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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明和刘大石总算见识到世上有人比张狂更狂,暗自欣赏这女娃儿。
张狂则认为风桃花年纪小小就不思学好,而且浑然不知羞耻与害臊。她人在风尘,但仍可力争上游,成为女中豪杰,靠着小聪小明、牙尖嘴利,将来在市井混做点小生意定难不倒她。但花魁……她也不照照镜子,凭她长这样子也想?
风桃花显然完全不知道自己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一番话,会在将来造成怎样的结果,只是觉得当花魁应该没什么难的。
“小姑娘,你为什么要成为花魁?”刘大石禁不住好奇地问。
风桃花但笑不语,对自己的话能引起他人的注意感到相当开心。说也奇怪,尽管她脸上胎记极丑,但那眼珠子灵活一转,水俏生烟似的,竟比上房内的风桃芸更慑人心魄。
“邪门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娘们!”马明喃喃自语地摸了摸后脑勺。
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竟让他这个见过美女数千的壮汉把持不住地红了脸,说出去肯定笑掉人家的大牙。
张狂也看见了,她露了一手……不,是一笑,那笑纯洁中带点邪气,没有多余累赘的表情,而她脸上的胎记,就像被烧熔的黄金不知收敛地施展它无尽的魅力,耀目炫眸。
但瞬息之间,她又展现截然不同的面貌,回复成原来那个其貌不扬的丑丫头。
张狂不同于两个大叔,他将脸看向别处,一副不凑热闹的小气;但那冷峻阴沉的眉角,显示出他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而是有着些许耐人寻味的闪避。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当花魁?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们。”风桃花眨了眨眼,又笑了。
第二章※※※※※※※※※
哗!
浴间里弥漫着雾气腾腾的热气,温热的水兜头淋下,风桃花的嘴巴呵出一圈又一圈的冷雾,嘴里直骂着就算是最低俗的粗汉子也会脸红的脏话。
“他奶奶的!不是我说你们,你们这票娘们也太会享受了,这水很珍贵,怎么可以天天用来洗澡!”话说没几句,她的嘴巴便被抹上泡沫,那香味自然又是呛了她鸡皮疙瘩全起来。
“他爷爷的,这鬼东西真难闻!”风桃花把嘴上的泡沫给吹掉。
“你来怡红院一年了,居然敢两个月不净身,要说难闻,你身上这身臭味才真的难闻!啧,活像从猪窝捞出来!”贝海儿边捏着鼻子边抓她。
“天冷嘛!在塞外没有水,我和姊姊都是这样过活的。水是用来喝,不是用来洗澡的!”风桃花深觉秀才遇到兵,这群坚持不肯听她的劝的女人,仗着人多,七手八脚帮她洗头,又要脱她的衣服,她只得和她们玩着躲猫猫。
“嘿!你……”怡红院的姑娘们快被风桃花气死,她居然拿水反泼她们!“别跑了!秦嬷嬷说你今天不洗澡,就别想吃晚饭。”
风桃花倏地停下左闪右躲的脚步。卑鄙小人,竟拿吃来威胁她!吃是她生活中最重要的事,她是耐不住饥饿的。
虽然以前饿过,也常常饿,但自从来到怡红院之后,饿是什么滋味,她几乎没尝过,每天就像下一刻要被拖出去宰的小猪,被喂得饱饱的,有好几次还因为吃多了闹肚痛。
“我洗!但你们要全出去。”风桃花抿着嘴。不好玩!刚刚她和她们玩得正兴头呢!
“不行,你铁定乱七八糟胡洗一通!”贝海儿马上一口回绝。
“海儿姊姊,人家真的不习惯让别人摸我的身体嘛!要不然这样,我洗得不干净,就罚我再洗一遍。”风桃花委屈的模样,惹得怡红院的众姊姊们都笑了。
贝海儿叹口气,了解这小妮子认为洗澡是件苦差事,肯定不想在一天之内洗两遍,遂允了她。“好,你若洗不干净,趴了你一层皮我也会要她们再帮你重洗一次。”
好凶的女人!风桃花朝贝海儿转身离去的身影装鬼脸、吐舌头。
等那群莺莺燕燕全都走了出去,风桃花这才背对着木扇门,慢慢地卸下衣带。她把头发撩拨至前胸,随着身上那件粗衫缓缓脱落,背部刺青着那朵美丽的、占了大半个裸背的粉艳桃花也缓缓现形。
她蹑脚缩肩,捏着鼻翼跨入足以淹死她的浴桶。
漂在热水上面红的粉的白的花瓣,轻轻漾动,水波涟漪,直到快不能呼吸了,她才放开捏住鼻子的手,随即吸了几口花香,马上哈啾一声。
“真他奶奶的,真是没事找罪受!”连打了几声喷嚏之后,风桃花咒骂着,搞不懂那些娘们为什么那么爱洗澡?
“好痒!”风桃花抓了抓脸。
抓了好一会儿,直觉过瘾了,才饶过被抓得泛红的脸。
“再这样下去,我稳被她们整死。”她边搓洗着手臂,边喃喃自语,“在塞外那种险峻的环境我都能活下来,没道理在这些娘们住的地方生存不了……不行,我一定要自立自强!”
她倏地抓了几片水中花瓣放进嘴里,用力地咬,胡乱地咬,差点咬到舌头。
“从现在开始,我要每天卧花尝花,把自己练得百香不侵,看那些女人能拿我怎么办?”风桃花光想像着自己再也没有把柄落人那些娘们的手中,反而变得比她们更强,就哈哈大笑起来。
可是,这也只是想像,姜是老的辣,那些女人太可怕了!
风桃花原本以为洗完澡后的她已经香得天下无敌,但那些女人为了迎接夜晚某位大人物的到来,居然每个都在自己身上洒上又浓又艳的香水。远远的闻到,她便连打数个喷嚏,随即拿起置于架上的丝巾戴在头上,以阻绝那才是真正天下无敌的浓郁香气。
“你干嘛把自己包成这样?”贝海儿率着一群姑娘回至浴间,见着风桃花那模样,不解地问道。
风桃花摇摇头,指指她们身上,又作势地哈啾哈啾,贝海儿一群人才了解。
“真没用,住花馆的不习惯香味,传出去怡红院的招牌怎挂得住?”贝海儿摇了摇头,唆使着身旁两个小丫鬟,“你们好好检查,闻闻她身子干净了没?”那身冲天的臭味,她可不想再闻。
风桃花乖乖站着让她们在身上嗅嗅闻闻,又掀开她的衣服探视。
“海儿姊姊,小桃儿这次洗得非常香净。”丫鬟报告着。
“恩,你!还有你,看着她乖乖回房写字看书,你们把水抬出去倒了!”贝海儿分配了工作便转身离去,怡红院内可是有许多事等着她处理,但通常只要一个风桃花就够教她一颗头两粒大。
风桃花没得异议地被“押送”回房,这是风桃芸和秦老鸨谈好的条件,要让风桃花识字读书,所以特地请了京城里有名的落第状元来怡红院执教。
两名丫鬟一边合力把浴桶抬至外面,一边讲着今晚要来的大人物洛阳王是如何地青年才俊,如何地在众高宫中博得皇帝老爷的赏爱。
等浴桶里的水全数倒进流水匣之后,她们便联袂转身快走,喜孜孜地商讨今晚该穿的花裳以及擦戴的发饰,全然没留意到随水漂流走的不只有花瓣,尚有一块大红的、像似面皮的薄块。
※※※※※※※※※
真姥姥的要命!差点就被她们发现她脸上的胎记是假的……
风桃花猛瞧着镜子里的自己,边摸着白里透红的细嫩脸皮,边想着风桃芸曾说过的话——女人长得美,若没有自保的能力,就会成为男人的俎上肉。风家有一个人如此就够了,不需要再牺牲她。
虽然她因为营养不良、模样干瘪,给人的厌觉只有七、八岁,但她实际的年龄已有十三岁。
就算不晓得女人要美到何种程度才会倾城又倾国,但她知道姊姊要她作假,是为了她的安全设想。
只可惜,那个假胎记黏久了,脸就会痒,就像刚刚,她洗着洗着,就浑然不觉地把那块胎记给抓下。
要是以前半年才洗一次澡,加上北方气候舒爽,不若南方潮湿,根本不会有这种问题发生。
幸好众神保佑,无心之下遮了的面纱,反倒帮了她的忙,令她一路从浴间回到房里,都没有人发觉她原本的真面目。
风桃花拿出新的一块假胎记面膜往脸上贴去,确定了和从前无差异之后,才又吐了一下舌头。若是被姊姊知道她这么粗心大意,少不了要挨一顿骂。
趁着教书的先生未来之际,她留下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人生大事勿忍之,小解去也。
风桃花悄悄从怡红院后门偷溜出去,才一出小门,就看见两个鬼鬼祟祟、长得人渣模样的男人窝在墙角串串低语。
她蹑手蹑脚地来到两个男人后面,见他们望着手里拿着的一块白玉佩发愁。
“要死了!关楼主的东西怎么脱手?”鬼祟男之一说着。
“李肥佬,干脆丢掉了省事!”鬼祟男之二说道。
“麻三,你脑子坏了,大费周章弄来的,哪能轻易丢掉?至少也要弄个几两银子来花花。”鬼祟男之一给了鬼祟男之二一粒爆粟子,加上一记铁沙掌。
“本来是要偷花妓的,谁晓得会阴错阳差弄到关楼主的东西,他名气响、本事大,咱俩斗他不过,还是算了!”名叫麻三的家伙呜呼哀哉地揉着发疼的头。
陡地,麻三觉得背后有道视线,猛地回首一看——没人!
他又摸了摸后脑勺,奇怪,怎会没人?明明方才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们……他缓缓地回过头,却看见眼前突然有一张鬼刹胎记的脸,立即破胆地尖叫一声。
“叫鬼唷?叫什么叫!”李肥佬正沉思着该如何把手中玉佩给脱手,被麻三突然一吓,正想着是否干脆把麻三打晕算了,直接嫁祸到他身上。
见麻三一根手指抖得像个摇铃似地指着他身后,他也就回过头……
“啊!鬼唷!”壮硕的李肥佬一看见风桃花,便连同麻三吓得跪在地上,打算爬走保命。
无奈,吓过头的他们双手双脚无力,怎么爬也爬不走,不得已回眼一看,原来是被那鬼给抓住衣服。
“叫你不要做坏事偏要做,报应来了。”胆小的麻三紧眯着眼。
“我哪里知道偷个东西会来个小女鬼!”胆子更小的李肥佬索性对风桃花磕起头。
风桃花偷偷笑着。早就知道这假胎记很有用!
过足了鬼瘾,她收笑镇定住,又忍不住抬脚在这两个偷儿面前的地上用力跺着,捉弄他们吃了好几口的沙子之后,才收住脚。
“咳咳咳……李肥佬,不对耶!鬼的脚怎么会在地上?”
猛磕着头的李肥佬闻言,才仔细一看面前裹着小脚的小小脚。
“是个女娃儿!”两个人同时发声,又同时对刚才吓得屁滚尿流的模样厌到不屑。
李肥佬率先发难:“把她抓起来修理一顿!”
“她都长那么丑了,算了!”麻三有个小女儿,心地比较仁慈。
风桃花这时手指又指向他们手中的玉,咿咿哦哦地装聋作哑。然后又从袖口拿出一锭银子,意思要向他们买下那块玉佩。
“麻三,这是个好机会,我们把玉卖给这个聋哑笨丫头!”李肥佬乐得将难脱手的玉佩交给风桃花,顺道取走她掌心上白花花的银子。
“但是这样我们会不会害她被关楼主……”麻三的良心过意不去。
“是她自己送上门来,又不是我们把玉硬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