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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用说吗?”
女人留下一笔丰厚的订金,然后就离开了工房。女人走后,人们都跑到木罗须的身边。
“月城不就是新罗的王宫吗?”
脉度水激动地说道。但是木罗须的表情非常严肃,他看了看大家,然后问道。
“弼玄去哪儿了?”
听见木罗须的声音,正在木材仓库干活儿的凡生跑了过来。
“您叫我吗,房长大人?”
凡生走过来,木罗须把手上的东西递到他面前。
“这是你做的吗?”
看着木罗须递过来的东西,凡生的脸上立刻露出惊讶之色。
“是的,这是小人做的。离开泰鹤寺的时候带过来,到了这里才完成,可是这件东西怎么会……”
“最近你发现这件东西不见了吗?”
“不知道,我最近忙着修理锅灶,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听完凡生的话,木罗须似乎猜到了什么,他看了看凡路。凡路紧紧贴在脉度水身边,刚才就像做贼心虚似的,低着头,蜷缩着身体,不停地用脚踢着无辜的地面。发现木罗须好象明白了什么,眼睛始终盯住自己,他才像蚊子哼哼似的低声说道。
“上次……去集市……”
“是弼斗要你这样做的吗?”
凡路仍旧低着头,一声也不吭。
“你们把东西卖给谁了,怎么会让王室的人找上门来?赶快从实招来!”
听了木罗须的训斥,凡路带着哭腔说道。
“弼斗在集市的交易场上把东西卖给了一位大叔。那位大叔说他把东西卖给了富人家,我错了,原谅我吧。”
木罗须叹息着摇了摇头。最近一段时间,工房里发生的每件事情都跟璋有关。璋吃完早饭就上山去了。他和工房里的其他人合不来,经常到山上挖药草,或者拾柴火。木罗须的心里很复杂,不知道如何面对桀骜不逊的璋。
“大家都去做自己的事吧。”
木罗须催促大家继续工作。脉度水走到木罗须身边,小声对他说道。
“不过,这不是也挺好吗?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就跟王室做起了生意……”
木罗须好象没听见脉度水说话,紧紧闭着嘴巴。脉度水转过身,自言自语。
“真是的,这个孩子好几次都把我给吓坏了。也不知道究竟是福星,还是祸根。”
的确是这样,如果没有璋,他们所有人早就去了阴间。他救了所有人的命,算得上是大家的恩人,不过,他也真是个令人头疼的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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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薯童之歌(9)
…
璋折下小溪边的蒲黄,叼在嘴里,仰面躺在地上。蓝得耀眼的天空就像棉花般温柔。隐约的孤独感扑面而来,璋突然希望时间就在此刻停止。
自从离开了母亲的怀抱,所有的事情都像是陌生的梦。和工房的人们在一起,他是个我行我素肆无忌惮的捣蛋鬼,其实他的内心深处却有着难以言传的孤独。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跟这些陌生人一起生活。他对眼前的一切都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和叛逆心,所以他总是非常任性。同时,他又对所有的事情都感到无比厌倦。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他甚至厌倦了那些调皮捣蛋的恶作剧。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郁闷之极。
望着天空中自由自在的白云,璋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从衣袖里翻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只闪闪发光的耳环。璋又平躺下来,呆呆地注视着那只耳环。他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耳环主人的面孔。他的脑海之中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浮现出某个人的脸庞。整整一天,他就茫然地盯着耳环,丝毫没有感觉到无聊。
“原来你在这里!”
身后突然传来了说话声,璋惊讶之余,慌忙藏起耳环,站了起来。木罗须走到了他的身边。
“我可以坐在旁边吗?”
“您随便吧。”
璋闷闷不乐地回答。两个人都坐了下来,中间留出一块空隙,沉默在他们中间流淌。不一会儿,木罗须先开口了。
“现在说可能晚了点儿,谢谢你救了工房所有人的性命。”
有时候,璋也会后悔自己当初不该回到泰鹤寺。如果不跑回泰鹤寺去救这个不知道是谁的人,现在可能还和母亲一起生活在南池湖边的茅草屋里,或者因为不去书堂而挨母亲的训斥和打骂。他好思念鞭子抽打在小腿上的感觉,常常忍不住想要流泪。
“我想过了,我不知道我和你之间有着怎样的缘分,我们的命运为什么会纠缠在一起,不过,我不能不管你。因为你母亲把你托付给了我,而且你是因为我,才遭到这次意外的变故,来到了这么遥远的地方,所以我必须对你负责。”
木罗须好象经过了长时间的深思熟虑,继续流畅地说道。
“我不知道你心里怀着怎样的怨恨,也不知道你有多么讨厌我,但是现在,既然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和我们工房的人同吃一锅饭,你就是我们工房的成员,希望你接受这个现实。你总不能永远随心所欲地放纵自己,四处乱逛吧?”
璋仍然闭口不语。木罗须望着他的表情,继续说道。
“你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人,要想做好该做的事,必须不断学习。如果你不肯学习,那不就跟禽兽没什么两样了吗?今后我会在学社开一个学习文化和技术的学堂,等到那时候,你也学习文化和技术吧。我不强求你向我敞开心扉,只希望你为了自己,不,而是为了你的母亲而好好学习。我会尽心尽力地照顾你。”
“房长大人想让我也成为像您那样的技术者吗?我不喜欢这种无聊而且枯燥的事情。我宁愿像从前那样挖红薯、卖红薯。如果我不是因为房长大人而来到这里,现在早就离开工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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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薯童之歌(10)
…
璋冷冰冰地拒绝了木罗须的提议。
“那么,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我又不是傻瓜,哪里有什么梦想啊?反正也不可能实现。”
璋拾起一块小石头,朝着小溪里扔去。木罗须意识到自己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于是绝望地起身离开了。
“如果没有梦想,就跟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你可以恨我,但是不要毁了你自己!”
木罗须下山去了,璋冷冰冰的目光追随着木罗须的背影。
5
黄金和七宝*(指金、银、玛瑙、珍珠、砾磲、琥珀、珊瑚等——译者注)装饰而成的衣柜送进了王宫的大门。衣柜由天地斋学社制做,是献给王宫的贡品。衣柜十分沉重,就放在内廷的空房间里。木罗须和凡路的额头上噼里啪啦地流着汗水。
“辛苦了,喝杯冰水再走吧,快请进。”
两个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跟着内廷物资负责人走了。因为以前曾经打过几次交道,所以相互之间也都很面熟。过了一会儿,人们都出去了,衣柜吱吱扭扭地响了几声,门开了一条细缝。里面的人隔着门缝往外看了看,然后推开衣柜门,走了出来。这个人正是璋。
璋紧张地在房间里张望片刻,又站在门里往外看了看,随后悄悄地离开了房间。门外是一条长长的回廊,可以通向内廷各个处所。璋沿着回廊蹑手蹑脚地走路。各个处所都悄无声息,没有任何人迹。终于走到了回廊的尽头,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璋慌忙躲到了柱子后面。接着,几个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怎么找也找不到吗?”
“像抓虱子似的翻遍了内廷,还是没有找到。”
“又来捉迷藏了。刚才陛下就让我们快点儿找到善花公主,这可怎么办呢?”
“不会又像上次那样藏在内帝释宫(王室寺院)吧?”
“先去看看吧。”
两个女人小跑着离开了,璋这才重新走在回廊中间。
早晨,听说木罗须要去王宫进献衣柜,璋暗暗下定了决心,无论今天发生什么事,一定要到新罗王宫亲眼看一看。以前也去王室送过好几回东西,但是从来都没让璋去过。木罗须好象不愿理会每天只知道惹是生非的璋了。他从来不对他发牢骚,也不让他做任何事,就连杂活也不安排他做了。就差没把他关起来了,其实跟坐牢没什么区别。他无聊得身体发痒,得到了凡路的帮助,终于藏进了衣柜。
璋从内廷出来,沿着带有莲花图案的石墙行走,正好被一个走出拐角的侍卫武士发现了。璋吓了一跳,连连后退,武士大声喊道。
“什么人?”
璋拼命逃跑。跑了一会儿,他自己也分不清什么地方了。王宫里错综复杂的巷子就像迷宫。突然,璋绊到了一块石头,失去重心摔倒了。他想马上站起来,甚至连感觉疼痛的时间都没有。但是,他好象被什么东西迷惑了,蓦地停在了那里。
垂柳在璋的视野里摇曳。但是,璋看见的却不是垂柳,就在垂柳的残影背后,有个漂亮女孩子正在翩翩起舞,既像翱翔在苍空的小鸟,又像天地斋工房的技术者在银盘子里画出的美女。女孩子的舞姿不同于从前看过的母亲的舞姿。母亲的舞蹈适合在隐约的月光里跳,而这个女孩子的舞蹈则适合春日里灿烂的阳光。虽然她的舞蹈不如母亲那样优雅,那样富有节奏感,却让人感到惊人的生命力,仿佛即将绽放的花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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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薯童之歌(11)
…
璋忘记了自己是在逃跑,反而被女孩子的舞蹈深深吸引,仿佛窒息了。每当舞步变换的时候,他都能看到女孩子的脸。
“就是她!”
她就是璋在集市上见过的那个女孩子,她的舞蹈是在其他任何地方都看不到的,却能让欣赏舞蹈的人心旷神怡。怀揣了很久的耳环的主人就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让他产生了思念之情,就是这个女孩子。为了不错过每一个动作和每一个表情,他连眨巴眼睛的本能都忘记了,只是呆呆地盯着女孩子跳舞。
女孩子的表情似乎很傲慢,很冷漠,却又不时迸发出热情。尽管这样,女孩子的舞蹈和表情却始终散发出一种奇妙的吸引力。他感觉这个世界上只存在他们两个人。他希望时间永远停止。此时此刻,璋甚至忘记了被绑走的母亲的安危。
不一会儿,不远处传来许多人朝这边跑来的脚步声,是追过来的侍卫武士。听到脚步声,女孩子的舞蹈停了下来。璋不知道如何是好,如果继续待在这里,肯定会被抓走。
“如果我被抓住,工房的人们会怎么样呢?”
璋最先想到的是木罗须。尽管自己疏远了他,故意不听他的话,但是璋仍然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木罗须和工房里的人们。
正在这时,女孩子朝垂柳下面走了过来。璋正惊慌不知所措,女孩子一把拉住了璋的手,转身就跑。女孩子把璋带到垂柳旁边石阶下的石像后面,两个人藏在那里。因为空间狭窄,女孩子的肩膀碰到了璋的胸口。璋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爆炸了。
不一会儿,侍卫武士冲了进来,发现周围没有人以后,马上就离开了。侍卫武士离开之后,两个人仍然一动不动地藏在那里。
四周渐渐安静了,两个人一起从石像后面走了出来。璋这才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然后转身面对着女孩子,但是他却怎么也张不开嘴。突然,女孩子大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你的脸真有意思……”
“我的脸怎么了?”
“你总是这样傻乎乎地看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