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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可归……一切都不去想,只等明天,看重庆的飞机是否能成功降落,看着混乱的四周,仰恩隐隐不安,心中暗暗做了最坏的打算。
入夜,灯火管制。整个城市漆黑一片,下弦月,星月渺茫,连海浪也是乌登登地,没一点波光。室内点了蜡烛,随从不敢睡,都守在外间屋,崇学与仰恩在里间的卧室,也是辗转难眠。
“睡不着坐一会儿吧!”崇学在仰恩后背安慰地拍了拍,“晚饭吃饱了么?”
昨天还是主餐,汤水,尾食样样俱全,今日已经减到只剩一道主餐,可见粮食供应已经要成燃眉之急;加上担忧明日的计划,仰恩吃得很少,从早上发生空袭,他其实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却也不觉得饿。
“明天若走不了,我得内疚一辈子,”他坐起身,左手的石膏还没拆,右边身子靠着崇学,“怕呀怕的,还是拖累你。”
“我今天要是走了,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那我就得内疚一辈子,口口声声,信誓旦旦,大难临头却一个人夹着尾巴逃跑,你认识的丁崇学是这样的人么?”
仰恩给他说得笑了,“所以你宁愿让我内疚着!”
“不是让你内疚,我只是不想我们两个任何一个,这辈子留下什么遗憾。仰恩,我们一定能逃出去!”
“嗯,你逃出去就行。”仰恩心里暗暗地说,“你肯为我留下来,我这一生就已经没有遗憾。”
黑暗里闪烁的两双眼,沉默地凝望着彼此,好象把这几年亏欠的,都看了个够本。一夜无眠,天亮前一阵翻天覆地的轰炸声,空袭警报象是针扎一样尖叫起来。这让仰恩想起上海陷落的时候,日本人空袭闸北,当时玉书不知怎么陷在那头,自己前去找他,混乱的人群,尖叫和嘶喊,炸弹在街道中间爆炸,着火的树木,血和残破的尸体……当他在一片嘈杂中找到玉书的时候,子渔已经赶到他身边,他们抱得那么紧,似乎已经不去害怕近在咫尺的死亡。其实仰恩也不怕,只是他宁愿是一个人去死,他想崇学能活着,完成他抗日的梦想,想他有完整的人生,享受太平盛世的宁静安康……你若真爱一个人,并不是只想跟他如何携手终老,你更想他不管有没有自己,都能快快乐乐地活着,你甚至害怕自己会成为他幸福的一部分,你怕万一自己不能,他的幸福会不完整。所以爱,总是诚惶诚恐,患得患失。仰恩闭了闭眼,将头缓缓抵上崇学的颈窝,感觉崇学低头蹭了蹭自己的额头,然后轻轻地印了一个,吻。
第二天消息传来,昨夜的轰炸已经完全破坏了启德机场,中国航空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撤退,空路离开香港的希望已经完全被碾灭了。【tetsuko】
第十三章(下)
第二天消息传来,昨夜的轰炸已经完全破坏了启德机场,中国航空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撤退,空路离开香港的希望已经完全被碾灭了。这使得留在香港搜集情报的工作人员万分紧张,在水路陆路都别切断的情况下,既要保证丁崇学在港期间的安全,又要绞尽脑汁想法子将他安全送回后方,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形势渐渐变得危急,半岛酒店的最低三层给政府征用,作为临时的战地医院。半岛酒店的洋经理已经过海,临行前过来征询丁崇学的意见,问他们是否愿意也避过去。崇学自不好点名港岛也是守不了多久,只委婉拒绝了,仍拜托对方能将自己的行踪保密。剩下的中方经理,暗中依旧照顾着一行人的饮食起居。
港澳负责人那里也是焦头烂额,九龙失陷近在咫尺,可滞留在这里的大老,要人,还有北洋政府时期的大员,一旦落入日本人手中,加以利用,对将来的抗战必有负面影响,而丁崇学的保护也成了问题。九龙守不了多久,日本人攻打进来,半岛酒店的目标太大了,转移是势在必行,只苦于目前全九龙流氓横行,各自都盯着周围的重庆分子,为将来邀功做准备,要把人好好地藏起来,再悄悄地逃出去,是让人颇费脑筋的问题。
而此时的崇学与仰恩,却不再如先前那般急躁,虽然没有明说,各自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是两个人盘算的结果,却又是非常不一致,恐怕说出来,难得要惹起一番争吵,所以各怀心事,也未与对方商谈,加上仰恩伤势未愈,崇学日间忙碌与与各方取得联系,夜里悄悄地照顾着他。外面兵慌马乱,剑拔弩张,两人依旧相处得平淡安宁,只觉得每一天都显得格外珍贵。
入夜,炮声骤然密集起来,目标似乎是港九之间的渡轮。有节奏的三声,炮起,腾空,击中目标时巨大的爆炸……丁崇学靠着床头坐着,刚毅的一张脸在炮弹升空带来的短暂光明里,时而清楚。虽然身边的人呼吸平稳,他仍断定仰恩还未入睡,伸手在额头摸了一把,热而干燥的,丁点儿汗也没出,烧了整天也不见起色,医生已经是请不到,就连楼下的战地医院也只剩几个护士在照看而已。从港岛医院撤离时候太过匆忙,忘了向医生要仰恩吃的药,他手伤未愈,加上连日心急如焚,今日一早开始发烧,却不吱声,下午的时候崇学才发现,想责怪,又没忍心开口。
“九龙能守几天?”黑暗中,仰恩转过了头问他,嗓子也不似以前那么清亮,咳得沙沙地,带着嘶哑。
“就这一两天的事,打进来也好,我们混出去的可能性大些。”崇学说着长手一揽,拉着他坐起来,“要不要喝点水?”
仰恩点头,就着崇学的手喝了大半杯,肚子里空空的,感觉水“咕咕”地就掉胃里去了。他心里清楚日本人占了九龙,会再向香港进攻,那样的话,九龙就是后方,疏散居民,是安定后方的主要手段,那时候可以趁乱逃出去。
“我们要在这里住多久?”
“明日转移去胜斯酒店,然后再想办法。”
“哦,”仰恩低低应了声,静了好一会儿,才又说,“你怕是不怕?”
“不用去怕。逃得出去就逃,给日本人逮到了,他们也不会怎么样,大概就是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关起来,等他们的指挥官被俘虏,再做交换。”
“你想的美!”仰恩不禁给崇学轻松的语调逗笑,“把你换回去不是放虎归山么?你当日本人是傻瓜?不是说日本进攻香港的指挥官是南京大屠杀的酒井隆,你说他会不会再来个屠城?”
崇学开始感到仰恩有些不对劲儿,低头确认他脸色如常,才放了心,知道他曾经离死亡那么近,如今才会惶恐不安。摸索着仰恩的脸,崇学尽量放松情绪地说:
“别胡思乱想,有精神就好好养身体,撤离的事情交给我筹划好不好?”
“嗯,”仰恩闭着眼,嘴角挑了一下,“我是瞎操心,现在是没用的废物,就听你差遣了。”
“这可是你说的,凡事听我的安排?”
崇学连忙确定,他深知仰恩这人骨子里也是倔强,这几年又自己做主惯了,他也怕一旦到了关键时刻,这人有了自己的主意,恐怕自己也不能说了算。
“只要你的安排合理……”
仰恩还未说完,就给崇学冷不丁地按回床上,传来的声音里竟有些微愠:
“别说了,睡觉!”
这人竟敢说气就气呀!仰恩心里纳闷,难道你没道理的决定也要我遵守么?仰恩的心底暗自叹了口气,脑海中寻思考着,我可以只属于一个人,可你,是整个中华民国的,我分到的也只是一小份,又怎能自私地,容忍你为了我做出牺牲和让步?
睡得不安稳,一会儿觉得冷,一会又热得难受,神智还算清醒,感觉得到崇学一直在身边,他一离身,仰恩就伸手抓住,害得他连忙低身在耳边解释:
“我让人去楼下的医院偷些药来,别怕!”
脑子没太分析他说的话,只知道他离开了一小会儿,便返回了,于是也不去计较。天亮的时候,高烧却又不药而愈,温度降了不少,也忘了询问昨夜偷窃的结果如何。早饭只剩白稀饭,看来粮食供应已经出现问题,香港一贯依赖广东进口蔬菜粮食,如今战争切断陆路,水陆,粮食能坚持多久,也是难说了,恐怕饿肚子的日子不远。警察都已全数退到香港岛,九龙基本上成了无政府状态。夜间炮声轰鸣,整夜未停,天亮时弥敦道上一卡车一卡车的英军从前线回来,纷纷向香港岛撤退。九龙失守了。
〖Cissy〗
《青山遮不住》第十四章(上)
九龙失守,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好事。密云不雨的局势对老百姓的生活已经造成慌乱,地痞流氓打家劫社,无恶不作;粮食供应已经切断;饮水供应也倍受威胁;由于粮食供应有限,日军进入九龙以后,必定大批向内地迁徙难民,打算在那时候混出九龙的人很多。
日本陆军很快占领新界,进入九龙,并以九龙为基地,向港岛发起攻击,日本海军在浅水湾,香港仔一带展开行动,日日硝烟弥漫,空袭警报不断。九龙形势也并不乐观,半岛酒店果然被日本人征用,做为对香港作战的指挥部,大街小巷汉歼带着日本宪兵到处抓“重庆分子”。丁崇学带着仰恩连夜搬出半岛酒店以后,先是寄住在胜斯酒店,很快也遭到搜捕,幸亏有人提前报信,才在日本人进入酒店大堂的时候,在随从的掩护下从后门逃出生天,负责掩护撤退的人,恨不得在地下挖个洞,将丁崇学藏起来,已是头疼至极。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九龙一带四五十名的社会名流,被日本宪兵从各处搜了出来,均集中在“半岛”酒店管制。不仅如此,南京与上海已经派了人过来监管这些人,南京的主要是争取下野的势力加入“和平运动”,上海的主要都是“七十六号”来抓逃出上海的“通缉犯”。而这一切的一切,无时无刻不警告着崇学与仰恩情势已经危急到怎样的程度,虽然暂时找到新的藏身的地方,但因为水路一直没有最后联系好,一时间无法立刻结束这日日行走在刀刃上的逃亡躲藏的日子。不知是不是因为精神上的紧张,仰恩低烧的毛病持续了数日依旧没有好转的趋势,医院中偷来的药也没少吃,却也没什么效果。
“陈将军那里传了消息过来,‘维持会’那里已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