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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声凄厉刺耳的夜枭悲叫,将唐圣华惊醒过来,天已黎明,但他的心境,却更加纷乱。
他依托在门槛之上,无精打采,不自觉的一声长叹,一缕愁思,袭上了心头。
他想着江湖上是如此的险恶,天地又是这样的广阔,人海渺茫,叫他落脚何处?
从眼前的情景,连想到母亲的惨亡,父亲的下落不明,还不是和这五人遭人毒手,而不明白谁是凶手的情况,毫无两样?这些,叫他这个涉世未深的孩子,从何处着手缉凶?
眼前的五人,自认为是金刚幡的手下,江湖之事,不能说不算老练,可是,也会落得这等下场,自己在经验上说什么也比不过人家,是不是在将来也会有同样的遭遇?说不定更惨的景况,也会叫他身受哩。
唐圣华自负为人间奇男子,英雄肝胆,这当口,也不免万感交集,气短情长,不自觉的潜然泪下。
朝阳东升,霞光万道,黑夜变成天明,这千佛寺院墙头上的杂草,被露水浸淫,显露出无数的晶晶水珠,被阳光照射,格外显得晶亮。
四周的丛林内,传出来无数的鸟鸣,倒是十分的清心悦耳,现出一片新生的景象。
只有唐圣华,仍旧是那样萎靡,依靠在门槛上,紧闭星目,愁眉苦脸的忧愁着。
朝阳很快的升空,倏地照射在唐圣华的脸上,但见他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唏吁着。
他意识到已经天明,赶忙睁开了眼睛,不觉“啊”了一声,脸上似乎有点惊异的表示,想道:“我因糊糊涂涂的想了太多的事,竟忘了我置身何地,未来的事,且不去管他,眼前这五具尸首,我该设法将他们掩埋才好……”
他心动恻隐,精神为之一振,翻身出庙,查看埋葬五人的地方。
庙后依山,而且空地也多,他决定选择一个山头,作掩埋之所。
他转进墙院,正想搬运尸首,忽然自言自语道:“我连挖土的工具都没有,这坑穴如何挖掘?”
一抬头,目触庙门,心说:“且进入庙内,找寻挖土工具,偌大一座庙院,当不会缺乏这些用具的……”
想到此处,迳至庙门,用手一推,门未落锁,早就往两下里一分,他抬目往里面一看,却见进门即是一座大殿,正中有三座佛像,左右两面共列着十八尊金色罗汉,供桌佛龛,虽积有尘土,但都不太陈旧,像是才经过人打扫不久的样子。
佛像的两端,是通往后面的雨道,地上并无脚印,显然是没有人到过此处。
白日里,又是阳光炫照,庙内的景物,一目了然,唐圣华不再迟疑,即跨进大殿,恭身对着佛像,心里默诵道:“弟子唐圣华,为挖埋五具尸首,找寻挖坑工具,如有触犯之处,祈予宽宥。”
默诵完了,打右面甬道走去。
两面的甬道,直通庙的最后端,甬道两旁都是些空房,有几间门未落锁,敞开着的,也有几间关得很紧,虽有蛛网尘垢,看上去倒也十分整齐。
唐圣华无心欣赏这整齐的房舍,也不去研究像这样好的庙宇,怎么没有住持?
他沿途只是寻掘土的工具,一直到了最后层,并未发现锄铲之类的东西,心中非常纳闷。
他并不灰心,仍旧边想边寻,渐渐的,走到了尺头。
看形势,这里很像是厨房,大锅大灶,还有不少的木柴,就是缺乏掘土的器具。
他在厨房里找寻很久,找不着什么,所有的厨柜都翻遍了,也找不出铲镐之类的器具来。
他大失所望,呆立在大灶的旁边,想了许久,不得端倪,轻轻的叹了口气,准备离开这儿,到前面再想办法去。
当他离开炉灶四五步远,不经意的又回过头来,朝四下里探视一番,却发现这所厨房,是依山壁建立的。
山壁凸的部份,正好是两个大炉灶安置的地方,他心里不禁大奇,脚下也停立不移,过细的查看。
他看山壁凸出之面的外围,不过是以砖砌成的炉灶形状,上端两口大锅,加上一个大烟囱,除此,就不见有别的物件。
他走近炉灶的正面,用手敲了一敲,再详细的一看,这锅灶好像是从没有动用过,连烟渍油渍也找不出半点来,诧异的想道:“假如炉灶的里面是空的,势必要除去山壁的凸出面,方能烧炊,但周围除尘垢之外,偏就看不出有烧用过的痕迹,而且我敲它之时,其音是实,难道这炉灶也要伪装?是不是另有蹊跷?”
唐圣华不解这个中的机巧,沉思良久,又道:“我何不将大锅拿开看,或许掘土家具,藏在这里面,也未可知。”
他一心一意的要得到掘土的工具,思量到此,不禁又存了一份希望,脸上也展露了笑容。
他伸臂提住锅柄,轻轻往上一抬,以他的臂力,提这口锅,简直是太容易,然而,他没有提起来,那口锅原样未动。
他非常不服贴,暗运真力,抬臂往上再提,怪呀!那锅仍旧是纹丝不动。
唐圣华显得有点惊讶,下了三年的苦功,如今,连这口锅也提它不动,这真是怪事!
他放弃这面的锅,走到那面的灶房,攀柄提锅,照样没有提动。
这就使他疑虑重重,他知道这两座炉灶不太寻常,有心不惹是非,可是,好奇心驱使着他,迫得他非要招惹招惹不可。
他敲敲灶,又碰碰锅,发出的声音,越更叫他起疑,越更使他诧异,然而,他想不出办法解开这个奇特的谜。
在无可奈何的形状下,他就势靠托在那个烟囱上,闭目凝思。
不大工夫,即见他星目神光一闪,微笑忖道:“我何不运用九曲指,将大锅划破,居中提出,内中的详情,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心中大喜,双掌一按烟囱,人也高兴得跳了起来。
他嘻嘻的笑着,急忙转到灶房,伸指就要运功破锅,岂知就在这个当口,忽地发出“轧!轧!轧!”的声音,而且连续不断。
心头吃紧,匆匆的后撤了七八步,双目神光闪闪,紧盯在发出怪声之处。
敢情那轧轧之声,却是发自炉灶的两旁的下端。
唐圣华心中砰砰的跳动,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这奇怪的响声,响了大约半盏茶的光景,方始终止,但奇迹出现了。
那前端炉灶,连同那口大锅,竟缓缓的移动起来。
炉灶居中而分,左右各半,分向两旁张移,大锅却向下缓落。
唐圣华几曾见过这等奇事,他听都没有听说过,只惊得他目瞪口呆,奇极怪极。
不大工夫,锅灶已停止分移,出现在眼前的,显然是个山洞的石门。
唐对华见四下里并无异样,石门之内,也未见有人出来,他也宽心了不少。
……他等了片刻,心神略定,大着胆,试走到门边,昂首一看,原来门的下面,是一层梯阶,看样子,这内中准是个天然的山洞。
因为在梯阶之后,是一个急弯,里面究竟是什么景况,他在外面是无法控清的。
唐圣华这刻可为难了,锅灶的谜揭穿了,是进去呢?还是不进去?
他犹豫了好半晌,终于鼓着最大的通气,心说:“大丈夫生死由命,既然无意闯上了这个机密,岂可畏惧不进……”
于是,把心一横,抬步昂然跨阶而进。
当他一步一步的下到第八级梯阶的当口,“嘎”的一响,石门很快的关上了,登时黑暗异常,伸手不见五指,简直变成黑暗世界。
唐圣华大惊失色,运足目力,仰脸而观,可什么也看不见,心中跳动加剧,一阵恐怖,猛袭心头。
总算他机智超人,排除恐怖,当下闭目凝神,暗运功力,以防不测。
隔了片刻,内中静悄悄的未闻有何响动,稍稍放心,张开星目再看,隐约间,可以辨出两面都是石壁,中间是仅可容人行进的一条甬道。
他这时就是想退出去,已经是难上加难,唯一的希望,是从绝望中求生存。
唐圣华并未走动,不住的想道:“这地方显然是人工设计而成,有进路,必有出口,纵然是死在这儿,也必须将景况弄清楚,也死得心服口服,走啊!”
他胆气立壮,刹那间忘记了一切,紧依壁面,往里层滑进。
转了一个弯,又往里走动二十多步,又往右转,仍旧是狭窄的甬道。
再往里走,大约走了二十丈远近,前端已现出了青蒙蒙的光亮来。
他心中大喜,加紧脚步,往前紧走几步,不由地惊啊了一声!吓得他机伶伶的打了两个冷噤,人也跟着后退了两步。
他又大声的咳嗽一声,定目再看,却见转出甬道,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宽敞的空地,地上像是铺满了黄草,周围也种了极密的秃竹,唯都枯萎干黄,片叶无存。
这里没有通风之处,是一处天然的崖洞,而以人工加以修饰过。
青蒙蒙的光茫,是由石洞的顶端照射下来,唐圣华估料着是一颗明珠的光亮。
在那光亮之下,站立着三十多个和尚,这些和尚只能从衣着上方能看出来。
因为,这些僧人,都是死尸,而且,饥肉早被蚀化,每具除头卢已成骷髅显露在外,其他的部份,料来只剩骨架,只以僧袍庞大,又都穿着鞋袜,故而骨骼没有暴露在外。
这样多的枯骨,伫立在不太宽大的地面,肌内无存,却不会倒下,最奇怪的,是尸骨站立,并非是杂乱无章,而极有规格。
唐圣华呆立许久,他这时也不知道怕,事实上怕也无益,双目来往梭巡,查看每一个僧人的头骨。
虽然这些僧人都站立而死,但从那稳立不倒的情态上看,似乎都死得很安详。
只是,那样多伫立不倒枯骨,每一个头卢,都露出七个大小不同的洞孔,加上那青蒙蒙的光华,阴风惨惨,真有置身鬼域之感,不禁使人毛骨怵然。
唐圣华细数所有的僧骨,不多不少,恰好是三十六具。
他只顾打量三十六具尸骨,却忽略了左边的景物,并非他看不清尸骨外之物,而是这尸骨排立得太奥妙,太奇特,除眼前的诸物外,若想透过尸骨探穿另外的景物,那就太难了。
唐圣华没有想到另外的事,只在那儿臆测这群和尚怎会死在此处,他想:“这座庙宇极其富有,三十多名僧人断不致养不活,为什么要寻死?”
紧接着,他有了第二个想法:“纵然要寻死,也不必站着死,而且死了都不倒下,真乃怪事!”
第三个想法是:“从这些尸骨上看,他们死了至少在二十年以上,叫人不解的,是临死之际,还得将各人的地位分划清楚,不然的话,怎会站得这样整齐?”
他有这三层想法,于是,就得出了两个答案。
第一,他们之死,决不是为了生活,这内中必定有很重要的事故。
第二,说不定这些和尚,都是江湖人物,而被仇家逼迫着走上了这条路,这种站法,也许是一种阵式,而防有人侵袭里层的宝物。
唐圣华神志清朗,慎密的思索着,突见他剑眉一扬,心说:“和尚如此站立,挡住里层视线,许是里层另有蹊跷,我何不闯进去看看?”
心念一决,当即移步走近众尸骨的跟前,暗中一提气,闪身就进了第一排尸骨之内。
蓦地灰尘一扬,将他吓了一跳,停身扭脸一看,不觉暗抽一口凉气。
原来,唐圣华提功飘进第一排尸骨之际,因是运功窜进,随身行动,鼓起一阵强风,将他附近四具尸骨的僧衣,震飞得半丝不存。
这并不是唐圣华的功力高,而是那些僧衣,早就腐朽不堪,稍有震动,即会脱落飞扬,试想,以唐圣华的疾闪之风,焉不震飞四具尸骨的僧衣。
四具白皑皑的人骨,逞现在唐圣华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