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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看向哥哥,哥哥有些张惶地说:“我告诉了他们府上的管家张嫂,让她给妹妹调理膳食。临出门,碰上了钱兄,他问我为何发笑,我就告诉了他。”
我们都等着爹继续,爹又停了半天,叹息道:“审言,这是大好的事情,但是不可张扬。”
审言低了头,沉默不语。
爹又说道:“你那时以身残之故拒婚公主,皇家天子之前,岂可有戏语谎言。就是现在皇上不咎你欺君之罪,也要重惩御医,罚他们误诊之过。你当时的理由君臣皆知,皇上庇护了你,现在如果……有蒙骗皇家之嫌。”
丽娘问道:“就不能说是姑爷久觅良医,治好了?”
爹摇头道:“如果是能治好的残伤,当初为何不娶公主?审言必定要多加解释,可这种事,有几个人会信人的解释?终会有人说审言谎报伤情,辞婚皇家。这样的说法,就让皇家失了尊严。审言是皇上器重的人,要防人离间,还是谨慎为上。好在大家都知道洁儿收养孩子,你昨夜又向大家介绍了言言。谁都看得出他是你的螟蛉之子。你府日后再添人丁,也不会有人惊讶。只是,不要对人说出详情。”
审言抬头说:“我们的孩子,一定要姓我家的姓,不能对人说的收养的!”
爹慈悯地看着审言,点头说:“可以,取谢姓,不说收养,但也不能对外人介绍是自己亲生的。府中的人,一定要可靠。洁儿平素不要出府。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审言紧握了我的手,又低了头。屋里一片安静。
外面钱眼的声音:“恭喜恭喜啦!”门开了,钱眼和杏花笑着进来,杏花的笑含了些悲伤。
钱眼自己拿了把椅子坐了,翘了二郎腿,杏花站在他身后。钱眼笑道:“知音,我们听了信儿不敢打扰你们,刚才在院子里听仆人说你爹来了,我们才过来。怎么样,咱们算是几喜临门了?再摆个家宴,大吃一顿?我买点儿便宜的菜,能和昨夜的均下价儿,那些也就不显得那么贵了……”
爹苦笑,说道:“我方才刚对审言说,此事不能宣扬。”
钱眼一愣,马上懂了,把二郎腿放下,脸上笑容没了,想了想,正经道:“知音,你爹是对的。你还不安慰安慰人家?”
我一下明白了,恨自己怎么变得这么迟钝,审言明摆着又要怨他自己,忙说:“这有什么?反正孩子姓谢,我们自己抚养,不告诉别人也是应该的。自己家的私事,外人少知道的好,还安全些,对吧?审言。”审言木着脸不理我。
站在钱眼身边的杏花说道:“恭喜姐姐!有孩子了,多好……”说到后面,明显艰难。
我暗暗攥了下审言的手,审言抬头看我,我对他笑,他脸色平和了些。
丽娘说道:“杏花,别急呀!你才多大?!我二十七才生了澄儿,你还不到二十岁,日子多了去了!”
哥哥对杏花说:“杏花,我给你号号脉,上次的药吃完了吗?”
杏花摇头,有点要哭地说:“还没有,大公子,这都快半年了……”
钱眼转头笑着说:“娘子别担心,有没有都没关系,有孩子就要费银子。”
杏花叫道:“不许你这么说!他听见了,就不来了……”眼泪快下来了。
哥哥笑着说:“杏花别急,我保证你一年之内……”说着起身号上了杏花的脉搏,脸色一变,皱了眉,双手齐号。杏花瞪大了眼睛,钱眼上身一挺,问道:“怎么了?玉清老弟你别吓我,我娶个媳妇不容易……”
杏花含着泪水说道:“我死了最好!你就去娶别人生孩子……”
钱眼急着说:“娘子,我哪里有别人?!……”
哥哥哈哈笑,说道:“杏花,你已经怀上了呀!”
话音才落,钱眼从椅子上蹦起了半丈高,一把抓了杏花的胳膊说道:“娘子快坐下,别动了胎气!早知道,昨天夜里咱们就不……”
杏花流着泪说:“你敢说!”
我和审言对看了一眼,我笑,审言低了眼睛,嘴角颤了一下。
钱眼拉着杏花坐了,杏花呜呜地哭起来,钱眼手足无措,在杏花周围地上乱转着说:“娘子打我,快打!打了我就不哭了……”说着拉了杏花的手往自己身上乱拍。
哥哥叹息道:“妹妹说有的女子就是这样,爱哭。想当初,我家冬儿一点儿都没哭,安安静静的,像只猫……”
钱眼气道:“那是你新婚几天就有了孩子!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让她等上两年看看,我那弟妹肯定哭!说不定比我娘子还大声呢……”
哥哥沉思着自言自语:“那我就不让她等两年了。原来还说歇歇……”
钱眼大声一叹:“玉清老弟!你这是寒掺我呀!”
那边杏花终于止住了哭声,爹微笑着说:“贺喜钱大人。”
审言也轻声说道:“恭喜钱兄。”
钱眼大出了口气,对爹行了礼说:“与老爷同喜!”对审言坏笑着说:“咱们俩又作伴了。”又对哥哥说:“玉清老弟呀!谢谢你了!”说完,深鞠行了礼。哥哥忙还礼道:“钱兄对我家诸多恩德,昨日还救了我的妹夫。千万不要多礼。”
钱眼瞪着贼眼问:“能否辨出男女?”
哥哥为难地说:“不能。”
钱眼凑到杏花身边,对着杏花肚子说:“是个女儿!是个女儿!……”
杏花一拳打到钱眼胳膊上,说道:“他想是谁就是谁!不许你管!”
钱眼带着哭腔说:“娘子,一定给我生个女儿吧!我爹说,从他爷爷的爷爷那辈子起,我们家就没有过女儿。都是那盖世神功练的!你要是能给我生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诶!名字我都有了!第一个叫钱如花,第二个叫钱似玉!让人一听就喜爱,有钱,又长得跟花儿啊玉儿似的,我这个当爹的,得好好刁难那些想娶我女儿的人!至少要武艺上打得过我女儿,不!武艺上打不过我女儿!不然我女儿被他欺负了怎么办?我还得出面去打我的女婿?……”我们都笑,杏花泪痕犹在地打了钱眼一巴掌说:“还不知道男女呢!你就想这么多!”
张嫂进来了,笑着说:“这么热闹呀。”
钱眼跳着说:“我有女儿了!我老婆怀上了!”
张嫂拍着手说:“太好了呀!我才说我们夫人怀上了,哪知钱夫人也怀了!真让人喜兴!”
杏花抽搭着说:“谢谢大公子,治好了姑爷,不然……”
我忙说:“杏花,这都是你自己心里瞎想!”
张嫂笑道:“先别哭了,告诉我想吃什么,我去给准备。人家说怀了孩子的人,想吃什么,那就得吃上。夫人这两天都没有怎么吃东西,可不成啊!”
丽娘一边在屋中乱忙,一边也说:“是啊,洁儿,你说说,什么酸的辣的,咸的淡的,有个念头,咱们就去做。”
大家都看我,我说:“我什么也不想吃……”
审言皱眉道:“欢语!不能这样。”
我想了半天,说道:“烤干了的馒头片儿,薄薄的,硬硬的,没有油性,也许,我能吃点……”
钱眼笑起来:“这可省大钱了!知音,你以为人家没银子吗?娘子,你想吃什么?”
杏花马上说道:“干烧鱼,酱肘子,蘑菇鸡丁……”钱眼立刻摩拳擦掌道:“没说的!张嫂,赶快让人去买!我给你银子。娘子,从今天起,你就别做饭了,你到他们这儿来吃吧,反正知音也不想吃什么,他们家的厨子没事干……”
丽娘叹道:“杏花,你一直在做饭?钱眼!你雇几个人吧!”
钱眼变成了点头虫:“肯定雇,肯定雇!我今天就去找几个要饭的……”
杏花又哭了:“我不怀上你就不雇人?!你这个没良心的小气鬼!可见嫌弃我没怀上孩子……”
钱眼大叫道:“是娘子说闲着没事干的!说咱们几口人的家,不用雇人,不是我……”
审言看着我小声说:“欢语,你很喜欢吃糖醋鲤鱼,和馒头片搭配着,试试成吗?”
我想象了一下,似乎闻到了油炸的味道,赶快说道:“不想吃。”
审言不放弃,又说:“那喝点汤呢?你喜欢的酸辣汤……”
我使劲摇头道:“我只想喝凉水。”
钱眼停了与杏花的打闹,转了脸叹道:“馒头片加凉水,我当初讨饭时就是这种吃法。”
丽娘和哥哥都笑了,审言皱着眉,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把我也逗笑了。钱眼道:“知音,你是故意气人家吧?就像我娘子这么跟我过不去?”
我忙说:“不是不是,审言……”
杏花打钱眼:“谁和你过不去了?!”
钱眼立刻说:“是我自己!不是娘子!”……
门外有个女子的声音道:“大妹子呀!让我好找哪!”
一个穿得五颜六色的三十出头的胖胖的女子走了进来,头上戴了媒人专属的大朵红花,冲着张嫂道了个福。张嫂吓得边还礼边说:“孙姐呀!你怎么找到这里了?!这是我们大人的卧室呀!”
那个女子好像这才看见了满屋的人,忙一个劲儿行礼道:“哎哟!我说找张嫂,他们就指了个方向,我看着你的背影儿进来,就追过来了,谁知道这是你家主人的厅房呀!各位大人,可得罪了呀,该死呀!”她虽然说得可怕,但脸上还是笑着。
张嫂急赤白脸地说:“那您快随我走吧!”
钱眼也笑着说:“是呀,快点。谢大人谁也不见!”
那个叫孙姐的女子边往外走边对张嫂说:“先别赶我,我可跟那几十个人不同,我不是给府上大人说媒的,是给你张嫂说媒的……”
我好奇道:“真的?那说说,我们也听听。”
丽娘也笑着说:“是呀,我们可算是张嫂的娘家人。”
张嫂惊讶地说:“给我说的?如果是做小,就别提了。”
孙姐转身笑:“不是呀!是续娶!那边没有女眷,你过去就是拿钥匙的主母哪!要不我怎么这么急着找你!”
张嫂皱眉道:“是什么人家呀?”
孙姐还是笑着:“诶呀!你怎么这么疑神疑鬼的!那男子发妻早逝,现在孩子也分家单过了。他今年五十有二,还算是壮年。长得也挺好,没有残疾。给朝廷做着事,以前还是个大官哪……”
我忽然有感,看审言,审言沉着脸低了眼睛。
张嫂还在思索,钱眼和爹对看了片刻,钱眼笑着问:“他以前做的是什么官儿呀?”
孙姐看了一眼审言,干笑了一下,说道:“我也弄不清楚。”
张嫂好像突然明白了,“哦”了一声,说道:“年纪太大了!脾气也好不到哪儿去!我要找个年轻的,对我好的。”
孙姐大惊道:“张嫂啊!你没病吧?!你今年多大了?谁不知道你不能生产?有这么个要娶你的,容易吗?!还是续弦,正房啊!你可不能油蒙了脑子,想不清楚东西了!”
张嫂叹息道:“我可不敢再嫁给个对我不好的人了。我以前,遭的那些罪!哪天少了挨骂,动不动被打!脸肿着,用粉盖了,还出去笑着给别人说媒挣银子。可临了了,还是被休了,把我说得猪狗不如。孙姐,你帮我看着,有那温温和和,心地良善的男子,给我提。要是那个人对别人有半分恶意恶语,就直接替我回了!我可不要脾气坏的人。”
孙姐愣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