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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顺眼看去,一个褴褛的身影正从后山摇晃着走了过来。
黑沉夜色中上个人披了一身焦黑的衣袍,头发蓬乱着,白皙的面庞上也到处是黑红的痕迹。
霎时间竟看不出是人是鬼。
大家都呆住了,是垂丝君第一个反应过来。
「常留瑟」他再次大喊一声,奔过去一把揽住了那人。
躯体是实在的,尚带着些慎魂未定的颤栗。
眼前的小常虽然形容凄惨了一些,但并无显着的伤痕。
应该是从后山的密道逃出。
垂丝君将常留瑟紧紧搂进怀中,揉着他那头同样凌乱的发,嗅着失而复得的熟悉气息。
从悲恸到狂喜,他头一次发觉自己竟也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
或许他只对眼前这个人多情。
「大哥。。。。。。」常留瑟被垂丝君用体温暖着,好像刚从梦中苏醒过来。
长吁出胸中淤滞的一口闷气,垂丝君等待常留瑟停止了颤抖.立刻问他:「你怎么会在密室里!」常留瑟只把头埋在他怀里,没有回答。
垂丝君以为常留瑟还是惊魂未定,于是用手抚着他的背脊唤道:「小常?小常?」常留瑟还是没有回音。
男人突然觉得不安,因他联想起了昨日的殷朱离「也是如此沉默地对着摩诃,然后消逝在爱人怀中。
同样的情况,如果发生在自己怀中。。。。。。垂丝君不愿再思考下去,这时候常留瑟却突然抬起了头。
男人如释重负,甚至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被碳抹得漆黑的脸上那对眼珠子更显得水银般活亮。
他顽皮地眨了眨眼,慢慢地贴到男人的耳边道:「火是我放的。
烧了陆青侯的破琴,烧了那间密室,烧了你的棺材,看你还怎么和他一起去。」
垂丝君的笑容凝固,常留瑟却又突然笑了,一把抓住男人的后脑勺,压低了就是一记狠。
「你疯了!」迅速反应过来的垂丝君猛地甩了他一个耳光,而唇上的血已经不断垂挂下来。
又被打了。
常留瑟耳边一阵轰鸣,眼睛像是被黑幕遮住,脸上倒并不觉太疼,只是双颊被炙烤多时之后再被针狠狠地扎了。
他不由自主地将头偏了偏,再用手去捂。
回过种来便看见掌心一滩温热的暗红。
他凄凉地笑了笑,吐出被打断了的一颗牙。
「打得好。」
他轻轻地挑了挑眉,眼中依旧波光流转,却不再是浓浓的情意:「你打断了我对你。。。。。。所有的痴心妄想。」
垂丝君浑身一震,虽然迅速恢复了面上的冷静,但内心还是一团乱麻。
他质问:「你说。。。。。。火是你放的?」常留瑟从容点头。
垂丝君无明火再起上把捉住了他的衣领,吼道:「为什么!」常留瑟将手轻轻覆在他手上:「因为看不顺眼、因为嫉妒,因为他有的,我没有,因为我本来就讨厌那个死人陆青侯。」
垂丝君的眼神立刻在一瞬间变得阴狠起来!他咬牙切齿道:「你。。。。。。有胆子放火,怎么没胆子死在里面?」常留瑟抹去了嘴角的血迹,竟又若无其事地笑道:「因为我舍不得你。。。。。。」垂丝君因他的厚颜而愤怒。
然而这句明目张胆的爱语又唤醒了他对常留瑟的一点温存。
一个刚刚从火场中逃生的人,方才犹自顫抖不已,何以在转瞬之间主动揽下罪名,倒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变得自暴自弃。
他刚想开口询问,却听常留瑟愈加骄傲地说:「我不仅放了火,鲤鱼那事也是我干的。
你。。。。。。又能把我如何?」垂丝君强压住心中怒火,问道:「你究竟要怎样?」「我要怎样?」常留瑟冷笑,忽然猛地拍开他的手,一字一顿道:「我、要、上、你!我们功夫下见真章!」话一落一拳已出。
垂丝君惊怒,急忙招架。
常留瑟虽然刚脱离劫难,然而使出浑身力量,处处先发,倒也能暂时封住垂丝君的进攻,不觉三五十招已过。
雕琢双棺的辛苦,损失财产的心痛,此时完全化作了满腔怨毒。
垂丝君不使饶人的武学,拳脚之下也未见得替常留瑟有所考量,他更想趁早结束这场无情的拳脚。
心中一急,掌风骤然变化,只为尽快击昏常留瑟,带回屋里再作计较。
常留瑟明白自己打不过垂丝君,便借这一掌向后疾退了数丈。
转身足尖轻点,一个鹞子翻身上了墙边大树。
一手攀着树枝,一手捂住伤处,回过头来凄凉一笑:「好,你去找别人帮你杀尸陀林主!你、我,从此恩断义绝!」说完竟头也不回地奔出山宅,悠地消失。
「常留瑟」垂丝君第三次吼出他的名字,声音已因为愤怒而嘶哑,他青了脸,散乱着长发,看起来更像是在绝顶上与人决斗了三日夜。
在场之人从未见过他如此气急败坏的模样,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喧嚣过后剩下死寂,密室里的火光也被完全忽略。
众人正在猜测垂丝君下一步会如何反应。
依旧是后山得方向,隐约传来了锁链撞击得声音。
是摩诃。
他静立在沉沉夜色之中,浑身披着一层鱼鳞也似的光泽。
他将外衣脱了,包着一件不大的器物,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
垂丝君经由旁人提醒方才回了头。
见是摩诃,便稍稍收拾了情绪,正要开口,摩诃却主动摆了摆手,一字一句坦诚道:「那药。。。。。。是季子桑交给我的,我用了,下在酒里。」
垂丝君倒吸了一口凉气,摩诃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搭在了唇上,示意他噤声。
又低头极怜爱地看了眼怀中蒙住的器物,接着便下再言语,只慢慢地穿过众人,也往前院的正门出去了。
垂丝低头看那锁链索然依旧铐在摩诃的踝上,而中间那段铁链却已被断开了。
出了山宅,常留瑟孤身在黑夜里的树林中乱闯。
他数不清自己看见被树根绊了几跤,又有几次滚下陡坡,伤口里面嵌满了细小的石子,反覆磨烂了皮肉,被染成了鲜红。
等到痛得实在走不动,他才寻了水源坐下。
胡乱饮了几口泉水之后,肚子又开始饥饿。
他在野地里摸索半天,最后只找到一大蓬新抽了芽的嫩草。
他将靠近根部的那段白茎在水中洗干净,送进口中。
草根的味道甜中带着涩,尚未完全落入腹中,整张嘴已经麻痹得失去了知觉。
常留瑟不得不停下来思索,这是他少年时用来果脯的东西,如今却为何娇贵得不能习惯了呢?山宅里衣食不缺的日子恐怕就此结束了。
常留瑟心中未免觉得不甘。
紧接着想起了自己的那些宝贝「家当」,所有一点一滴苦心经营的东西,到头来还不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寒风吹过水边,钻进单薄破烂的衣袍中,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寒噤,缩成了一团。
双膝摔得生疼,衣服也被血液沾了一层在身上。
反正走到哪里都不会有地方为他遮风挡雨,于是他索性不再前进,靠着老树等待黎明。
刚才还在想着要学会知足,没料到一无所有的日子这么快就到来了。
东方很快便露出了鱼肚白。
常留瑟这才发觉自己原来已经到了山脚,林子的尽头便是驿道,正依稀传来不明确的马蹄声。
是谁?他顿时有了些精神,直起腰背细细听着,一直等到那声音慢慢消失,方才失望地跌坐回去。
不是他,过了这么久,他怎么还会追来。
常留瑟在心中骂自己愚痴,然而未过多久新的声音响起,他又禁不住地去听,接着失望。
不见棺材不掉泪,这是铁石心肠的人。
然而见了棺材里的人,就是自己与那摩诃和尚,心甘情愿地自我欺骗,只为留下唯一一点点幻想。
他坐在树下捣住自己的脸,双肩抽搐着,却流不出半滴眼泪。
可笑,过分的人明明是他垂丝君,为什么自己会感到心痛,会觉得沮丧,会想哭。
因为离开了不想离开的地方,离开了不想离开的人。
面上或许能够装得坚强而不屑,心里却早已经是血肉模糊。
常留瑟撕下一块袖笼,将被散的乱随便扎起。
过于细碎的头发他就硬生生地拔掉,粗重得好像是在对自己发脾气。
他指着水里的倒影嗤道:「常留瑟啊常留瑟,你究竞是个什么怪物?他这样一巴掌煽到你脸上,你居然还想立刻转回去找他?」影子无声,羞愧地碎了一池。
常留瑟方才住了嘴,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山下。
普天之下、朗朗九州,哪里有他常留瑟的容身之处,晨光之中,他对着满目的出神,忽然觉得自己渺小而孤独。
家在何方,未来又在何方?他无目的,却不能永远停留。
天已经大亮,他只有上路。
第十二章
日子一晃过去了十多天。
常留瑟逐渐感到体力不支的时候,桃花梨花杏花都已经开败了。
他头发蓬乱衣衫褴褛,一手拄着截崩裂的竹杖,任由污垢遮住了瘦削的面颊。
一路行来,他都是依靠着别人田里的萝卜番薯果腹。
身上的伤口有些痊愈了,更多的则掩盖在褴褛的破衣下面。
天气很暖,他却一直在低咳,弓着身子贴在墙根里慢慢行走。
路过之人往往投来同情的目光,其实他并不需要。
他有各种手段来获得钱財与援助,唯有这身伤痕与潦倒他暂时不想改变,至少在尚未扳回一成之前,他不允许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痛。
今天也不知走了多久,他觉得耳边人声稀疏落去,便知道走入林中。
周围很静,也有一点野菜野果之类的,他便要停下来歇脚。
谁知半空中忽然狂风乍起,卷集四周的沙石尘土飞扬。
他抬头,正有几根羽毛划过脸庞。
是雪枭。
原来不知不觉之中,自己竟走到了天荒坪上。
那雪枭见了常留瑟,便从半空中盘旋着降落下来,及至近前,常留瑟才见他嘴上还衔着类似于缰绳之类的东西,中间系了块黄布,上书二字:欢迎。
这些天来,常留瑟第一次笑出声来,笑那位未卜先知的归尘主人。
主人既然有请,小常便趴在雪枭背上抓紧了「缰绳」。
大鸟振翅而起,吁胎之后飞到了峰頂,触目所及之处依旧是大雾茫茫。
接待他的傀儡童子领着他走过老路,来到大若台上。
金绿屏风前面,归尘主人依旧情濯出尘。
他散发赤足,仅穿了牙色广袖单衣,手边还是原来那架琴。
他听见了常留瑟的脚步,便远远地问道:「步履沉重,身无金石之音,你现在可否算是落魄失意?」常留瑟苦笑道:「何止落魄,何止失意,我现在只要对别人伸手,就是乞丐了。」
常留瑟点头落座,待傀儡童子奉了茶,归尘主人便开门见山地说道;「坐。」
那山上的事,我已知八分。
也正托了你们的「福」,季子桑与我这几日的传书,比以前几年的总和更多。」
听到季子桑的名号,常留瑟顿时无名火起,捏紧了手里的茶盏,咬牙切齿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