这样,这些人又岂是好相与的!他怎么能让这种危险接近姐姐呢?
林俊南心中正焦虑,听那青衣人又道:“你中了绵冰毒掌,十日就要犯一次,我算着前几日应该又犯了一次吧?刚刚那支箭上带了绵冰毒掌的引,顷刻之间,你体内的绵冰毒掌的伤就又要犯了。我在这绵冰毒掌上浸淫数十年,掌力惊人,如果再不及时救治,一旦毒入心脉,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谢晓风怕冷似的,全身都在抖,眼光显出种异样的迷离。
林俊南想起几天前谢晓风内伤发作时也是这个样子,他当日曾渡了一些在自己身体里化解,知道那滋味十分难熬。他虽恨谢晓风的心狠,却爱他的相貌英俊,又听说他中了什么绵冰毒掌,似乎性命难保,怜香惜玉的毛病就又泛了,心里忍不住为他的处境着急。
青衣人却放缓了声音,温言道:“阁下小小年纪,武功惊人,正有大好江湖风光等你经历,若英年早逝岂不叫人扼腕?‘暖玉灵脂’虽是至宝,终究不过是治疗心脉之伤的药材,我看阁下并无此病,这东西对阁下其实无用。若我所料不错,阁下也是为了别人求药。以阁下气度,自然不是为什么贵人效命,想必是为了某位佳丽。只是佳人虽好,却要有命享用才成。若为此搭上自己一条性命,未免不值。”
林俊南当日用玫瑰膏换出“暖玉灵脂”纯粹是出于好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研究了好久,始终看不出明堂,至此才知原来不过是一味药材,不禁觉得失望,心中暗想:怪不得谢晓风把那“暖玉灵脂”当保贝,原来是为了什么佳人求的,却不知是个什么样儿的人,能叫这么冷面狠心的小东西动心!唉哟哟,为了那佳人还挨了一刀,从此我不敢自称多情了,原来最多情的却是他。
正胡思乱想,忽听谢晓风道:“那东西已不在我身上。”
林俊南知道眼前的形势大概是躲不过了,那东西既然也不值什么,只好上前去把“暖玉灵脂”还给他们,至于谢晓风知道了“暖玉灵脂”在他身上会不会气得杀人也顾不得了。他心下叹息着,就要出去应声,却听谢晓风又道:“你说的不错,我途经开封,已把暖玉灵脂送给了你说的佳丽。”
青衣人问:“她是谁?”
谢晓风牙齿打颤,“既然是我的心上人,我怎么会告诉你?”
林俊南觉得好笑,心想:“暖玉灵脂在我身上,可惜我不是你的心上人,只是个你见一次就要打一次的苦命人。”又想:“他和褚连城结了义,我姐就算他的大嫂,这个石头人儿为了不肯牵连义嫂竟肯撒谎,倒是个讲义气的。”心电疾转,对谢晓风的种种愤恨竟然冰消。
青衣人盯着谢晓风,忽尔一笑,“你不肯说?”
“不肯。”
“我们有的是刑讯手段,管教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谢晓风冷笑,“我又不是傻子。我说了,你们难道会放过我?”
青衣人淡淡一笑:“我们要的是东西,能不杀人,我们没必要在褚连城的地头上杀人。你若不信,我可以起个血誓。”
谢晓风身子抖得越发厉害,林俊南心中焦虑,忍不住现身而出,他张开的嘴里还未发出声音,忽听谢晓风口齿清晰地吐出了一句话:“好,我告诉你们。”说到第四个字上,谢晓风突然跳起来,他的身法比赵家集的那一夜慢了许多,连林俊南都觉得那样的速度慢得不像话,那样的慢更叫他心寒。
空中寒光一闪,谢晓风胸前炸开了一蓬血雾。
林俊南心中陡然一乱,再也顾不得什么了,飞身冲出去,放声高呼:“刀下留人!暖玉灵脂在这儿,我还给你们!不要杀他!”
砌下落梅如雪乱【22】
林俊南快,有人比他更快。那人身子在空中一转,已将谢晓风从刀底下拉了出去。看清那人模样,林俊南不由微一怔,怪叫:“你怎么在这儿?”
卓青不理他,点了谢晓风身上几处大|穴,抱着他后退数步,林俊南这才看见站在那里的褚连城。不知何时,几十名锦衣人已经散布四周,将方圆百米围得密不透风。
褚连城面色微沉,向四名青衣人淡淡道:“各位好雅兴,跑到我这儿来消遣。”
他们交换了个眼色,刚才问话动手的那青衣人打了个哈哈,抱拳一揖,“冒昧造访,手头不便,也没什么贺礼,本不想惊动褚大公子。葛飞龙见过褚大公子,祝褚大公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嘴里说得热闹,眼睛里却闪着阴冷,全没半分笑意。
褚连城背负了手,淡笑:“不敢。荣王爷身边的侍卫长的礼我受不起。小南,你拿了人家什么东西,还了吧。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你喜欢,咱们什么没有。”
林俊南不知道谢晓风伤得如何,不敢多说。连忙从荷包里取出一只小盒子扔过去。那青衣人打开看了,略一揖手,转身就要走。
褚连城淡淡道:“各位忘了什么东西吧?”
为首的青衣人微一怔,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瓶扔过去,“一次三粒,一日一次,以纯阳内力相助,三日内即可化解。”
褚连城拱手道:“多谢。”
荣王在朝中势力极大,又是褚林诸家的大对头,林俊南也不敢说什么。眼看着他们走了,急忙跑过去看谢晓风的伤势。褚连城却比他手快,往谢晓风嘴里喂了一粒药丸,从卓青手里取过谢晓风,向卓青道:“这里交给你。”
林俊南干急插不上手,只得跟在褚连城后面。怕林若兰看了心惊,他们去的是附近的另一处小院。知道他们要来,这里昨日就已升起炭盆。褚连城命人将炭盆升得旺旺的,解了谢晓风衣裳,见背上那一条伤痕,也不由一惊,黯然了一下,向林俊南道:“你来。我修习的内力不对路,要用你们林家的纯阳内力。”
褚连城要把位置让给谢晓风,一片衣角却被谢晓风握在手中,他轻轻掰谢晓风的手。谢晓风抓着不放,唤道:“城……”褚连城身子微微一震。谢晓风眼神已有些涣散,强撑着道:“他们来抢……抢暖玉灵脂……”褚连城心中一动,问:“你那日说的带给我的药就是暖玉灵脂?我都说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伤,你……”
谢晓风抓着他衣角的手越发地用力,眼睛睁得极大,似乎想要看清他,将他的样子记在心里,却终于是渐渐失神了。
褚连城心头一紧,一把揽住他的肩,急唤:“小谢!”
林俊南心中是无法言喻的震惊,乌溜溜的眼珠从谢晓风身上移到褚连城身上,又从褚连城身上移到谢晓风身上——蜀中七狼……治心脉的灵药……禁欲的寂寞敏感身体……谢晓风的失意与苦闷……突然之间,那些想不通的事情都被一根线贯穿了起来。
褚连城将林俊南一把拉过去,“小南,快。”
林俊南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呆呆地脱了鞋盘膝坐到床上。眼前横贯美好背肌的伤痕看上去分外地凄艳。他知道现在不是想东想西的时候,勉强压住心头的震惊,宁定心绪,将手掌放在了谢晓风后心上。这一次比上次更见凶险,好在那丸药化开后,谢晓风体内的阴寒内息受到压制,渐渐平稳了下去。
行完功,褚连城已不在房内。林俊南对着谢晓风憔悴的脸看了很久。他喜欢过许多人,也被许多人喜欢过,因此更明白谢晓风对褚连城的这一份用心里藏着多深的爱。因其明白,因此越发不懂:爱一个人,可以这么爱吗?——拼了性命地千里送药,然后和那个人结拜为兄弟,看那个人和娇妻卿卿我我。
林俊南伸出手,指尖沿谢晓风背上那条狰狞的伤痕掠过,仿佛是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