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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圣华在心灵上,也似乎有了感应,刹那间,觉得这位师父,是那么慈祥,是那么亲切,他愿意伴着师父多在此住留些时,直到他闭目升天。
因此,他懵然道:“师父,我在这里陪伴着你,不要……”
法正忙咳嗽一声,拦着道:“傻孩子,那怎么可能,幸喜你来了,这是天意,我死了瞑目了。”
“师父,我陪你到死,再离开这儿不成么?”
“当然你要陪我到死,但这段时辰,比任何珍宝还宝贵,不宜多耽误,你速将衣衫脱下,坐到我的面前,要快!”
唐圣华知道时机急迫,忙遵言将上衣脱下,盘膝端坐法正的面前。
法正说话也颇为急促,道:“我虽不能传你武功,但能将‘玄天阳玉’真力,以佛门种玉大法,转种给你,不啻增加你数十年的苦修,只再加苦练,虽不能称尊武林,能和你动手的,也不会太多……”
他稍稍一停,又道:“你闭目凝神,切不可运气,我功力一经施展,很快即可完成。不过,这中间有些许痛苦,你务要咬牙忍住,孩子!生死一发,万不可视同儿戏,你知道么?”
“知道了,师父!”
这以后,两人都没有说话,洞中又透着寂静,阴风惨惨,寒风逼人。
唐圣华心静神宁,约在盏茶之间,已进入无我状态,这种超然的神情,错非似唐圣华这种资质的人别人就不易办到。
法正在此刻的长眉长发,都已经竖立起来,脸上的汗毛,根根戟指,脸的颜色,这时才能看出已经经得透亮,又目虽闭,却仍吐出丝丝绿光。
“日薄西山精月华,二气交融,散心返本,清灵畅达,凝丹田,走玄关,破任督,上灵台,行两气于元关,逼又目,通经脉……”
唐圣于幽冥之中,心灵上忽地感应到这种无上要诀,他知道是师父在以神灵传示,一面心领神悟,一面又接受神功传种。
近顿饭的工夫,口诀一直不停,唐圣华仍旧声息全无,可是,他额上的汗珠,如黄豆般的滚滚流出。
显然,法正这时的功力运行,已到了紧要关头。
唐圣华除了冒汗之外,不见有若何挣动,然而,法正的头上、身上,已不断的排出腾腾热气。
又过了顿的工夫,情况却有了变化,唐圣华不但是浑身汗如雨落,而且,脸色铁青,上身的青筋,就如同拇指粗细,遍布全身,像无数根葛藤,攀附在身体之上,不住的颤动。
俄倾,又见唐圣华牙关紧咬,不断的发出格格之声,身内如同蚁咬蛇嚼,火焚烟薰,筋脉骨骼,疼痛不堪,生似断骨折筋,万难忍受。
倏忽间,唐圣华脸色如火般的红亮,刹那又变成白色,互换两次,陡地晕死过去。
在几个时辰之内,他晕死过去,又疼痛苏醒,至少在四次以上,然而,他并未震动,挪移,拼命的忍受。
然而,功力一经施展,承受之人,势必经动脉移,逆血反气,其苦痛,确非一刀一枪打中所可相比,不然,焉能脱胎换骨?功抵数十年苦修?
法正这时更加紧张,他生怕唐圣华支持不了最后的苦痛,而不能达到他的愿望。两个时辰熬过去了,全部功力,只要闯过了任督两脉,就算大功告成。
那晓得在这个生死的关头上,蓦见唐圣华脸如死灰,混身一阵猛烈的战栗,骨节咕嘟一阵乱响,再度的痛死过去。
法正和尚赶忙抽掌往他的督脉一拍,双目一张,碧绿的光华滞呆无亮,微弱的喘息,自语叹道:“这是天意,孩子,江湖上的事,我都来不及告诉你,日后要靠你自己修为了……唉……”
不知经过了多久,唐圣华方悠悠的苏醒过来,他没有转望师父,这时,他身上的疼痛,已大大的减轻,在心里喘了口气。
又过了片刻,却不感觉师父有若何动向,浑身已和常人无异,他估料着师父运功完毕,蹩不住耸肩一探,除双肩触着冰凉而至生硬的东西之外,并无另外的感觉。
于是,翻身喊了声“师父!”抬头一看,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人也木然而立。
原来当法正和尚正要打通唐圣华二脉,大功将成之际,唐圣华的确是承受不了逆血拆骨之痛,全身颤动,使法正行功刚突破任脉,而闯督脉的功力,大受阻碍,老和尚心中一急,抬掌就想孤注一掷的拍通督脉,使大功告成。
但是,老和尚蓄存丹田的那股上乘真力,已经使尽,若唐圣华不加挣动,自可顺利破关,这一挣动,力道被阻,本身功力无存,也就没有法子去破通督脉了。
是以,法正知道无法挽回,以最后那口气,说出了简短的两句话,就气绝而亡。
老和尚虽是死了,而他生前拍出的双掌,无力回收,故而掌张甲伸,其相苦涩,使唐圣华吓了一跳。
唐圣华并不知道这些情由,心中一急,上前用手一探,老和尚已停了呼吸,死去多时矣!
唐圣华心头沉痛,忍不住痛哭失声,深悔自己不该在早先违拗老人,使他多耗元神,而落得早亡。
他哭了将近半个时辰,声嘶力竭,双目血泪俱下,神鬼也不禁恻然。
最后,他跪在师父面前,泣而无泪,完全是鲜血流出,直到哭晕了,方倒卧在法正的脚下。
“孩子!日后要靠你自己修为了……”
唐圣华晕倒中,隐闻法正师父的最后遗言,环绕在这死洞内,不断的传进耳中。
他慢慢的睁开了无神的眼睛,却见师父对着他在说这句话,而且端坐如生,笑容满面。
隔了一会,师父座下白烟袅袅,异香扑鼻,伸手摸着他的头顶,笑道:“孩子,日后要看你自己的修为了……”
说完此话,端坐的身躯突然飞升起来,渐渐的消失在白烟之中,他急忙大叫道:“师父!”
唐圣华张目再看,师父仍旧尸骨未寒,僵坐在原地未动,原来,他过度神伤,心念恩师而在梦境相见。
他坐起了身形,看着法正的遗容,半响不言,止不住又呜咽出声。
唐圣华虽是沉默寡言,但他非常重情感,具孝心,师父牺牲了自己而成全他,和那个怪师父要杀他,两相比较,真有天地之别,你说他如何不悲不恸。
隔了许久,他方清醒了许多,心里也轻爽一点。
斗然间,他又回想起师父和他所谈的愿望。
他骤然神情大振,忖道:“师父已然坐化,他老人家的心愿,须要我去完成,同时,我也当面答应了他老人家,如今第一桩事,就是去找丹心旗和偷旗之人,使师父安心黄泉。”
这念头很快的飘然而过,又忖道:“我应该离开此处……啊呀!庙院的五个尸骨我该出去埋葬才对……”
他蓦然想起了洞外的死人,即刻就想奔出,赶忙跪地,对着法正拜了几拜,祷告一番,提起沉重的脚步,往三十六具尸骨那儿走去。
到了尸骨的边沿,心说:“糟糕,师父并未告诉我出洞之法,我怎么能够离开此洞……”
他彷徨在尸骨末端,来回走动,心里十分着急。
不大工夫,却见他剑眉一挑,说道:“我先依进来之法,过了这几排尸骨,再想法子出去……”
话声未落,闪身依他进来的方位,窜绕在骨阵之中。
说也奇怪,这次毫不费力,很顺利的就出至阵前,冲着所有的尸骨,深施一躬,然后大步往出洞梯阶行去。
这异常黑暗的地方,根本就找不出出路,他东探西查,仍旧没有头绪,不禁失望的叹了口气,道:“难道我唐圣华命定就该陪葬在此,师父为什么不在事先告诉我出洞之法?”
他哪知道法正是急于传他功力,而忽略告诉他出洞之法啊!
他不甘心坐以待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他镇静了不宁的心神,运用了极高的智慧,一屁股就坐在第二级梯阶上。
嘎声不断的传来,奇迹出现了,出洞之门,竟缓缓的袭开,露进稀弱的光芒。
唐圣华好生心喜,他不明白是他一坐一甩之力,震动第二层梯阶的机钮,鬼使神差的启开了洞门。
他生还已无问题,却不忙离开,转身躬立,默默念道:“徒儿出洞之后,必尽合力完成师父心愿,请师父安心的去吧……”
眼泪夺眶而出,伫立良久,硬起心肠,穿过甬道,奔出洞外的厨房。
他刚离洞门,即见炉灶很快的又合关妥当,转身查看,并无痕迹露出,这才直奔前院。
他此刻的脚程极快,后院到前殿的距离虽远,在他,却瞬间及到。
他抬头看了一下天色,估计目前大概已是申酉时分。
院内草地上的五具尸体,只剩下五具骨架,而且折断分成两段,加上周围破碎不堪的衣服,看上去狼籍不堪。
原来自他进入了那个神秘山洞到今天出来,已是足足三天三夜,这些尸体,早被野兽吃干净,那会等他来掩埋。
唐圣华望着这堆白骨,叹息全一阵,即出了千佛禅寺之外。
他仰观天色,略作沉思,心说:“人生如幻境,瞬息千变,唐圣华这几年来,受尽折磨,几度都是死里逃生,今后事情更多,责任更重,惊险也必不少,唉!谁又敢断定我不和那堆白骨一样?”
他观看天上片片的白骨,一幕一幕的遭遇,都出现在心目之中,突然,他又想起了张行,忖道:“我和张大哥讲定在云梦见面,我这一耽误,只怕他早就到了,我该即刻赶去才好……”
这一想到张大哥,他心中就有股子说不出的喜悦,恨不得马上就见面,脸上笑容顿生,拿准了方向,提步就往云梦奔行。
本来他可以拿饥渴来衡量日子,然而,法正大师传给他“玄天阳玉”的功力,三两日不食,倒不会感觉饿。
所以,唐圣华到现在为止,不晓得饿,不觉得渴。
他并未蓄意的展出功力,只这随意的紧走,就比从前的脚程快。
他有点莫明其妙,想不出原因,他存心一试,脚程突地一紧,哈!身形简直如离弦之箭。
唐圣华心里好不高兴,法正大师输给我的功力竟能使轻身术精进许多,想来其他方面也是如此。
他那知道这玄天阳玉神功,是佛道两家数百年精研所成,法正大师坐守山洞达数十年之久,如同闭关潜修,如今这点精英传种给他,设若,不是因为他熬不住苦痛,任督重脉打通的话,岂止目前的轻多只怕一晃肩,就要超出五丈开外哩。
一夜之间,叫他紧奔慢走,就将这片山野之区走完,翌日辰牌时分,就抵达云梦县城。
他依稀的记得他的家园,迳自走到那儿一看,破瓦残垣,乱草业生,当年唐家的基业,如今变得如此的凄凉,不禁使他潜然泪下,恨得牙关猛咬,叹声不绝。
唐圣华泪眼模糊,想起了妈,又想起了爸,心中一阵刺痛,几乎晕倒在地。
他混身不自主的颤抖起来,喃喃自语道:“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第六章
他泪眼模糊,看着这破瓦残垣,乱草业生的空地,牙关紧咬,不自主的暗中也加了几分力,话说完了,稍一跺脚,就离开了现场。
他信步而行,心情非常沉重,脑子里混乱极了,毫无目标,就这样走了将近两条街道。
他觉得这里没有久停的必要,也见不着张行,打算出北门离开云梦。
因此,脚步稍微快了些,正走着,猛然听得后面有人喊声:“唐圣华!”
他心中骤然一紧,忙扭头一看,不见有人。
唐圣华脚下已停,脸色微微一变,思忖道:“唐圣华三个字,只有混世狂生和我恩师知道,是谁在此处呼唤?怎的不见有人?”
这是个非常令人不解的怪事,他一时之间推测不出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