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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怎么没想到。”
光棋笑。
“你会不会很忙?”
每个人都忙,谁不忙,天天打十四圈麻将更忙,但人分尊卑,事分轻重。
“我不算忙人,”光棋轻轻说:“我们出来吃冰。”
“一言为定。”
她俩握手。
回酒店看电视,光棋实在疲倦,算一算,足足四十多小时不曾睡过觉,她在床上盹着了。
迷蒙间她听到有人敲门。
但是没有醒来,转了个身,继续好梦。
她想叫欣欣去应门,没有力气,管他呢,累得要死,半昏迷状态,管是谁来。
“阿姨阿姨。”好似欣欣唤她。
“别吵醒她。”是位男士的声音。
“她很疲倦。”又是欣欣。
“我就在邻房。”男士说。
“晚安。” 灯全熄了。
光棋更加名正言顺地熟睡。
第二天闹钟叫醒她,一张开眼,就想起昨日之事,细节纷沓而来,光棋叹口气,倘若不醒转来,岂不清爽,好乘机大解脱……
“阿姨。”欣欣扑过来。
光棋抱着她。
“爸爸来了。”
大清早看到一张欢欣的孩子脸,真是高兴,光棋又觉得生活有时也有惊喜。
“那太好了。”光棋放下心头大石。
“我们一起用早餐好吗?”
“我要回公司开会。”
“你说过你不是忙人。”欣欣咕哝。
“但这些会议是一早约定的。”光棋十分歉意。
欣欣叹口气,光棋也叹口气。
电话铃响,光棋接听。
“吕小姐,我是杨彼得。”语气又不同了。
“你们几时返多伦多?”光棋问。
“只得一天假期,下午就走。”
“顺风。”
“我们能不能吃一顿饭?”
“杨先生,我一整天都在公司。”
“中午呢?”
“早已经约好,客户请客,推搪不得。”
“我如何表达我的谢意?”他有点焦急。
“小小事情,何足挂齿。”
“吕小姐,我现在过来向你亲自道谢如何?”
光棋笑,“我要梳洗,杨先生对不起,也许下一次有机会再见。”
他无奈,只得放下电话。
光棋顾不得欣欣一脸失望,连忙像打冲锋似换上衣服鞋袜,临出门时紧紧与孩子拥抱一下,“香港见,”,便取过手袋下楼去。
公司派了车子在楼下接,光棋急急跳上去,一边行车一边化妆,司机大概也见惯了,不以为奇。
光棋内心恻然。
正在嘲笑别人,她自己何尝不是落在同一模式里,成日为公家卖命,连吃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她深深叹一口气。
更不要说是组织一个家庭了。
一直爬一直爬,去到最高峰,拿到最漂亮的衔头,然后等退休。
文件一合拢,回到家中,无限凄清。
这一切,到底是为看什么?
平时,光棋不大去想这种无益的问题,再加忙得累,累得慌,也没有空档去思想自我,只希望把事做好,老板满意,客户开心。
今日,她比任何一日都纳闷,以往的功绩仿佛不值一哂,所有的战利品也都贬值。
她苦笑。
情绪这件事实在古怪,时高时低,时好时坏。
但到底今时今日的她比不上刚自大学出来的吕光棋,那个时候,天真得真假不分,上司一声皮笑肉不笑的敷衍也会令她兴奋半日。
今天,她明白了,“做得不错”等于“有空来坐”,待加薪水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回事。
还是得做呀,偶而转头看一看,身后排着长龙的,都是虎视眈眈的后辈新秀,全挂子的武装焦急地轮候出场,光棋自问还没有上岸,只得努力向前跑跑跑。
永远像身后有三十只猛狮在追。
当年,她怎么挤开前辈,心知肚明,不消多说,而今,也一样受着威胁了。
见到欣欣之后,光棋留恋那种真挚的感情,她完全不需要防范一个孩子。
与她相处,光棋觉得自由快活……。
在公司,光棋大概喝了十多杯咖啡,几乎没中啡毒,下意识她倚靠咖啡因来吊精神。
喝得唇焦舌燥。
中午时分,她乘空档摇电话回酒店,没有人听,恐怕欣欣父女已经离开了。
最后一个再见,都说得如此仓促,可见都市人全部无心无肉。
巴不得对方走,分了手可以办正经事,感情原是太过华丽太过奢侈的一件事。
欣欣恐怕要对大人失望。
直到她长大成年,直到她也令孩子失望,届时,也许她会原谅以前令她失望的大人。
那时什么都已经太迟。
下午节目排得密密,他们去参观厂家,光棋心中一直牵挂欣欣。
一种莫名其妙的留恋。
人家的孩子,有父亲有母亲,生活得很好,一夜相处,竟种下情愫。
莫非,母性的因子发作?
跑得筋疲力尽,还得装个笑容,表示非常有兴趣,也许是对这种事业生涯起了厌倦。
光棋暗暗叫苦,这么快就觉得不值,如何爬到巅峰?
捱到下午五点半,大伙还问她:“去喝一杯?罗布臣街开了好几家新酒廊,风味不错。”
接着,要是光棋愿意的话,同一班人还可以去吃晚饭,跳舞,深夜,还可以有别的节目。
但她礼貌的推辞。
外国同事露出悻悻之色,他们一向不大懂得掩饰,也难怪,公司付的飞机票,公司付的食宿费,女职员似乎有义务廿四小时服务。
但光棋实在累了。
即使得到不良反应,她也顾不了那么多。
所以,家庭主妇永远不知道职业妇女付出的有多少。
洋人看着她说:“明天也许?”
她强笑道:一好,或许明天。”
光棋叫街车回旅馆。
还要同他们泡三天呢。
回到房间,开亮了灯,放满一缸热水,泡进去,光棋吁出一口气。
电话铃响了。
光棋只得接。
“光棋阿姨吗,你回来了吗,今天工作可辛苦?”
光棋听到这把声音,几乎没落下泪来,“欣欣,你回到多伦多了吗?”
欣欣格格的笑。
下班若有这么一个女儿出来迎接她,再捱也值得。
“阿姨,我不在多伦多。”
光棋一怔。
“我与爸爸在邻房,等你吃晚餐呢。”
太意外了,光棋浸在浴缸里发呆。
“爸爸说他受够了,什么都靠自己争取,结果,他多拿了三天假,我们打算在温哥华玩足这三天。”
光棋笑,“真的?太好了,欣欣,太好了。”
“还有,爸爸说,他不甘心见不到你。”
光棋心内隐隐有点预感,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阿姨,半小时后我们过来敲门。”
“一言为定。”
这是光棋一生所接的电话之中,最好听的一个。
她像是忽然恢复了神采,白天的倦意,消失无踪,自浴缸中跳出来,照照镜子,像是年轻好几年,由此可知,一个人,做自己喜欢的事与不喜欢的事,有多大的分别。
光棋吹起口哨来,换上便服,化个淡妆,躺在床上等他们父女过来。
来了。
房门咯咯敲响。
光棋叫“欣欣!”
欣欣抱住她的腰不放。
光棋看到欣欣身后站着一位很英俊的男士。
求偶
自从学校里来了两个新的男教师后,阿丽开始烦起来了,她的话很多,多至我不能忍受的地步。
很明显,她对这两位男教师有了特殊的感情。
阿丽只有十五多一点。在这个年纪,我们以前只有孩子那么大小,但是今天的十五岁又不同;今天的十五岁可以谈恋爱了。
阿丽是绝对不承认她只有十五岁的。她照中国人的算法,硬说十七岁。等她到真的十七岁,她又希望是十九岁,等廿九岁了,又直说只二十岁。
这种年龄的问题,一向是复杂得离奇的一回事。
我大概不太弄得清楚,所以对于阿丽,我不管闲事。
阿丽叫我大哥,其实我不是她大哥,我们没有亲戚关系。
但是这附近的孩子都叫我大哥,所以她也这样叫。
据我所说,那两个年轻的男教师一来之后,阿丽就无心上课了。她念英文中学第四班。
功课其实是很吃重的,但是她不放在心中理会。她就是想些胡里胡涂的事情,听唱片,看小说。要不就看电影翻画报,在街上逛,什么无聊的事她都做。
阿丽的功课不好。不过她是个绝顶聪明的孩子。
上帝很公平,一切绝顶聪明的孩子,往往无心向学。将勤补拙的孩子,倒是死用功,真叫人怜惜。
阿丽的心不在焉,已到可恶的地步,屡劝不听。
但是她长得可爱,又会拍马屁,她要上我这里来,我总是拒绝不了。
她那两个新教师,一个教体育,一个教国文。
教体育的那个!据阿丽说来,是个头挑人物。身裁不用说啦,高大结实漂亮,一张脸又生得与电影明星一样好春,又有体育家风度,的确是个人材。
我没见过这个人,不过阿丽形容成这样,想不会美。
只是喜欢上这么一个人,成功的希望,可以说是微之又微的。
不过似阿丽这种年纪,她是不会在乎这一点的。十五岁的女孩子,爱人不为了任何企图,就是单单是爱。钱地位名誉,对阿丽来说,等于废物一样,一点也不稀奇。毫无疑问,这是阿丽可爱的一面,这也是年纪轻的好处。
与她在一起,是新鲜的,她的一双圆眼睛,看到许多成人已经忽视了的东西。
这类真正的纯情,使我很感喟,更多的时候,我感动。所以当阿丽来烦我的时候,我总是忍受着她。日常生活里接触的虚伪太多,益发觉得她好玩。
今天阿丽又来了。
她一进门便说:“我从来不晓得男人戴眼镜有这么好看。”
“谁?”我问:“谁戴眼镜美?谁不美,说来听听。”
“那国文教师关先生。”阿丽晕陶陶的告诉我。
“上个星期,你说教体育的李老师很英俊。”我说。
“他们两个真是不分上下,各有好处。”她笑了。
“荒谬。阿丽,如果你想清楚一点,你就知道了。”
“我可真是喜欢他们两个的。”她告诉我,并且不开心。
“阿丽,上课的时候,应该功课第一,老是注意男老师是否英俊漂亮,是错误,你一看就看两个,更是惊人之举,作业还做得好吗?”
“大哥,你真喜欢教训人。”她说:“为什么?”
“为你好。”
“我觉得我这样很好。”阿丽说:“为什么你觉得不好?”
“我是大人,我比你懂事,你去问一百人,谁都不会赞成你这种做法。”我说。
“这些人都是大人,”阿丽说:“你们想法很奇怪。”
“什么奇怪?”我问。
“你们处处压抑自己,莫名其妙的互相剥夺自由?”
我既好笑又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