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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里很静,陈设与去年所见并无一致。
最引人注目的依旧是那架箜篌。
常留瑟梦游般地走过去,伸手在琴身上划过。
冰冷坚硬的触感,上面却一尘不染。
确实是有人经常过来打扫,他拨动了那几根银色的琴弦,箜篌却没有发出悦耳的音响,常留瑟缓缓地记起很久以前丝竹盟老板说的话。
再怎么好看,也不过只是一把作为摆设的哑琴。
就好像陆青侯已经是一具尸体。
可笑那垂丝君,宁愿眷恋着一具尸体,也不愿对跟前的活人有所珍惜。
常留瑟伸手按了按心口,将视线移到别处。
他发现地上滚落了一些木肩与刨花。
仔细嗅闻,空气中除了沉檀木香之外,更有一股隐约的桐油漆粉的气息。
屋子不大,也没有任何新置的器物,可见这股气息并非是从地面上面来。
常留瑟耐着性子开始摸索,终于在博古架上找到了机关。
在宝帐后面分开一道地缝,露出暗道。
常留瑟取出怀中备作照明的夜明珠,走了下去。
两三丈的密道后方,竟是一个颇为宽敞的密室。
另有一端通道指向地上,隐约是后山的方向。
常留瑟的视线在室内转了一周,最后恍惚地落在不远处两个一人多长的很色木匣上面。
全丝棉木的双棺。
做什么,这是要做什么?常留瑟尚未能理解这双棺的用处,而浑身就已经泛起一股凉意。
一具棺木自然是要停放陆青侯的尸首,那另一具呢?他的耳边突然重覆了季子桑临走之前对他喊的话。
「别让垂丝君与尸陀林主见面,别让他去报仇。
否则你会失去他永远。」
如何失去?「大仇得报,虽死而无憾。」
他忽然记起了很久以前,二人初见面时,垂丝君对自己说的话。
是死亡,与尸陀林主同归于尽,躺这第二具棺材之中。
常留瑟再忍不住,浑身战粟起来,他靠墙贴着,慢慢滑坐在地上。
昏暗的光线中,他将双手举到面前。
「甘续泉路断,为暖三途寒。」
是说你还想着要追到那黄泉之下,陪着陆青侯走那最后一程?垂丝君,难道你还指望着我用这双手,将你的尸体带回来、殓进这具棺材里?那我呢?阳世路那么长,你怎么没想过要陪我一起过?把你埋葬之后。。。。。。你让我怎么办,替你与陆青侯守墓?你以为你究竟施舍了我什么样的恩惠,可以要我这样子来回报?空空荡荡的密室中,只听得见他喃喃自语的声音。
越来越轻,最后埋葬在一片死寂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常留瑟终于想要站起来,但双膝一用力便觉得乏软,于是一路跪爬着靠近了那对棺木,攀上冰冷的木沿,向着黑洞洞的棺材内张望,接着伸出手,像触摸到了那即将躺进去的尸体。
「垂丝君,这里舒服么?比我们的床。。。。。。更暖和么?」他轻声叹着气,慢慢摸到了棺材里一个长条形的凹槽。
「就是这里!你就是要把我的冰精插在这里么?」他反常地笑了一声,「原来那冰精是要紧紧地贴在你后背上,是要代替我永远和你在一起么?那我现在就把它还给你。。。。。。」说着,他从怀中取出冰精,小心地插在回槽中。
这天垂丝君起得并不算晚,却一直觉得心绪不,.用早膳时听棋叟说季子桑已经下山,常留瑟特意相送了一程,似乎还没育回来。
他点了点头,继而想到这几日宅内喧闹,自己对常留瑟着实有些疏远了。
于是便想着在正厅里等他,顺便暖和一下二人之间的氛围。
然而等了许久,却不见有人往正门进来,垂丝君心中狐疑,立刻起身往后院的水潭边去找,练功的水筏上也未见人影。
怀疑扩散成不安,他忙遣人往各处寻找,最后是在密室外的台阶上,看见了脸色苍白的常留瑟。
「怎么了?」垂丝君问,「怎么跑到这里来?」常留瑟抬手轻拂开男人的关怀,「随处走走,累了便在这里坐一会儿。」
「那」垂丝君依旧上前握了他冰冷的手,「我们一起去练功。」
听见「练功」二字,常留瑟霎时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不了。」
他拒绝道,「殷朱离让我帮他去调酒,今天恐怕又不能练剑。」
这件事垂丝君也是知道的,碍于面子无从阻绕,只能点头同意了。
常留瑟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经过男人面前的时候甚至踉跄了一下。
垂丝君被他一夜之间忽然的憔悴惊了一惊,急忙再扶住他的肩膀,却被常留瑟狠狠地甩了一把,凑巧将右手刮到了他的脸。
「啪」地一声,留下数道淡红。
垂丝君当即怔住,而常留瑟自己也吃了一惊,习惯性地要道歉。
然而就在视线与男人交会的时候,整个人却又猛然地缩了缩,紧紧地闭上嘴,头也不回地往后院去了。
由着常留瑟远去,垂丝君没有去追。
男人将目光投向紧闭着的门扉。
锁是好端端的,没有橇过的痕迹。
而上面那十字的密码.常留瑟绝对不可能知晓,垂丝君开锁进门。
屋内不见异状,他接着启了密室机关,走进去,地面下一片死寂。
没有异状。
亘到垂丝君取了火镰,点燃壁上的火把走到棺木前面。
那两块冰精怎么会在棺材里,他明明记得自己是交给了山下的玉石匠人赶工雕琢的。
缺页P14」~141瑟却突然将手抽了回来。
垂丝君猜不透他的心思,也就由他去了,可片刻之后常留瑟竟啜泣起来,仿佛走在夜路上的孩童,因为找不到家人而慌乱。
垂丝君只好将他重新用被子裹了抱在怀里,甚至轻轻摇晃起来。
他觉得自已有些可笑,然而白日里的那个发现却让他心生歉疚。
常留瑟一定是进入过了密室,也是他将冰精留在了棺木中。
如此吝财之人,看见自己的宝贝竞被偷去做了陪葬品,会伤心不忿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真正让常留瑟伤心不已的原因,垂丝君并不知道。
他便不明就里地抱了常留瑟一整夜。
殷朱离是饮惯了美酒的,对于酒自然也有些抵抗。
所以次日并没有如小常一般长醉不醒,但宿醉的头痛却还是在所难免。
约莫西时未,他睁开眼睛,摩诃和尚竟然已经立在了他的床边。
「早安。」
殷朱离难得落了个笑容在脸上,衬着残酒的醴红显得尤其诱人。
摩诃垂了眼帘道:「你说过,今天是我们散伙的日子。」
「是。」
殷朱离笑着起身,动作熟练地坐到床边上的轮椅上。
「今日之后,你我二人便真正无关。」
摩诃见他神色轻松,心中反而有些犹豫。
一手推了轮椅,对殷朱离说道:「既是最后一日,便让我做一件以前不能做的事罢。」
「什么事?」殷朱离问道。
和尚答:「让我帮你梳一次头。」
殷朱离怔了怔,随即笑道:「你一个秃驴,还会帮人梳头?」摩诃没有回答,迳自捧起那一头滑如丝缎的长发,细细地持着,又用蓖子一小股一小股地梳了,慢慢缠绕起来,盘成一个单髻。
他的动作轻柔,举动更像是对于恋人的爱抚。
一番痴态,让殷朱离不自在地扭着脖颈,下意识地配合着他的动作。
过了许久,摩诃终于放下梳子。
殷朱离瞥了一眼铜鉴,内里隐约照出一个清朗的人影,与平日的散发打扮大相迂庭。
他沉吟片刻,终是没有抬手拆掉发髻,反而对摩诃说道:「在散伙之前,我也还有个愿望。」
「什么?」摩诃问。
「请你为我还俗一日,也算是对于旧时旧事的一个了断。
过后你再重新投入空门,重铸度牒,也算是一个新生。」
摩诃不语,算是默认。
殷朱离便叫他去洞中拿出那三坛特殊炮制的酒来,而自己也准备着再次一醉方休。
尚是温热的酒坛子被摩诃用外袍一毕着拿了出来,屋里殷朱离也已经备好了下酒的果品与菜蔬,其中不乏肉食,看在摩诃眼中,化为一个淡淡的苦笑:「你是想要我将所有的戒律都破一遍么?」殷朱离也回敬他一个苦笑;「今日的你已不是和尚。
又何必提到戒律,庸人自扰?」两人相顾无言,便一同坐下来吃酒。
开坛,浓郁而奇特的酒香随着热气腾腾而出,清新馥郁中隐约夹杂着一股媚意。
殷朱离为彼此二人斟了两碗,率先举起来说道:「第一碗,我敬你。
为了最初的最初,你救了我一命。」
语毕,一饮而尽。
摩诃端着酒盏,目不转睛地看着殷朱离喝干了。
接着也仰起了脖子将酒饮尽。
「多少年没有喝过酒了?」殷朱离看着他喉结上下起伏,同样的一碗酒,在他口中似乎显得格外美味。
「味道怎样?」摩诃放下酒盏,脸上已经染上了一层红晕。
「辛辣。」
他慢慢品味道,「后味却是甜。」
殷朱离笑了笑,替他斟满了第二碗。
「第二碗,依旧是我敬你,为你一路护我周全。」
语毕,摩诃也立刻拿起碗来,二人对视一眼,同时一饮而尽。
第三碗,摩诃抢在了前面。
「我敬你。」
他的声音低沉,且已经略带了些沙哑,「为了六年前与你相处的时光,虽短,却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语毕,也不敢再去看殷朱离的反应,仰头便灌。
鲤鱼单手支颐,含笑看着酒液从摩诃嘴角流淌出来,他突然伸出手来截去那多馀的液体,指腹轻轻滑过摩诃的喉结,带去细微的酥麻与温暖。
摩诃面上的红晕逐渐渐蔓延到了泛青的头皮上,莫名的热度与暧昧开始在两人之间流动,接下去你来我往的动作,便逐渐不受控制起来。
棋叟拿着春宮内画瓶找到垂丝君的时候,常留瑟犹在沉睡当中。
屋子里早几天就停了地龙,现在显得有些清冷。
他极温顺地趴在床上,而面下的枕巾又湿了一大块。
他在梦声中啜泣了一夜。
这也是垂丝君第一次看见常留瑟真实的眼泪,没有半点声势,却看得人心如刀绞。
男人低头凝视着常留瑟的睡脸,仅仅是一阵子,又不得不蹙眉回去望着那个药瓶子。
瓶子是早晨在水阁外的石缝里头发现的,里面的药已经涓滴不留。
这样的剂量无论放到哪里,都会惹出不小的事端来。
而让垂丝君介怀的还是:这药一直都是常留瑟所持有的。
为什么是空的,为何出现在常留瑟练功的水阁边上,为什么偏偏是药?将所有的疑问反覆思考连贯之后,男人终于突然省悟,赶忙推门向后山的悬崖赶去。
殷朱离的水府之中,弥漫的酒香之下,潜伏着另一种更为诱惑的气息,殷朱离与摩诃都已经明显地觉察到了。
但想逃避已经太迟。
放满了酒菜的桌子成为了二人之间的障碍,殷朱离的轮椅被推到了墙角牢牢地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