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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菊(寄秋)-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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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听涂说之言大都夸大其实,真有人九死一生的逃出来又有何其可怕,根本就是喝阻宵小之辈进入,以免宝物落入他人手中……

    呃!她好像就是人家防备甚严的「宵小」。

    脸上一讪的罗菊衣以黑布蒙面,不再逗留的纵身一跃,足音轻如猫踏瓦而行,身疾影快的越过一座又一座的屋檐。

    柳月山庄的腹地极广,光是家眷的住所就盖了十几栋屋,其中还不包括主屋和仆佣的下人房,绕一圈下来至少要一个时辰。

    不过以她的卓然轻功和平时对庄内地形的熟悉,只要半个时辰就能到达後山。

    要不是要避开巡视的家丁和护院,速度会更快。

    「咦!有贼?」

    一说完她不觉一笑,她本身就是贼还喊贼,不是自打耳光。

    一道有些颠簸的身影从眼前晃过,说他是贼还不如说是酒鬼,脚步虚浮摇摇晃晃,东倒西歪走不好路,撞著树还低声道抱歉地说挡了仁兄的路。

    说来奇怪,那个抱著酒瓶不放的背影好生眼熟,好像是……

    「阿爹?!」

    看似醉茫茫,分不清东南西北的男子忽地转身,眼神清亮地不像醉酒之人,朝著蒙面的她咧嘴一笑。

    「三丫头,你又出来犯案了。」瞧她这身夜行衣穿得多像个贼呀!

    罗天行天性好酒,嗜饮杯中物,以前尚未遇见妻子前是六扇门的捕头,因为奉命逮捕阴风怪盗侠小小而与之结识,因而一见定情。

    既然一家老小都是贼,他这捕头当得也没意思,乾脆辞官放逐山林,带著妻子游山玩水遍寻好酒,一偿所愿当个酒中仙。

    「爹,你怎么认得出我,我蒙上了面呀!」看来他醉得还不是很厉害。

    越醉越清醒的罗天行放声大笑,「我这几个女儿就你和四丫头会叫我阿爹,而竹儿迷糊成性肯定不敢认我,也只有你敢放胆一试。」

    至於精明过了头的梅丫头铁定会先挖苦他两句,然後嘲笑他落魄得像乞丐,无法给一家老少温饱,用银子砸他叫他买酒喝。

    而老二兰衣只会冷冷的唤一声爹,然後如同孤魂野鬼地走过他身边不回头,易容术高明得他都不知道哪一个是他女儿。

    「嘘!小声点,你想叫全庄的人捉贼呀!」原来阿爹还是醉了,醉得让人想拔他的胡子。

    「捉你这个贼是吧!你又想偷什么东西?」柳月山庄富可敌国,埋地三尺都是宝。

    尤其这醇状元红酿得醇厚呀!口感十足又余韵犹在,叫他饮过後念念不忘,自个来挖省得主人费心,装满一瓶够他饮个过瘾。

    「是你来偷酒吧!几时你也跟我们同流合污当起贼来?」罗菊衣盯著他手上的酒,气恼他的「沉沦」。

    谁家的酒不好偷偏来偷楚家的,明儿个人家发现酒少了,她还真没面子承认是她阿爹的杰作。

    「好酒难得,当贼又何妨,何况是自己女婿家的酒,阿爹拿个几坛充当你的聘礼不为过吧!」自家人就不用客气了。

    「阿爹到底在胡扯什么,谁是你女婿来著?你别见了树摇就喊鬼来了。」她又羞又气的直跳脚,拉著他往草丛一躲。

    做贼的怕见光,而且还人赃俱获,阿爹手上的酒瓶就是铁证。

    罗天行好笑的指指女儿藏在胸前的羊脂白玉说道:「你都收了人家当家主母的信物了,还能容你毁婚吗?」

    「当家主母?信物?」她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唉!糊涂也好、糊涂也好,成亲那日阿爹一定来喝喜酒。」这丫头算是傻人有傻福,捡到宝咯!

    不过他那女婿身子骨真糟糕,得找些老参、雪蛤给他补补气,别让他女儿还没享到福就上天上老君那下棋,一局百年过。

    「什么叫你也来喝喜酒,我若成亲你可是坐大位,又不是一般闹酒的宾客。」真被她阿爹气死,说话颠三倒四,故意说些禅机。

    「也对,也对,阿爹得受你们大礼,多喝几坛不会有人阻拦。」他都忘了自己是长辈,小辈理应孝敬他。

    「阿爹——」除了酒他想不到其他了吗?

    「好了、好了,你娘还在山月居等我,你快去做贼吧!阿爹不陪你聊了。」手一挥像在赶飞蚊,他一头仰灌进一口酒。

    什么嘛!江南第一神捕叫他廉儿去做贼还说得如此顺口,以前嫉恶如仇的个性哪去了?全给外公偷去了不成?少也问一声她现在好不好。

   罗菊衣不满的瞪著亲爹的背,想著他若遇到冷血的大姊一定会被她凌迟至死,然後叫娘节哀顺变,不必为他守节终身。

    哭坟三天就够了,她们姊妹四人会扮著吹乾坟上新土,好攘娘另觅良婿。

    「接著,丫头,这是五毒丸,带在身上能驱五毒,毒蚊猛兽不敢近身。」

    一只白色瓷瓶从天而降落在她掌心,她还来不及感动的说些什么,下一句她差点做出惨绝人寰的弑父举动。

    「对了,七天内你没走出快活林,我会通知你大姊去收尸。」算是一尽人父之责。

    听听,这是为人父该说的言词吗?难怪罗家四姊妹对外口径一致死了爹亲,全当他入土为安了。

 第八章

    我去快活林了。

    纸上短短的一句话惹得形色不露於外的楚天魂勃然大怒,脸色骤变的犹如严冬早至,阴鸷冷厉的无人敢近身,除了他的两名贴身护卫。

    一入快活林,魂断九重天。这也是他迟迟不肯带她入林的原因。

    没想到她还是旁敲侧击的问出快活林的所在地,未曾知会趁夜独行,不知险恶地只身入林探寻她所不知情之物,莽撞地不愿多想一想。

    为无知的事物送命太愚蠢了,先祖再三告诫入林易,出林难,望後代子孙勿以身涉险,得保安康立业。

    可是今日他却不得不违背祖训破林而入,纵有重重险阻他亦不能退後,踏岩涉水与九死一生拚斗,将他任意妄为的小娘子给带出。

    不过在这之前他要先处理一件小小的家务事。

    「说,是谁告诉她快活林在後山?」

    底下黑压压的一片,所有人都低头不语地盯著自己的鞋尖,不敢开口地紧缩著身子,你靠我、我靠你地不想被揪上前。

    自从二少爷开始打理庄里的生意起,他们从没见过他阴鸷得如罗刹附身,双目凌厉有如利刃的切割他们的身体,似要将一干人等撕成碎片。

    说不怕是吓人的,一个个胆战心惊、噤如寒蝉的僵立著,没有交谈声、没有窃语声,连喘息都像凝结成冰没有一丝声响。

    大家都怕极了眼前的二少爷,觉得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行为与狼无异凶狠冷酷,阴沉得不带一丝人气。

    羊脂白玉的主人失踪了他们也很担心,虽然她玩性重又爱胡闹,不守礼法老是惹事,可是天真娇俏的模样总是讨人喜欢,没人不希望她能成为他们的当家主母,也就是二少爷的妻子。

    其实他们早该改口称他为少庄主,但碍於现在代理当家主事的二夫人尚未放下大权,基於尊重她的缘故才沿袭旧称至今。

    「看来你们没有一个人肯招认,要我定下严刑才肯松口吗?」亲和不代表随和,他们安适太久了。

    楚天魂站在高位俯视底下的仆佣,他也清楚他们不敢违抗他的意思透露立庄百年以来的秘密,这里头有不少人的亲族就是葬身在快活林当中。

    可是以菊儿的巧慧讨喜,难保不会有人一时说溜嘴让她拼凑成形,自行联想到她想要去的地方。

    蓦地,他的视线停在一双颤抖的手上,那是伺候杜月红的丫鬟小霜,她似乎是知道了什么却慑於开口,莫非此事竟涉及到……

    「你就算一个个拷打他们也没用,你那丫头生性任性又不听劝,我行我素不理会别人的忠告,让这些下人们都很为难。」为了一个外来者大动干戈实在太不值得。

    「姨娘,你的意思是不用管她的死活,任她自生自灭与柳月山庄无关,反正是她自找的?」他人霜莫管,自铲门前雪。

    表情为之一愕的沈玉娘略显焦虑,「我不是说不必顾及她的安危,而是我们根本无能为力救她,快活林的可怕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何必为了一个外人损及庄里和谐,没有了羊脂白玉她照样将柳月山庄打理得妥妥当当,无一丝怨言传出。

    她也不希望一位二八佳人因此枉送性命,但心有余而力不足,老庄主未离庄前也不敢擅入快活林一步,只因林中的险阻重重,至今无人能全身而返。

    那位菊姑娘恐怕已凶多吉少,一入夜的凶险更胜於朗朗白日,此时若去搭救也是白骨一堆,早已葬身兽口。

    「就因为清楚我才一再叮嘱你们不可泄露半句,可你们可曾当我是柳月山庄的主人?」楚天魂怒掷茶杯,引起一阵利耳的碎裂声。

    所有人的肩头都为之一缩,像是惧怕他的怒气。

    「天魂,你说得太严重了,楚家就剩你一个血脉……」理所当然是唯一的主人。

    话未竟,冷然的男音截去她的下文。

    「若我非仅剩的血脉就可以拱手让人了吗?只要有人能打理庄务,谁来当二壮之主都无所谓。」他的地位建立在「楚」的姓氏上。

    「你在怪我揽权是不是?无视你的存在。」沈玉娘的脸上有一丝难堪和激愤。

    她为这个家付出那么多,到头来还要受小辈指责,她情何以堪。

    冷眸一抬,他淡漠的说道:「姨娘可否先去休息,处理下人的事由我决定即可。」

    「可是这些事向来由我打理,我不认为他们有犯什么重大过失。」一个人有手有脚,她要走,有谁拦得住。

    而且她还像贼一样半夜开溜,叫人防不胜防。

    「没犯重大过失?」原来这就是她的看法。「姨娘大概搞错了一件事,是代理不是打理,意思是我不在庄里才代为处理庄务,管束仆佣的日常一切。一个庄院只能有一个主人,你说是你还是我呢?要不要我直接将庄主之位让给你,省得这些下人不晓得该听谁的指示。」

    「你……你真像你父亲。」无情。

    心口一痛的沈玉娘难忍悲伤,他当著众人的面反驳她所处的地位,无异是给了她一巴掌,毫不念旧情让她明白她做得再好也只是暂代之职,无权插手庄中的重大事务。

    她可以容忍丈夫的冷落,为报恩而选择当个生育的工具,但是这些年虚掷的光阴和为他们所做的已经够多了,实在不该再受此羞辱。

    人总是自以为可以忍受加诸於身上的磨难,时机一到便潇洒地放开手中的权力,可是当真正面临那一刻到来时,她才发现自己竟也自私得可笑。

    那是一种失落和空虚,如同再一次遭夫君的遗弃,认为满手盈握却是水中月,掌心一摊开什么也没有。

    「我会当作是一句证语。」楚天魂没深思她此句的含意,身一转走向双手发颤的丫鬟。「你要自己招供,还是我送你入快活林伺候?」

    一听到快活林三个字,名为小霜的丫鬟当场吓得双腿发软,扑通一声地往前一跌成跪姿,脸上失去血色直打颤。

    後山是禁地人尽皆知,除了迷路的人和外来客不慎踏入外,入庄超过一年的仆佣都晓得快活林去不得,那是属於死的地界,因此不想死的活人少接近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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