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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尾先生。」
「——那个家伙。」志人君忿然咂嘴。「真是饶舌。」
「叫前辈那个家伙成何体统?不过真了不起,能够做出女仆机器人实在很厉害。嗯,虽然我比较喜欢传统型女仆,可是那种新颖型的也不错。」
「不许叫它女仆机器人!只有根尾先生才这样叫。」
补上漏打的注释:
*1:SpookyE,上远野浩平的小说'BOOGIEPOP'系列里的人造人,双手可以发射电磁波,对他人进行洗脑以及篡改记忆活动。
*2:清凉院流水的小说'COSMIC世纪末侦探神话'里的一名受害者。
第一天(3)——蓝之笼
志人君并未特别得意或自满,反倒是一副这点小事有什么好夸耀的摸样说:「那玩意根本算不了什么。只要有零件和道具,那种东西连小学生都做得出来。」
「说的也是,这就是它与传统型女仆的差异。」
我频频点头,我还是喜欢传统型的。
「……喏,志人君,我还有一个关于女仆的问题。」
「是什么?」
「我听说兔吊木从未离开过这里,是真的吗?」
「姑且不管这是哪门子关于女仆的问题……」志人君愕然反问:「这是谁告诉你的?」
「这个嘛……也是根尾先生。」
「……」志人君僵在当场片刻。「……妈的,那个家伙。」
「所以说,叫前辈那个家伙成何体统?」
「那个家伙就是那个家伙,男人当然就是家伙,我没有错。而且要谈前辈后辈的话,我才是根尾先生的前辈,因为我的资历比他久。
根尾先生是这里最资浅的……你是说真的,这又怎么了?兔吊木先生一步都不离开这里,对你来说有何不妥吗?」
「不,倒不是这样……」我随口岔开话题。「不对,这里还真是怪人集中营哪。兔吊木先生不用说,就连你也称不上正常,卿壹郎博士、神足先生、根尾先生、心视老师也是。真是人才济济,英雄辈出,恒河沙数。『堕落三昧』并非只有卿壹郎博士而已吗?」
「我很正常,你别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种失礼的话……咦?喂,除了神足先生和根尾先生之外,你连三好小姐都见过了吗?」
「咦?不,不是这样,只是听说过三好心视小姐的传闻罢了。因为她是人体解剖学和生物解体学的权威嘛,这我也知道。」
「你没骗我吧?唔,那个人的确很有名……到本所来之前的地方也是,你听说过或许也不奇怪。总归一句话,我很正常。不仅是我,大家都很正常。从你这种凡人的观点看来或许很怪,不过这是你的理解能力问题。」
「喔……也许是这样。很可能是这样。」
我点点头,但不确定他所说的「大家」是否包括兔吊木。关于此点,我姑且不再追问。
若是追问下去,势必得提及玖渚。届时,我就再无冷静对话的自信。
「是我的里能力问题吗……」
是这样吗?也许是,也许不是。不过,一定是这样,我想一定是这样的。到头来,问题又兜回到我身上。还真是结构复杂,解答单纯
的逻辑。宛如莫非定律(*3)。
古有云,艰深算式的答案非零即一。
「『零』啊……」
此时蓦然响起门锁的喀嚓声。我转向声音来源,只见玖渚正从房间出来。她反手阖上门,接着东张西望地四下逡巡,目光与我对上之后,倏地动作一顿。
「啊!发现阿伊了!」
玖渚说完,朝我奔来。全速跑到吸烟室之后,仍不减速,反而继续加速,朝我扑来。我早已习惯玖渚的这种行为,便熟练地化解冲击力,让两人不至于受伤地迅速接住玖渚。
「嘿嘿嘿。」玖渚轻笑着将玉手饶过我的背脊,环抱住我。「人家回来了,阿伊。」
「……」瞬间的踌躇后,我立刻应道:「欢迎回来,小友。」
一如往常,天经地义的气氛。
暂时保持如此,这样就好。
我如此告诫自己。
「……感谢两位的激情演出,可是哪,」志人君不耐烦地哼道:「既然说完话了,快点回去吧。要亲热到别的地方去亲热。博士交代我,等你们见完面再把你们带到他那里。」
「与其说是助手,你根本就是杂役嘛。」
「啰嗦!小心我杀了你!」
志人君怒叱(生气也很正常吗?),鲁莽地站起,接着贸然地迈步离去。我欲要追上前,但玖渚不肯松手,我根本站不起来。
「喂,小友,等一下要抱多久都让你抱,你先松手。」
「嗯~可以是可以。」玖渚说完,意外听话地离开我。接着对志人说:「小志,等一下。」
「咦?为什么我必须等一下?你也要抱我吗?」
「人家才不要。那个啊,小兔说……」玖渚倏然睇了我一眼,目光又立刻转回志人君。
「小兔说想跟阿伊讲话。」
注释:=
*3:Murphy’sLaw,是指「有可能出错的事,就会出错」(Whatevercangowrong,willgowrong),揭露「人生总难事事顺遂」的真理。
=
「咦?你说什么?」「咦?什么跟什么?」
志人君的错愕声,以及我的惊呼声同时唱起双重奏。志人君是男低音,我是男高音。但男子双人短合唱并不悦耳。志人君和我之间荡漾着一股尴尬的空气,我亟欲将之挥开似的重新寻问玖渚:「你说什么?」
「所以啊,小兔想要跟阿伊讲话。」
「真的吗?」
「为什么?」志人君怒骂似的,不怒吼似的说:「为什么兔吊木先生想跟这种家伙说话?」
「这次变成了『这种家伙』吗……你才应该听听铃无小姐的说教。」我傻眼叹息。「不过我完全赞成你的意见。小友,为什么兔吊木想跟我说话?」
「唔,不知道。」玖渚的回答非常冷淡。「反正人家准备离开房间时,小兔就说『可以带刚才那个眼睛像死鱼一样的青年过来吗我想跟他单独聊聊』。」
「他只有说『眼睛像死鱼一样的青年』吧?既然如此,也可能是志人君。」
「不可能。」「不可能咩。」
这次是女高音和男低音的双重奏。
「一定是你。」「一定是啊伊呦。」「绝对不会错。」「绝对不会错的。」
连轮唱都开始了。我的脑袋乱成一团。
「不,总之,」我勉强打断两人的轮唱。「就先不管我的眼睛长得如何,为什么兔吊木要叫我过去?」
「就说不知道了咩,不要问人家啦。你去不就知道了?」玖渚说完,朝刚才离开的门一指。「机会难得,阿伊就去聊聊吧。一定会很开心的,人家在这里等。」
玖渚「唰」一声在沙发坐下。
「搞什么飞机?呿!」志人君从走廊折回,一边抱怨,也跟着坐下。
「你们这群人一来,真是麻烦事不断。你快去啦,我也在这里等。」
「你想先走也没关系。」
「我先走你们不就出不去了?你以为我干嘛在这里浪费时间?」志人君砰一声拍打茶几。「喂,快去快回啦。」
「好啦……我知道了嘛。」
看样子是非去不可。我不晓得兔吊木为何叫我,但我亦别无选择。尽管不愿,但也只能赴约。「你自己小心,有事就大声叫我。」我背着志人君对玖渚耳语,然后沿着长廊走到那扇门前。
「喂。」我忽然转向玖渚说:「小友,你跟兔吊木谈得如何?」
「很开心呀。」
简洁的答案,确实很有玖渚风格的回答。然而,我如今已搞不清这种「风格」。玖渚友的风格到底是什么风格?如此单纯的东西逐渐浑浊,变得暧昧难明。犹如左右翻转的劣化拷贝,变得模糊不清。
我对玖渚的心情是如此,而玖渚对我的心情亦如是。
抑或者,这正是我的固执之处。至少与志人君并坐在吸烟室的玖渚友,是我熟悉的玖渚友,我边想边敲门,然后握住门把一拉。
「哎——你好。」
冷不防。
我尚未假如房间,室内就传来这种高音。就算告诉我那是女性所有,我都能信以为真,仿佛逼尖喉咙的嗓音;但绝不柔弱,犹如尖锐刀械的声音。
我步入室内,反手关上门,也同样对他说道:「你好。」
兔吊木闻言,和蔼可亲地笑了。
他坐在室内唯一的家具——折迭式钢椅。翘着二郎腿,毫无防备地对着我。下颚微扬,由下朝上窥探我的神情。
我开不了口。当着兔吊木,我一句话都挤不出来。
「——你别这么僵硬好吗?」最后兔吊木主动开口。「刚才短暂见面时也是,你为何像是将我看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呢?我好久没这样跟人类说话了。我还没对你做过任何事吧?喏,志人君是那副模样,见了我既不肯开口,也不肯看我,甚至不愿靠近我,其它人则是完全不来这里。我这个人其实很爱热闹,向来很怕寂寞。真是寂寞、寂寞得要死。求求你,跟我说说话吧?」
「好久?」
我对这个字微感诧异。同时,紧张的心情亦略微缓和。至少是可以沟通的对象。我挪了挪位置,与兔吊木保持一定距离,将身体靠向右侧墙壁。接着,再将身体转向兔吊木。
「什么意思?你不是才刚跟玖渚讲过话?」
「跟『死线之蓝』?喂喂喂。」兔吊木嗤嗤偷笑。非常人性化的自然举动,可是正因为自然,反而有一种不协调之感。「饶了我吧。你这样说,我就不知该如何应对了。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吧?难不成你将死线之蓝——玖渚友定义成人类?」
「……」
「没有人能够跟那个东西沟通,不论是我、你,或者任何人都不可能。我说得没错吧?」
兔吊木先生征求我的同意,眼神笑意不减,但双眸深处毫无一丝轻佻。表情宛如在搜索对方的弱点。「我想没这回事。」我随口应道:「话说回来,兔吊木先生。」
「兔吊木就好。还有,你别杵在那里,坐下来如何?」
「地板吗?」
「打扫过了,很干净的。不过打扫的不是我,而是由志人君做的机械代劳。」
「我站着就好。」
「是吗?」兔吊木点点头。
我增加倚靠墙壁的身体重量,略微减少左脚的负担。这是为了随时都能奔跑。尽管觉得没有这种必要,但凡事还是小心为上。
「兔吊木先生有话要跟我说吗?」
「我不是说兔吊木就好?」兔吊木摇晃肩膀。「我向来不喜欢被别人叫『先生』。你亦没有理由如此尊称我,我甚至想叫志人君别这样叫了。唉,真是伤脑筋。『业集』的成员都是直呼其名,听起来顺耳多了。」
「……『业集』是什么?」我提出一直很在意的问题。「到这儿之后听过这个名称好几次……是『集团』的别称吗?」
「别称这种说法并不全然正确。」兔吊木竖起一根手指说:「我们根本就没有名称,所以每个人都是随意称呼。我基本上是叫它『业集』,而该名称就在此普及,哎,是我让它普及的。『凶兽』那小子是叫它『团体』(Mate),『罪恶夜行』(ReverseCruise)则是称之为『矛盾集合』(Russell)(*4),『双重世界』取了『领域内部』(Inside)这种风雅的名称。不仅是因为排他性,因为那个东西最喜欢语言游戏。还有还有……呵呵,嗯,反正就是五花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