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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清媚嘴角的微笑越来越妩媚,也越来越残忍。
她尝到了血。
那人的鲜血,在水底绽开的一朵朵妖艳之花,让她彻底兴奋起来。她心底升起了一阵渴望,要将满湖碧波化为利刃,将她的敌人寸寸凌迟。
她要将那人的血,那人的肉,那人的灵魂,那人的骄傲,那人的高华,全部揉碎。
两人劲气逼起的雪浪在水底翻涌着,互相追逐,又互相躲闪,寻找着对方每一丝罅隙,发动着无情的攻击。
每一瞬,都游走在生死边缘。
晏清媚能感受到,对手的真气在一丝一丝耗尽。她知道自己已掌控了一切。只需再多加一分力,多靠近她的命脉。只需在最致命的点上,再施加一点压力。
如果不是在水下,晏清媚一定会笑出声来。
她甚至能预见到,那人死亡前的眸子。
痛苦不过是一瞬,此后便永远是宁静。
那高高挽起的云髻将披散而下,化作在水中沉浮的墨色之花,簇拥着已死去的苍白的容颜。
这是何等完美。
就在此时,那人双手猛然一划,在身前突然凝止。晏清媚就觉身边的水流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住,带着她的身体向那人身前狂奔而去。她大惊之下临危不乱,顺着这股水势,九纹菊刺出,剑影如电,直刺那人的面门。
那人双手不知怎地一合,就将九纹菊夺了过去。
晏清媚又是一惊,但这又怎样?她身子游鱼一般从那人身边滑过,驱动水流为剑,将那人紧紧困住。
猛然,九道碧光自那人手中发出,迅捷无伦地射入了湖水中。一阵苍茫的雷霆声响起,碧光炸开,化成九条无比巨大的龙形,带着满湖碧水,破空飞去。
晏清媚惊骇地张大了美眸,无法置信地看着九纹秘杀自此人手中施展出来——几乎跟她所施展的一模一样。
湖水被龙形化成的螺旋拘束着,轰然凌空,整座湖的水都被带了起来,横飞到了十几丈的高处。晏清媚倏然发现,此人施展的,并非正宗的九纹秘杀,因为碧龙在腾空的一瞬间,就无法维持龙形,连环炸了开来。
但,显然,那人所争取的,只不过是湖水升空的那一瞬。湖水升空,她便不在水中。只一瞬间,黑裳飞舞,那人已闪上湖岸。漫天湖水在她身后崩摧陨落。
这一招虽然强大,但却不足以挣脱九纹秘杀的束缚。如果晏清媚不管她出什么招数,全心全意狂攻,那人绝无法从水底逃脱。但恰恰因为,对方施展出了这一招她族千年秘传的绝学,让她一时间无比错愕,必杀之势微微一顿,才让对方有了逃脱之机。
九纹秘杀,最大的破绽,果然还是一个“秘”字么?
湖水落下,淋了晏清媚满身。
冰冷。
她缓缓从湖水中升起,就见那人矗立在水岸上,亦冷冷地看着她。
两人浑身都已湿透,鲜血的污迹沾染在破碎的衣衫上,凌乱不堪。但两人的仪态却仍然那么高华,似乎方才那场恶斗,无法损伤她们的美丽。
缓缓地,晏清媚手中绽开一朵新的九纹菊。
那人眸中锋芒一闪,手指轻弹。
一道凌厉的剑芒劈空闪过,在两人正中间划落。湖水暴起,被这道剑芒激起一道两丈多高的水墙,轰然爆炸之声不息不止,一直响了一刻多钟。
这是警告,在警告晏清媚,如果她还想缠斗,就一定要有必死的觉悟。
晏清媚低头,一瓣一瓣理着九纹菊的花朵,静候着爆响平息。
剑芒消散,湖水宁静。她忽然温柔一笑。
这一笑让她充满了风情。
“春水剑法?”
“我知道你是谁了。”
这一笑让她充满了风情。
“春水剑法?”
“我知道你是谁了。”
她的眉毛轻轻弯了起来,就像是新月一般。若不是身上的伤还在刺痛,那人几疑她是在跟一位闺中好友闲谈。
“如果你是位男子,我会认为你是华音阁主。如果你很老,我必定猜你是传言天下第一的尹痕波。但你是如此年轻,又生得如此美……”
她看了一眼那人因衣衫破乱而露出的如雪肌肤,笑容更加明媚。
“所以你只能是一个人。姬云裳。你就是姬云裳。”
那人冷冷一笑,道:“那又怎样?”
晏清媚妩媚一笑,踏波向姬云裳走去。
“你若是姬云裳,那就永远不会是我的敌人。因为我有求于你。”
她的笑容没有改变,但笑容中的含义却更加复杂起来,有些魅惑,有些挑逗,宛如与情人戏语:
“普天之下,只有你才能助我完成此事。你若肯答应我,我什么事都肯答应你。”
这些话不免有些轻佻,只因她知道,姬云裳无法对她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如果姬云裳是男人,也许他们会发生些什么。但,她也是女子,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于是这挑逗便成了挑衅。
姬云裳皱起眉头,这本应该是一件值得生气的事,但看着晏清湄的笑容,她忽然发觉自己竟不知道该不该发火。
这个笑得又妩媚又天真的女子,褪去了锋芒,也不过花信年华的少女,没有丝毫的危险。和方才持九纹菊与她生死大战的绝顶高手,仿佛完全不是一个人。
晏清湄依旧在向她走来,走得如此之近,以至于她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气息。姬云裳突然想起来,刚才她们在水下的时候,也曾靠得如此的近,她甚至能感到对方微凉的肌肤。
姬云裳的心竟然有些乱,她一声轻喝:“站住!”匆匆将目光挪开。此刻,她宁愿面对的是一招九纹秘杀,而不是那双新月一般的眸子。
晏清湄止步,微微抬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似乎在嘲笑她刚才的慌乱:“你害怕我?”
姬云裳眉头皱起,似是终于被晏清媚轻佻的挑逗激怒:“你求我什么?”
晏清湄展颜微笑,面容却猛然一肃:“我求你带我进华音阁一趟!”
姬云裳面容一冷:“华音阁?你进华音阁做什么?”
晏清媚:“青鸟。我要见青鸟。”
“传说西昆仑山上的神之末裔青鸟族拥有不可思议的预言能力,能够洞见未来,无一遗漏。但千年前的一场浩劫,青鸟族几乎全族覆灭,只剩下了三只。一只居于扶桑国的伊势神宫中,一只被华音阁主豢养在阁内。我想要进华音阁,见青鸟星涟,问她一件事情。”
晏清媚眸中闪过一阵兴奋之色,轻轻拾起姬云裳之手,柔声道:“你是华音阁仲君,尽知阁中之秘,必然知道星涟在哪里。你我武功又这么高,趁着个月黑风高之夜溜进去,必定没人能够发觉。好不好?”
她注视着她,脸上是淡淡的笑意,仿佛她面前的,不是一个初次谋面的陌生人,而是一位相知多年的好友。
这本来是一件突兀的事,偏偏她做来却是如此自然。
或许她们本应该是这样的,一见如故,成为最好的朋友,无论对方提什么要求都不会拒绝。因为她们是如此相似,她们的灵魂本就一体,却被分割进了两个肉体中。
姬云裳感受着她手中的温度,几乎就像是自己的手握着自己。
但她的面容却渐渐冰冷。
“不。”
她冷冷看着晏清媚的惊愕。她知道这个字会带来什么。
晏清媚有些不堪置信,追问道:“你说什么?”
姬云裳的面容是那么冰冷,如果有一丝可能,姬云裳必定会答应她。那双眸子在她眼前地点点被失望的阴霾遮蔽,看去是那么动人。
但不能。
这是个禁忌。是身为仲君的她,必须要遵循的禁忌。
“我不能带你进华音阁,更不能带你去见星涟。”
“如果你必定要去,就先要赢了我的春水剑法,砍下我的头颅,踏过我的尸体。”
冰冷漫过她的脸,充满她全身,令她就像是一尊冰雕。
晏清媚一寸一寸地放开手,因为姬云裳是那么冷,再握着,她就会冻伤自己。
她知道,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一件事:她永远都不可能踏入华音阁一步。
她有些恼怒,她第一次这样求一个人,却被如此斩钉截铁地拒绝。但她脸上的笑容却并没有改变,声音也更加温柔:“那好,我答应你,不入华音阁。传闻乐胜伦宫就在雪山之巅,圣湖之畔,千年未开,留待有缘。乐圣伦宫中有神秘的力量,同样能解答我的疑问。但没有人知道乐胜伦宫的开启之法。你说,我会不会就是有缘人?”
姬云裳身子轻轻震了一震。
“我知道。”
晏清媚惊讶。她一双美眸盯住姬云裳:“你知道乐胜伦宫的开启之法?”
姬云裳颔首:“是的。”
“但我不能让你去。”
晏清媚脸上终于有了怒容:“为什么?”
姬云裳无言。
那是另一个禁忌,束缚住她的禁忌。
数年前,她远赴边疆,寻找传说中的上古秘阵——曼荼罗阵。她不仅找到了法阵,还用卓绝的天才破解了其中最大的秘密,从此功力大进,卓出尘外。从此,她成为曼荼罗阵的守护者,在阵中,拥有几乎不败的力量,但也与神明缔结下了一个契约。
——只有当她死去的时候,曼荼罗阵才会破毁,乐圣伦宫也才会开启。
这个禁忌将伴随她一生,天荒地老,都无法突破。
姬云裳沉默良久,突然微笑:
“你我都受了伤,为什么不到我的居所中,疗居一段时间?”
“或许,你能够说服我。”
晏清湄冷冷看着她,似乎要读出她眼底的秘密,良久,终于展颜一笑:“好。”
姬云裳看着她,眸中渐渐也有了笑意。
其实,是她盼着用这段时间来说服晏清湄。因为她知道,每个进入华音阁莫干湖或乐胜伦宫第五圣泉的人,都必将受到血之诅咒,永世不得解脱。青鸟的预言虽然准确,但却是要用自己毕生的幸福来交换。
但姬云裳却不知道,这血之诅咒,正是晏清媚所求的。比起她所受的苦,这血咒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姬云裳早知道这一切,她还会不会拒绝晏清媚?此后所发生的一切,是否就会改写?
前尘幻影,都上心头。隔着落日灰暗的余晖,在晏清媚心中一闪而过。
十九年的岁月,如水而逝。
晏清湄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
终于,姬云裳还是没有答应她。一月后,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甚至没有向姬云裳告别。最终,她在扶桑国伊势神宫中找到了另一只青鸟,得到了她想要的预言。
她的所求,已经如愿。但这一切,却如同这个小小湖水上荡漾的波光,看去那么真实,却又那么虚幻。
曾几何时,两人相约,每年都要在这湖上再见一次,直到她的九纹秘杀能够杀死姬云裳的那一天。
但十九年来,她一次都没有来过。
只因她知道,她仍没有足够的把握,杀死姬云裳。
直到今天,她终于修成了真正的九纹秘杀。这一招千年绝技,终于在她手下,尽显威能,被她尽窥天地之秘,由“秘”入“幻”,成为天下无敌的绝招。如今,她的九纹秘杀不但可以花瓣施展出,亦可以用花蕊施展出。姬云裳若再想突袭,只怕会在她的第二招九纹秘杀下,形神俱灭。
——当菊蕊将刺破她的手腕,散出嫣红的血色,那比湖波还要澄静的眸子中,一定会流露出前所未见的惊骇吧?
想到这里,晏清湄嘴角挑起一缕笑意,九纹菊斜指,满池湖波竟在这一指下,隐秘地一跃。
她在扶桑这几年,又修得了极为高妙的绝技——忍术。
忍术在扶桑国流传极广,但真正会的人却极少。幸好皇宫中却藏着最正宗的忍术卷轴。她从这卷轴上却学到了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