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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他这样说,心里先是一喜,后又一叹,好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真汉子!典型军人做派!
嘻嘻笑着走到他面前:“林督军,若我同你做朋友,你愿意不愿意呢?”
林中浩惊道:“曹小姐愿同我做朋友?”
我点头,伸出一只手给他。他瞪着我的手,不知我为何意。我嘿嘿一笑,伸手便拽了他的手起来,轻晃两下。“为何不愿,像林大哥这样脾气的人,正是我爱交的朋友!”
猩猩在身后低咳,明堂在身后冷哼。不管怎样,林中浩是开心了,他看着自己的手。笑声愈发豪放:“哈哈哈,曹小姐,哈哈哈,果真应该是做朋友的,以后若有用的着林某的地方,只管开口便是。”
心中暗喜,多个朋友多条路,这是个原则问题。
没求到媳妇却交了个朋友的林中浩告辞后,我被明堂好一阵追杀,他口中不住叫道:“曹天歌,你这个师门败类,我要替师傅清理门户!”我乐的满厅乱跑,嘴里还不忘调笑他:“我会等你长大的!”
猩猩站在原地,见我们在厅内追逐胡闹,也未阻止,只是面色不佳,兀自制造着冷气。我一边跑一边偷瞧他,想着刚才指到他,他那薄冷清眸竟现了惧色,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开心?定然不是,难过?也谈不上,不过是有一丝惆怅罢了,他不愿和我扯上关系么?甚至只是挡箭牌也不愿?
闹了一气,终是累了,来人请我们去偏厅吃饭,明堂呼呼喘着粗气,恶毒的挖苦我:“曹天歌你别做梦了,天下女子死光我也不娶你。”我见他当真,心中更是得意,嘴上便一丝后路也不留:“天下男子都要娶我,我也只嫁给你……师~兄!哈哈。”师兄二字喊的阴阳怪气,只把明堂激得双眼冒火,吭哧半晌,便宜是一分也没占到,气哼哼的甩手去吃饭了,我跟了两步,见猩猩不动,“师兄,不去吃饭么?”
“唔,去。”猩猩动了脚步。
我等在门边,预备和他一起走。见他眉目间竟有一丝疏离之意,心下有些不甘,怎的了,不过开了个玩笑,就把我当怪物了?
“师兄,你生气了么?”
“何出此言?”猩猩走的很慢。
“呃,刚才我指你,你不是一副看见鬼的模样?”
猩猩顿住脚步,侧头看我,眉宇间飘着一缕浓云:“我知你性格不拘小节,但在男子面前,还是不要太放肆的好,你可知,有时,很容易让人误会。”
我呆了,放肆?几时做过什么放肆的事情?心里已起波澜,但仍保持脸色的平静,开口问道:“哦?不知师兄指的放肆二字是何意?”
猩猩双眉愈皱愈紧:“你知是何意,不必要我明说。”
我微微一笑:“我不知道,请师兄明示。”
猩猩见我装傻,深眸已现怒意:“你若未对林中浩有过示意,他又怎会隔日便来提亲?不应也罢,竟主动与他拉手,你到底知不知身为一个女儿家究竟该如何自处?”
我心中一凉,好一个主动示意,原来你以为林中浩的提亲是我撩拨在先?苦笑已浮在脸上:“我从未主动示意过他什么,拉手不过是一种友好礼节。”
猩猩鼻中冷哼一声:“礼节?那你与段凯…。执手,甚而歪倒在他床榻也是礼节?”
我想,我定是个傻子。前一夜还觉得这个男人的胸怀够宽,脊背够广,值得依靠,这一刻,却觉得自己是个笑话。原来在他的心中,始终觉得我是个浅薄轻浮的女子,那刻在眼底的轻蔑,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淡去过,只是,我一次次的想要找个倚靠,想要赖着他,才忽略了去。
我知道自己的眼里满是受伤,也不想刻意掩饰,尽量做到面无表情,我淡淡开口:“执手又怎样?我与你还搂抱过呢,你可觉得不妥?”
他已经生气了,他生气时眼底就像镀上了一层冰,那寒意刺的我心脏生疼。可我却不想退让,只觉胸中异常烦闷。
他深吸一口气,又道:“我与你是师兄妹,几次都在遭遇险情之下,可你与段凯若再有过密之举,恐会让他误会你。”
我冷笑:“误会什么?误会我喜欢他?那若是我真喜欢他,岂不是就没误会了?”
“曹天歌!你…。”
“我怎样?”我截断他的话。“是不是又想说我不知礼仪廉耻?我爱与谁牵手就与谁牵手,我爱歪在谁床上就歪在谁床上,我就是这样,曹天歌就是这样!”
猩猩双手在袖底紧握,露出的指关节泛白,生生压着怒气。我看着他笑了:“师兄,大清早的饭还没吃呢,你就开始生气,气饱了正好不用吃了。”说完转身踏门而出。转身的瞬间,再也藏不住眼睛里的雾气 。
我没想到,猩猩恐怕更没想到,段凯他,竟就在门口。
眼中的泪意被他看了个明白,想必话也是听了个一清二楚,踏过他身侧,我头也未转,朝着正前方咧嘴一笑,“早上好。”便径直而过,只觉袖子被轻轻抚了一下。
走回四牌楼,我告诉嫣然我吃过了,现在要去补个觉,叫她不要上来吵我。
静静躺在床上,竟觉得刚刚眼里的雾气又褪了去,心里也并无怨怒,曹天歌还是曹天歌,世界已不是原来的世界。怨猩猩又有何用?他本就是生长在这样一个封闭刻板的年代,这里的女人都是绣花的纳鞋的守家的,未出阁便守着爹娘,出了阁便守着夫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有几个如我般的异数?听着他与我说话,竟像在看电视剧一般,兄长教导小妹要知书守礼,不可逾规越矩,逾越了便是怪胎。我与段凯的正常交往,与林中浩的友好举动,都是怪胎之举啊。心中又起苦笑,这般先进思想与落后文化的碰撞,想必今后还会遇到很多,我也许会适应,也许不会,可是,即使我与这世界磨合融洽了,我终究还是不属于它的。
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皮越来越重,一夜未睡,我要好好补一觉了。
黑暗
你怕黑暗吗?
我怕。
黑暗里总是隐藏着太多的未知。不在你掌握之下的未知。
人在面对黑暗中的未知时能表现的状态可以有很多,紧张、好奇、探险、摸索、勇往直前抑或害怕退缩,而潜藏在大脑皮层中的真实情绪,却只会有一种,那就是恐惧。
若是陷入无意识的黑暗中,便也不用担心了,无知无觉,就如一个长长的,没有梦的睡眠,死亡是这样吗?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死过。
至今为止,我没死过,我还活着。
但是,我却在黑暗中。
不能动,不能说,不能看,却是有着清醒的意识,仅仅是意识而已。
清楚的听到身边的声音,每一个人,我都辨认的出来,嘤嘤哭泣的是嫣然,急躁埋怨的是明堂,轻声慢语的是段凯,惟独,没有猩猩的声音。
从睡梦里恢复了意识之后,便想着起床,竟发现身体已经不受大脑控制了,我抬不了手,张不开口,睁不开眼,灵魂被桎梏在躯体里,却不再有支配这躯体的能力。
嫣然哭到:“小姐怎的又晕了过去,到底是何物害了小姐?”
明堂急到:“她在山上活蹦乱跳,同我们一样粗茶淡饭也未见生病,怎到了山下便出了这许多问题。”
段凯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润:“莫急,还是先服着太医的药再做打算。”
猩猩无声。
明堂又到:“不行,这药服了两日,推她叫她都没有反应,根本毫无起色,我还是上山去请师傅。”
“师傅不会下山的。”猩猩终于开口。“你们先回去歇着吧,我来看着她。”
屋子里的人声消失了,脚步声也渐渐远去了。一片寂静。
与猩猩别扭不就在昨天吗?我竟已睡了两日?我这身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莫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我想叫想喊,无奈只觉一片虚无,魂儿只得在这无边黑暗里空泛的挣扎,却寻不到一丝挣脱的力气。
好久好久,久得我以为自己又昏过去了,才听得一声近在耳边的叹息,那是猩猩。我感觉不到他的靠近,感觉不到他的气息,只能拼命抓住留在耳朵里的声音。
“天歌啊,究竟是何人害了你。”低低的一声,却让我精神一振。
他仍旧笃定有人害我,是谁呢?我自己也在云山雾海里。
“应承过师傅,也应承过你,却没有做到。”那略带沙哑的嗓音钻入我的耳中,立时把一切莫名的情绪都吹的烟消云散了,我不再生你的气了。或者从来就没有生过,又或者只是气我自己,若是你愿意在我醒着的时候用这样的姿态与我说话,我又怎会一次次与自己过不去?
“你这样…。我很担心。”这一句,几乎微不可闻,我却听的清楚无比,流泪了,流在心里。只需一句话,就能轻易转动我的情绪之轮,或喜或悲,只需他一句话。我真的不想面对这个事实,却又不得不面对,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大脑却愈发清醒,就像一尾在绝望深渊里游泳的鱼,游来转去,却始终找不到出口。只得承认,我,中了猩猩的毒。
接下来的两三日,段凯都会在我的房中呆很久,若嫣然明堂或猩猩在,他便很少言语,偶尔几句,能让我知道他还在。
若房中没人,他总是同我说话,声音很近,一定是靠在床边,可他的话,却翻来覆去只有一句:“天歌,哪怕再难我也定要医好你。”
感动,不是没有的。无法分神去做其他事情,只能用耳朵辨认周遭的日子里,突然多了许多思考的时间,段凯,他对我有心,我是知道的,这男子,始终温润如玉,与我相处,始终礼貌尊重,若说有过失态,我也知那是他情急之下,我早说我是个极端的人,我会记得对我坏的人,更会记得对我好的人,如果可能,我愿同他做一生一世的朋友,却不知,这样的愿望能否实现。
虚无状态的第四日,房内来了外人。仔细辨认房内的脚步声,我感觉这不熟悉的人不止一个。却未听闻他们说话。
听得猩猩道:“将天歌扶起。”
嫣然的脚步走近,我只有意识,没有感觉。
不知他们对我做了什么,良久,猩猩又道:“夫人觉得这是何毒?”
一个女声响起:“血冬虫。”声音温婉绵软,很是动听。
猩猩又道:“在下从未曾听过此毒。”
那女声说话节奏甚慢,只听一字一句道来:“血冬虫是用冬虫夏草做底,制的一种毒药。”
猩猩声音略有奇怪之意:“冬虫夏草不是一味滋补中药吗?”
那女声道:“不错,此药冬季形状似虫,夏季换形为草,确是一种滋补的名贵药材。这血冬虫便是采了冬季虫草划破人身,将虫草埋入血肉,八八六十四日后取出,再浸入十三种奇毒汤中七日,便能制成。”
猩猩沉默半晌,开口道:“制法竟如此奇特,不知可有解药?”
那女声又道:“有,解药便是种药人的血。”
明堂插嘴:“那找出下毒之人,不就可解此毒?”
女声道:“也不尽然,若下毒之人与种药人不是一人,恐怕也不那么好找。”
屋内一片沉静,良久,猩猩又开口,声音明显低落:“若不解此毒,有何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