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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清破涕为笑,“好了好了,还是她。”
朱致远的手颤抖。
“老朱,我做梦看见你哭。”
朱致远用手背擦擦眼睛,“你才哭呢。”
看护说:“让她休息吧。”
家瑾闭上双眼。
她在七天后出院。
朱致远开车来接她,资清扶着她回家。
坐在自己的客厅里,她看到一地文件。
资清帮她拾起,并且说:“要关上窗户,你不能吹风。”
家瑾怔怔的不语。
她回来过,她又回来了。
她不能肯定此刻的她有没有附在肉体上。
“资清,致远,你们坐下,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你们。”
朱致远走到她身边蹭下,“有话慢慢说,你先躺下,对了,我告了两星期假来服侍你,我记得你有一张折床,可以放在书房里,让我睡正好。”
家瑾呆了,他告假,为她?
林资清向她眨眨眼。
家瑾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忽然发觉生活中什么人最重要。”
家瑾微微笑了。
没想到多年僵局一朝打破,不知算不算因祸得福。
她开口:“我在医院做了很奇怪的梦──”
资清打断她,“闲话休提,我要回家替你张罗吃的,小姐,请你好好休养。”
“慢着。”
咨清转过头来。
家瑾微笑,“我无故昏迷那一昼夜,你们以为要失去我了吧。”
资清咳嗽一声:“如今科学如此昌明,我们根本没有怕过。”
大家都笑了。
家瑾抱着腹部,“真痛。”
资清说:“如今你不怕没有诉苦的人了。”眼睛看着朱致远。
老朱扬声问:“叫我?”
“把你的怪梦告诉他吧。”资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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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天言情小说书库||人间书馆||亦舒《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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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并非必定如此
小郭双腿搁在茶几上,深深沉醉在梵哑铃声中。
琦琦摇摇头,笑。
她对古典音乐一窍不通,亦不喜欢,但羡慕他人有这种修养,并不妒忌。
小郭见她进办公室来,抬起头。
琦琦脱口问:“是什么曲子,调子这样怪?”
“是相当现代的一首曲,由大师海菲兹演奏,叫做IT AIN'T NECESSAILY SO。”
琦琦诧异,“这么怪的曲名?”
小郭点点头,“翻译出来,即是‘事情并非必定如此’。”
“唔。”
小郭指指脑袋,“令你深思是不是?”
“真的,”琦琦说:“我们开侦探社尤其要把这句话视作金石良言:表面是此,不一定如此。”
小郭笑,他伸手关上录音机。
琦琦说:“嗳,你继续听呀。”
小郭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往楼下看。
“琦琦,”他叫:“过来。”
琦琦走到窗前,往他手指的方向看,只见楼下空地的长凳上,坐着一对年轻的男女。
那女子不过十七八年纪,正在掩脸哭泣,那男生比她稍大一点,正劝她。
“琦琦,单看表面,这对男女令你想起什么?”
琦琦简单的说:“一对闹意气的情侣,许有解决不了的烦恼,男方正希望女方回心转意,继续为他牺牲。”。
“牺牲?”
“当然,”琦琦感喟,“在任何时间里,吃亏的总是女方。”
“太偏激了。”
那女子似不愿听,欲起身离开,男方拉住她,女子掩脸痛哭。
“看,”琦琦说:“那男人多没良心。”
小郭笑了,“来,我同你去了解真相。”
琦琦扬起一条眉。
“跟我来。”
小郭拉起琦琦的手,一起离开办公室,走到楼下,走近长桥,只听得男方说:“你放心,手术不会有危险。”
琦琦看小郭一眼,不作声。
女子仍然不能释怀,哀哭不已。
琦琦生气了,她最看不过妇孺遭受欺侮,她冲动地踏前一步,小郭拉住她。
小郭缓缓走到那女子身边,很客气的问:“这位小姐,身体可是不适?”
她看见有陌生人向她走来,又开口发言,便向身边男子的怀里靠去。
琦琦这时才发觉这一男一女长得非常相似,心中打一个突,噫,这件事里恐怕另有乾坤。
小郭坐在他们对面的长桥上,煞有介事地搭腔:“生死由命,富贵由天。”
琦琦暗暗好笑。
谁知那男子却听得非常顺耳,点点头,“这位先生说的是,”随即对那女子说:“妹妹你听到没有,母亲一定吉人天相。”
琦琦松一口气,“你们是兄妹?”
他们点点头。
草坪上面,正是本市设备最完善的医院。
琦琦说:“放心好了,有你们这样可爱的一对子女,老太太起码活到八十岁。”
那女孩子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
他俩向小郭及琦琦摆摆手离开。
小郭双手插在裤袋里,“看见没有,事情并非必定如此。”
琦琦说:“可是人们仍然只肯相信表面现象。”
“其实,”小郭说:“天性单纯亦是一种福气。”
他们返回办公室去做正经事。
已有客人在侦探社等小郭。
郭大侦探连忙照呼,“有劳久等,阁下尊姓大名?”
“我姓古。”他是一个风度翩翩,举止优雅的中年男子。
“古先生有何贵干?”
古某略为犹疑一下,自皮夹子取出一张照片,递给小郭,小郭接过,相片中人是个美貌少女,巧笑倩兮。
小郭不动声色。
古某说:“我怀疑她同这个人走。”他又取出一张照片,轻轻放在办公桌上。
照片内是个英俊小生,小郭直觉上认为他同少女十分匹配。
“我想得到他们二人来往的详细资料。”
小郭点点头。
“这是她同他的住址。”
古某随即取出支票簿,开出一张支票交予小郭。
小郭说:“我们每隔三日向你汇报。”
姓古的中年人离去。
小郭把两张照片放在面前。
他同琦琦说:“表面上,你看到什么?”
“古某怀疑年轻的情妇有外遇。”
“唔。”
琦琦笑,“但是,事情并非必定如此。”
小郭诉苦,“我最讨厌做这种差使。”
“但酬劳非常丰厚。”
“更加显得事情卑劣。”
“让我这个弟子来服其劳如何。”琦琦笑。
钉梢第一天,琦琦便发现这一对男女的经济状况非常悬殊。
女方住在酒店式豪华公寓内,一年租金已足够购置男方所住的中下级住宅楼宇。
女方独居,男方与家人同住,人口众多,经过约莫统计,琦琦认为他们是男方的父母、兄嫂,以及两个侄儿,男方未婚。
第二天,琦琦带同摄影师前往,查获男方名叫庄世平,他生活作风朴素,任职一间小型广告公司,每日清早准八点出门,下班时间不定。
他与女方,天天见面。
毫无疑问,他俩是情侣。
琦琦回去报告,“已经可以交差了。”
照片拍得很好,艺术气氛浓厚,花前月下,非常浪漫,一点不见猥琐。
小郭却说:“不,我们继续调查。”
他跟琦琦一起出去,车子停在豪华大厦对门,等女方露面。
她真是一个美女,丰硕的身材,孩子般脸蛋,姿态天真活泼。
琦琦说:“这样的才貌,甘为外室,生女没前途。”
“她叫什么名字?”
“她的名字同人一般标致,叫邱晴。”
小郭赞好。
“他们是真的相爱。”琦琦说。
“谁同谁?”小郭问:“古某同邱晴,邱晴同小庄,抑或古某与小庄?”
琦琦不去理他,“真正相爱是看得出的。”语气中带着怅惘,带些向往,带些遗憾。
小郭微笑,女人,永远感性重于理性,他也情愿她们那样,纯理性女子会可怕。
琦琦说:“古某应当放弃邱晴。”
“你看,她穿得这么好吃得这么好,全由他供给,换了是你,你会放过一个吃里扒外的人吗?”
“让我找机会与她讲几句话。”
“喂,何必冒这个险。”
但是琦琦已经推开车门走过对面马路。
琦琦作等计程车状。
她转过头去,向邱晴颔首,“等车?!”
邱晴见是个打扮入时,脸容秀丽的年轻女子,没有戒心,便点一点头。
“你比我先,你先上。”琦琦说。
邱晴不得不说:“不,我等人来接我。”
琦琦笑,“一定是男朋友了。”
邱晴不答,过些时,一辆黑色大车驶进来,司机下车打开车门,邱晴上车。
琦琦回到小郭处。
“认得那辆车子?它的主人是老古。”
小郭在沉思,“我在想,邱晴毫不掩饰她的行踪,老古为什么还要我们侦查她行动?”
“他要证据。”
“不!他已经有证据了。”
“他要百分之一百肯定。”
“或许是。”
小郭向老古汇报业绩。
老古问:“她只见他一个人?”
小郭点点头,“有时候一天见一次,有时候一天见两次,通常在情调上佳的西餐馆,有时在她寓所。”
“留到很晚?”
“不,最晚十一点必定告辞。”
“他有没有见别人?”
小郭一怔,他没有留意这一点。
老古说:“自明天开始,把他的行踪也做一份报告,自早到夜,一桩不漏。”
小郭弄不懂,古某要知道庄世平的行踪干什么?
顾客至上,顾客永远是对的。
他与琦琦采取分更制,每人工作十二小时。
琦琦问:“为什么这样容易?”
小郭拍一下大腿,“我也有这种感觉。”
跟踪这对年轻男女好似跟踪一个人,他俩形影不离,一有时间便约会见面,小庄在广告公司绘图部工作,很少出外开会,也不用接触闲杂人等,他是个单纯的好青年,却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他不该爱上他人的情妇。
琦琦说:“太简单的事使我不安。”
“是,因为越简单的表面往往有最复杂的底面。”
小郭与老古在咖啡座见面。
古某问:“你肯定他生活中没有其他异性?”
小郭摇摇头。
“再跟他半个月。”古某又掏出支票簿子。
小郭早已注意到古某脸上一直有丝伤感的表倩,他教养好涵养亦好,衣着用品皆显品味,小郭不讨厌他,只是不明白此人为何要勉强一段经已逝去之感情。
那日,他回到侦探社,看见琦琦放下电话。
琦琦笑道:“雷老太经已出院,情况更好。”
小郭丈八金刚,“谁是雷老太?”
“动手术的雷老太。”
“有这样一个人吗?”
“当然有,可记得她的一对子女坐在空地的长凳上哭泣引起我俩的疑窦?”
小郭奇问:“你怎么知道他们姓雷?”
“很简单,那个男孩子身穿恒正银行制服,领扣别著名牌,一看有数。”
“咦,怎么我没有留意?”
琦琦笑笑,“你心里有别的事。”
“后来你到银行找到他,他很乐意把事情经过告诉你。”
琦琦默默头。
小郭在庄世平工作的地点等他下班,他亲眼看见邱晴来接他走,两人先在闹市里兜了个圈子,然后找个地方坐下喝咖啡歇脚,接着到戏院买票子,至此,小郭一个人去吃饭,然后把车子开到邱家楼下。
他们在九点多上楼,大约在十一点左右,小庄告辞离去,并无疑点。
小郭觉得这对年轻人的生活再寻常不过。
邱晴神色自若舒坦,不似一个背主别恋的女子可以做得到。
庄世平光明磊落,也不像三角恋案其中一名。
小郭回到家中,斟出一杯酒,喝将起来。
到深夜,倦了,上床睡觉。
半夜,他惊醒,自床上跳起来,大声呼叫:“事情并非必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