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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有人安排进来,恐怕我也查不出底细,所以我的公司只做合法买卖而已,他们在那里找不出任何证据。”
仰恩知他并不利用公司的业务,心里稍微觉得放松些,只要没有具体证据落入人手,即使他们怀疑,凭借自己的社会关系,也总能周旋一阵。
“你那秘书注意些吧!”
“哦?简妮?”尚文有些意外,“她怎么了?”
仰恩斜睨了尚文一眼,冷冷说了句:“她笑得谄媚,让人讨厌。”
尚文一时无法反应过来,忽地,象无端从某处来的一阵风,吹落一地梨花,从前带着香气的记忆,在彼此的沉默里,悄悄弥漫开来,尚文感到心在那一瞬间失控般地,情不自禁地问了句:
“恩弟,你为何这般关心我?”
第八章(下)
仰恩笑而不答,尚文渐觉自己这话问得不妥,也颇有些难为情。两人沉默了片刻,方才听见仰恩说:
“有样东西要还给你。”
卧室的抽屉里,一只指环安静地躺在那里。仰恩托在掌心,仔细看着上面精细雕刻的西班牙文,“TE
AMO”,金属在暗淡的光线里散着静默的光泽。
“这般扔了,岂不是可惜?”崇学曾对他说,“改日还给尚文吧!”
往事重提,已不觉得疼痛的时候,是不是表示伤口已经愈合,终于可以拆去缠绕很久的纱布?坚定了一下决心,仰恩转身走回客厅。
“还是还给你比较好吧? 尚文,我只想说,”仰恩短暂地停了片刻,有些不知如何说明,但终还是开了口:“谢谢你。”
窗外似有轻雷隐约滚动,又是一场雨。
四爷上楼时,刻意放轻脚步,遥望着窗前坐的仰恩,手里的杂志半天也没翻过一页,呆望着窗外蔽日的树木,相同的姿势保持了很久,不知道是想什么如此入神,又或者什么都没想,凭空走神而已。四爷心中反复思量着丁崇学托人带给他的口信:
“无论如何看住仰恩,自保为主,勿让他去牵挂别人。”
消息传得极隐晦,旁人只当是句嘱咐,四爷行走江湖这许多年,自是了解这其中的深意,恐怕丁崇学已经多少收到风声,不管是方文华的投敌,还是原尚文在上海的任务,即使大部分事实无法确定,靠着他猜测出的端倪,也宁可信其有,也要防着护着,这人对仰恩的一片心思,倒是来得无比真切,不枉费仰恩留在上海,冒着危险替他铺路了。
“啪”的一声,书掉在地上,仰恩低身去捡的时候,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四爷,楞了一下,自己最近恍惚地越发厉害,这么近的站着,竟然完全没感觉到。
“您走路怎么没声音的?”
四爷坐在他身边,朝草木葱葱的园子里看了一眼,才说:
“看你出神,怕吓到你。午饭怎么吃的那么少?菜不合胃口?”
仰恩摇了摇头,“不觉得饥饿。”
“有心事么?”四爷心中明了,却又不急于点明,仰恩却从他问话的语气里,听出话外之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声喏喏道:
“您知道了?”
“嗯,”四爷微微颔首,“你调动了那么多关系,查法巡捕的名册,我想不知道都难啊!”
四爷向来信任仰恩,很少干涉他的决策,这次也并非是反对,只是两人似乎长久不谈“平社”的事务,心里确实有些话想交代与他,见仰恩侧耳倾听的模样,也不再犹豫,坦白说来:
“我知你已经是尽量低调,可你的一举一动,仍然会有人明里暗里跟我说,可见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原尚文这事,一定得你插手么?
万一不成功,可知道,你在上海得是多么危险?”
四爷把身边的形势细细地分析给仰恩听,能想到的利害关系一条条列出来,说到最后,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再说,你跟他不是已经,过去了么?他值得你这般奋不顾身?”
刚说完,四爷感到仰恩握书的手似乎陡地颤了一下,依旧低着头不肯表态,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了回来:
“我的事情,您知道多少?”
“你想让我知道的,不想让我知道,我大概都了解。”
仰恩心里明白,自己的身份背景不调查个通透,四爷又如何能认自己做义子?如今既然说到这份儿上,便索性不再隐瞒:
“只要曾经喜欢过,这一生他在心中,永远不会与别人相同。值不值得,也不在于他,在于自己的心。尚文这次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管。”
“能管就管,管不了的,别太为难自己。”
“我能力有限,解决不了的,您权当帮我也好,不管将来发生什么,请一定保证把他一家平安送到后方。四爷,这个忙您能帮么?”
“你的忙,我怎么能不帮?但我有我的原则,一切要以保你为前提,原尚文的事次之。”
仰恩面露凄苦,心里似乎挣扎不断,眉头一直深皱着:
“您没见过他的一对儿女。他们今年五岁,是龙凤胎,聪明可爱,讨人喜欢,只要你看看他们的眼睛,就不会忍心让他们成为战争的牺牲品,沦为孤儿。我这一生都不会有子女,尚文的家,就象是梦想一样,他的梦圆了,我的梦,也就跟着圆了。”
四爷没想到仰恩对尚文会有这么一层感知,也为了这孩子终跟自己敞开心扉感到高兴。然而,事情进行得并不如想象中顺利,几乎就在仰恩与四爷彻夜长谈的第二天,法巡捕房的线人传出消息,仰恩跟他提过的三个人里,有两个已经被捕。那三个人知道尚文在上海的真实身份,名单泄露,接着主要人物被捕,这一切都暗示着,事情是预谋的,正在象最坏的方向发展。四爷联系了充分的人手,暗地里铺好了送人出上海的路,仰恩连夜去尚文的家里与他商量,不料,尚文却不肯走。
“我一走,上海的工作就会陷入瘫痪,那么多隐姓埋名的同志收不到撤退指示,都会很危险,我不能扔下并肩作战的同志,一个人夹着尾巴逃跑。”
“你们没有紧急联系的方法么?”
“我不与下面的人直接联系,跟你说的三个人,就是负责向下传达指示的……”
“可他们中的两个已经被捕了!”仰恩显得急躁,“他们是抗日力量,会被引渡到公共捕房,那时候日本宪兵队会插手,就算是我落在日本人的手里,也救不出来!这后果你可知道么?”
“那趁现在还在法巡捕这里,有营救的可能么?”
“有,这些交给我去办,你现在马上离开上海,因为一旦营救不成功,你再想离开就很难了,日本人有很多法子让他们开口供出你,或者,他们已经知道你的身份,留着你不过另有企图……”仰恩这般想着,越发觉得恐怖,“不行,你今晚就让嘉慧她们收拾东西,出上海的路线我已经帮你们铺好了,天亮前就走。”
尚文摇了摇头,面目绝决,难以动摇:
“你送嘉慧他们走,上海的工作需要我,我必须留在这里。”
仰恩知道尚文这人一旦决定,没人能改变他的想法,危急时刻,与他争吵也无用,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直觉一股火已经开始侵蚀他的心肺,头昏目眩又觉得口干舌燥。尚文接着说:
“谢谢你这般不遗余力地帮我,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我就算死在这里,也得把任务完成,被捕的同志得营救,隐藏的要及时撤退,而这些,是我留在上海的使命,我不能连累你。恩弟,我只把嘉慧和孩子交给你,如果我出了什么事,请你帮我照顾他们,请你帮嘉慧把孩子抚养成|人。我这一生欠你的,来生必定还你!”
“你少说混话了!”尚文背后的墙上,时钟准确地报时,晚上十点了,再不准备就来不及了,仰恩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尚文转头看钟,说:“十点整……”
还未说完,只觉得被仰恩狠狠在后颈处敲了一下,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仰恩绕过他的身体,催促嘉慧带孩子收拾东西,再折回来将尚文绑了起来,刚塞进汽车,尚文已经清醒过来,他的眼神,竟复杂得连仰恩也无法理解。
“为什么?”良久,他哑声问。
“他们是你的妻儿,你自己负责,我不管。”
趁着黎明前黑暗的掩护,尚文一家离开了上海,那是仰恩与尚文最后一次见面,命运没有给他们充分的时间,如同美丽的相遇那般衣冠楚楚闲情逸志,绝别,如此短促,苍惶,而狼狈。
正如预料的,尚文刚刚离开,事态就迅速恶化,日本人很快展开了大规模的搜捕,法巡捕房逮捕的两人也终辗转落如日寇手中。日方那里消息封锁得很紧,仰恩也不知道他们了解多少,是否牵涉到尚文身上,但有一点,日本人似乎并不知道尚文已经离开上海,依旧在搜捕他的下落。好在收到消息,尚文一家终于安全到达了后方,上海的灾难再不能影响他们。仰恩自己也格外小心,几乎足不出户,却又觉得在上海再添了一层孤独,只有偶尔玉书他们过来,一同吃个饭,打个牌,兴致上来,他还唱上一小段,遥遥地想起奉天的日子,乡愁便似那一杯陈年的酒,熏染着寂寞的精神。玉书也遇上点小麻烦,他说最近总觉得有人跟梢,让他不安宁。仰恩劝他放心,法租界治安还好,而且日本人那里是不敢公然到这里来捉人的。玉书听了感到心安些,也不再提那话茬儿,直到一天,仰恩收到了子渔的电话,声音格外焦急,说玉书失踪了,家给人搜了个稀巴烂,仰恩想也没想便赶了过去。
保镖停在走廊,仰恩敲门,子渔将门开了个缝儿,见是他方才放了心,让进去,随手锁了门。屋子里果然是很乱,仰恩四处看了一下,问道:
“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