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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嬷领着几名仆妇手忙脚乱地阻挡就要冲进来的主子,却被乌天耀给毫不客气地推开。
“该死!你们让开,不要拦着我进去,荼靡是我的娘子,我当然可以进去看她!”乌天耀话才说完,就冲进门内,他冲到寝房内,见到躺在床上的胡荼靡,看见她苍白的脸蛋上汗水淋漓,手挽着白色的长巾,白皙的手腕已经被她自个儿给勒出了几道红痕。
胡荼靡听见吵闹声,睁开眼睛见到他,立刻激动地大喊,“你进来做什么?出去!我不要你看,出去!”
“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可是我很担心,对不起,但是我在门外待不住,我很担心你,荼靡,让我陪着你好吗?我不会说话,不会打扰你,就让我陪在你身边,可以吗?”他慌乱地走到地面前,低沉的嗓音里有着祈求。
“不要!我不要……”她咬住牙根,再度被一阵蓦然袭上的疼痛给掳获,她不停地摇头,濡湿的脸蛋几乎分不清楚是她淌下的泪珠,抑或者是强忍住疼痛的汗水。
她不要让他看!眼前这狼狈痛苦的模样,她不要让他瞧见!
“夫人!”刘稳婆眼看她一时气抽不上来,暗叫了声不妙,“夫人,你撑着点,孩子就快要出来了,你可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晕过去呀!”
乌天耀再也不管她是否愿意让自己亲近,急忙地凑到床边,握住她的手,脸上满是急切与担忧。
“你一定要平安无事,荼靡,我答应你,只要你平安把孩子生下来,你想要什么时候离开乌家堡,我都不会阻止你,只要你能够安然活下来,你可以带着孩子离开,你听见了吗?我如你所愿,让你离开。”他紧紧握住她的纤手,俯唇吻着她冰凉的指尖。
晕沉之中听见他的话语,胡荼靡勉强自己睁开双眼,又气又恼地看着他,“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知道该如何惹我生气?”
“荼靡?”
蓦然又一阵撕裂的疼痛如潮水般向她涌来,她咬住嫩唇,痛苦地呻吟出声,苍白的小脸上冷汗淋漓。
“你走开,我不要听你说话!”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已经都如你所愿了,为什么你还要生气?”
“你闭嘴。”
“我不要!我一定要把话问清楚,荼靡,我对你都已经退让到这种地步,为什么你还是对我不满意?”
“你自己去想清楚,笨蛋!傻瓜!我现在不想对你说话。”
“我懂了。”他的眸色在一瞬间变得黯然,“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不知道原来你竟然恨我那么深。”
没想到他会得出如此荒谬,甚至于是牛头不对马嘴的结论,一时之间,胡荼靡心里火大到想打他,她回过头看着他一脸认真,好半晌,她被气得说不出半句话来,“你……你这个呆头鹅!你出去,你一定是存心不让我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存心要进来闹我的,出去!你出去!”
“你在想什么?我怎么可能存心不让你好好把孩子生下来?”乌天耀心里也是火大了,但他只是负气呼呼,没敢把怒气发泄出来。
“你是!你是!你总是不肯让我好过吗?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我!我明明已经说了什么都不要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善罢甘休?!”
“那当然是因为——”他低吼了声,“该死!为什么你这女人会如此冥顽不灵?我都已经对你退让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你就是不知道我是因为想要对你好?”
一时之间,原本就已经够腥风血雨的生孩子场面,被他们的怒火给弄得惊天动地,几名帮忙递水和干巾的丫鬟和仆妇都感到不知所措,只有经验老道的刘稳婆在一旁拍手叫好,乐见其成。
“好好好,天爷,请你继续说,请千万不要让夫人失去意识,就算让她气得想打你都好,继续跟她说话,千万不要停下来。”
闻言,胡荼靡转眸瞪着稳婆,眼底满满的不敢置信,她都已经痛成这样了,这个稳婆竟然还要乌天耀惹她更生气,存心是要折腾死她吗?
“可是我不想惹她生气,我怕她以后会不理我。”乌天耀握住妻子微凉的纤手,回答稳婆的话时,深情的眸光一瞬也不瞬地钉在妻子睑上。
这会儿换成刘稳婆满脸不敢置信,眼前明明是个气宇轩昂的大男人,说出这话时,却是像个大男孩般充满了畏怯与心疼。
胡荼靡心里也是讶异的,她没想到他会把话说得那么明白露骨,她回望进他深邃的眼里。
这一瞬间,她才真正看清楚在他眼底的忧切与关心,还有满满的心疼与不舍,在他眉心之间的揪痕,深深的,仿佛承受着比她更大的痛楚。
“不可以死。”他吻着她的手背,把心底满腔的眷恋与深情一倾而出,“只要你好好活下来,你要什么,我都依你。”
“你……”她话到喉头,像是被锁住般出不了口,她想要问他,是否喜欢着她,是否已经将她当成真正的妻子,怜爱并且信任着。
“你想说什么?荼靡,你到底想说什么?你需要什么?你告诉我啊!”看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以为她又被疼痛给折腾得快晕过去。
“你喜……”话才说到一半,疼痛如潮水般将她淹没,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咬紧牙关,泛着泪晕的眼眸紧紧地瞅着他。
你喜欢我吗?
她想问,心里忽然涌起了恐惧,如果,她真的就此死去,这辈子就不能知道他的答案了。
乌天耀看着她,两人四目相交,在他的心里有着焦急与迷惑,他可以看得出她有话想说,但是他却猜不透,又或者应该说,他不收倩测,他不敢奢望此刻盈漾在她眸底的柔软,是对他的感情。
就在这时,一阵痛楚就像狂浪般涌上淹没了她,她以为自己会死去,却在下一刻感到被释放的轻松,昏沉之间,她听见了婴孩啼哭的声音。
她努力地撑起最后一丝力气,想要睁开眼睛看孩子,但是乏力的疲累却像甜美的泥沼般,将她的神魂往黑暗的深渊拉去。
再过两天,孩子就要满月了。
胡荼靡弯身将怀中熟睡的儿子放入摇篮里,她笑视着他熟睡的小脸蛋,仿佛就算有天崩下来的大事,都吵不醒他这小子。
几乎一整个月,她都被崔嬷困在床上动弹不得,整天除了吃睡之外,她什么事情也不能做,说什么女人约定要做好月子,不能随便走动,最好整天平躺着,就连孩子都不要抱,免得身材恢复不了原来纤细的摸样。
她起初很听话地照做,却在忍了几天之后,忍不住气闷地哭了,因为谁都能把孩子抱个过瘾,却唯独她这个娘每天只能在喂奶时抱他一下,只要孩子吃饱了奶,就立刻被抱走。
崔嬷后来只好妥协,让她就算不喂儿子吃奶时,都能抱他一段时间,但是她还是很坚持不能久抱,免得伤了筋骨。
终于,在前两天她终于在争取之后重获自由,这几天,她喜欢抱着儿子在房里到处走动,他还好小、好轻,让她不懂为什么崔嬷老是坚持说坐月子的妇人孩子抱多了会伤筋骨。
每次面对她的疑问,崔嬷总是笑说这是老祖先的智慧,宁可信其有。
这时,她听见了身后传来敲门声,她回眸望向门口,看见乌天耀高大的身影就矗立在入门处。
“我可以进去吗?”他的语气闷沉,神情有些腼然。
“嗯。”她点头。
乌天耀得到首肯,走进屋里,看见她一脸沉默,只是定定地瞅着他不放的眸光,他的心口一紧,感觉她的眼神像是极不愿意见到他。
“你不要又是一脸我到底又来做什么的神情,我来探视……我的儿子,在你们离开之前,我们能够见面的机会不多了,我当然要好好把握每一次可以见到他的机会。”
“你不需要向我解释动机,你想来便来,你毕竟是孩子的爹亲,我不会阻止你看他。”说完,她转身从摇篮边走开,不妨碍他亲近儿子。
但乌天耀没走上前去看儿子,深沉的眸光追随着她纤细的身影,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她察觉到他的注视,扬起眼眸迎视着他。
“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她几乎是立刻躲开他的视线,从一旁的多宝格里拿起绣篮,帮儿子做的暖袄已经完成,但她想在袄子上加只小老虎,她听说在小孩子的衣冠绣上猛兽,可以吓跑侵扰的邪灵。
这当然也是崔嬷所说的“老祖先的智慧”,身为一个娘亲,她宁可信其有,多做一些防范。
“你……你们什么时候离开?”乌天耀忍住心中的满满不舍,自从她能够下床走动之后,这个问题就像背上的芒刺般,不断地灸痛着他。
“你已经迫不及待要赶我走了吗?”她顿了一顿,沉着声问。
“那当然不是!我只是想……想问个明白。”在他的心里想听到的答案,是她说不想走了。
久久的沉默,绵长得就像百年的岁月,胡荼靡紧抿着嫩唇,吞下了心头的哽痛,“日子决定了我会告诉你。”
听完她的回答,乌天耀心头蓦然涌上一阵焦躁,他咬牙低吼了声,转过身就像只负伤的猛兽般颓然离去。
胡荼靡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咬住唇,忍住了心口泫然欲泣的酸楚。
欢天喜地,兴高采烈。
自从小少主出生之后,整个乌家堡都沉浸在一股子欢乐的气氛之中,每个人无论在做任何事情,都是笑得合不拢嘴,逢人便说他们家的小少主长得多可爱,简直就是一个天上有、地上无的小童子。
无论胡荼靡如何明示与暗示,要他们的行为收敛一些,不要太过夸张,还是止不住他们想要炫耀乌家堡终于后继有人了!
满月宴。
虽然没有正式发出帖子,但是乌家堡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异常有默契,几天前趁着胡荼靡还不能走出房门时,就大肆地张罗了起来。
等她能够出门走动时,也已经大事底定,来不及阻止了。
满月宴。
已经有好些年,乌家堡不曾像今日如此热闹过,贺客络绎不绝,各地不能擅自离开岗位的掌柜也都派人送了贺礼进京。
乌家堡上下更是每个人都挤着要献宝,每个人都把自个儿多年来搜罗的珍宝拿来出任小少主挑选,瞧得胡荼靡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只能一一婉拒,说孩子还太小,不能宠坏他。
乌天耀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不想干涉妻于的做法,他知道她为什么不接受大伙儿的礼物,因为她即将离开乌家堡,不想让这种事情成为习惯。
一想到她很快就会离开,他勉强抿在唇畔的微笑增添了一抹苦涩。
这时,大厅之外传来了骚动声,引起了乌天耀和胡荼靡的注意,他们不约而同地往外瞧去,看见了大队人马进了大门,往大厅浩浩荡荡而来。
“天爷,是骁爷到了!”陈宁远站在最接近门口的位置,看见了队伍之首的韩骁,转头对主子笑禀道。
乌天耀站起身,也见到了韩骁,质疑地眯细锐眸,看着老友一脸“和蔼可亲”的微笑,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韩骁走进大厅,看见了大伙儿一片寂静,“怎么?看样子我的到来好像不太受到欢迎?”
“你来做什么?”乌天耀没好气地问,他们之间已经太过熟稔到不知道一礼貌”两个宇怎么写。
按照道理说,他应该邀请韩骁来参加孩子的满月宴,但是上次的事情让他的印象太过深刻,让他对这个心机深沉的男人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