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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香气是哪里来的?
走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开口道:“朱灰灰!”
朱灰灰爱答不理地道:“小的在~”
“你——你身上带着什么香料?”
朱灰灰回过头来,纳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啊!”
“没有?”枫雪色实在纳闷,再次嗅了嗅,随着她的动作,这味道又浓了许多,肯定是从这脏小孩儿身上散发出来的,不会错!
朱灰灰看了他一会儿,担忧地开了口:“大侠——”
虽然她仍然因为砍手的事在生他的气,可是——大侠的眼睛本来已经看不见,要是鼻子再出毛病,那可就没活路了!算了,她大人不计小人过,好歹也要关心一下嘛!
“嗯?”
朱灰灰把鼻子拱进他的怀里,用力地吸气。咦,大侠说得没错,确实有一股淡雅的香气氤氲在鼻端,清新的,带着点冷冷的气息,吸进肺里,连她的心都感觉到无比的宁静平和。
她好喜欢这种味道,大力地嗅啊嗅。
枫雪色给她闹得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你干吗?”
“确认完毕,您的鼻子没有问题,确实有股很香的味道!”朱灰灰跟大爷报告。
“什么嘛!”枫雪色有些好笑地推开她的头。这孩子真是傻!
两人说了这几句话,刚才闷在肚子里的一点气,都被抛在一边。
朱灰灰看看马儿走的路线:“大侠,我们这是去哪里?”
“不知道啊。”
“啊?”
枫雪色把马缰交到她的手里:“你催马赶路,避开村落,看到三界碑的时候告诉我。”想了想,怕这家伙不认识三界碑那几个字,又道,“三界碑是一块褚红色的石碑,很高,很好认。”
“知道啦!”朱灰灰接过马缰,催马从左侧绕过竹马村,又问,“不过我们去那个三界碑做什么?”
枫雪色简单地道:“三界碑东行不远,有一座荒废已久的三界寺。”
数年前,他曾途经过这个地方,当时也曾在那座寺中小憩。此时,他早已闻到空气中有雨的味道,目前又不能进村投宿,所以,只好暂时去那个荒寺借住。
而且,虽然从青梅岭下来的一路上,他们没有再遇袭,但这并不意味着就此太平。九幽大头鬼临死之时狂呼的那句话,估计早已被暗中隐藏的无数敌人听了去,所以,一定会有更残酷的伏杀在等着自己。
现在,他要把他们引到三界寺去!
空旷,荒凉,远离人烟,再加上瓢泼大雨,三界寺,正是解决江湖仇杀最完美的地方。
枫雪色的想法,朱灰灰当然不知道——否则她宁死也不会去那个三界寺的。
与其说是荒寺,还不如说是丛林中的一处废墟。
三界寺实在破败不堪,山门还在,院墙却没了,荒烟蔓草中,到处是鸟兽遗迹,房屋大多东倒西歪,唯后方一间正殿,房屋保存比较好,除了檐角有些塌陷,房顶上的野草过长外,还算结实。
朱灰灰将马牵到廊下,放它去啃青草,然后推开偏殿的门,拉着枫雪色的手一起走了进去。
偏殿里到处都是灰尘和蛛网,残破的佛像金装剥落,歪在一边,供桌倒还干净,上面铺着干稻草,墙角避风的地方,也散乱地堆着稻草。
这种环境,朱灰灰一点也不陌生,她到处流浪的时候,根本没有钱住店,多半的晚上,都是和朱花花住在这样的地方。
她抱了一些干草过来,铺在地上,口中道:“大侠,您将就着坐啊!”扶着枫雪色坐上去。
她又去大殿内外拾了一些枯枝杂草,熟练地在殿中生起了一堆火,然后蹲在殿角鬼鬼祟祟地鼓捣东西。
枫雪色鼻端闻到一股血腥气,问道:“你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朱灰灰说。
枫雪色微微冷笑了一下,感觉有风扑面,随手一挥,拂开了飘过来的一片羽毛。
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她肯定是在收拾那只偷来的鸡!唉!他真是头疼死了!这丫头简直油盐不进,不论怎么教导、怎么吓唬,那身坏毛病就是打死都不改。
偏殿里鸡毛乱飞,朱灰灰一边忙着拿菜刀给公鸡开膛破腹,一边道:“大侠,你说过,不吃偷来的东西,对吧?”
“怎样?”
“不怎样!就是确认一下而已!”朱灰灰把鸡收拾利落,也没找到水洗,便这样血淋淋地用枝杈穿了,拿到火上去烤。
她一边烤鸡,一边笑吟吟地道:“这只鸡原来只是毛长,长得却不太胖,刚好只够小的我自己吃。大侠反正只吃包子,这样很好!”
她拍着自己准备用来“销赃”的肚子,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然后将装包子的竹篮放到枫雪色的怀里:“大侠,您请,不用跟小的客气!”
婆婆蒸的包子很大,虽然缺油少盐,但野菜馅自有一股清新恬淡的滋味。不知怎么的,明明是自己坚持的,捧着野菜包子的枫雪色却感觉心里有些小闷,所以只吃了一个便放下了。
朱灰灰转着烤鸡的树杈,感叹道:“要说鸡,还得是青阳城孙寡妇养的好吃!那鸡是吃断梦草的籽和虫长大的,肉味非常鲜香甜美。可惜上次在雁合塔之后,就再也没吃到过啦!”
枫雪色问道:“就是不吃不喝兄弟遇害的那次?”
朱灰灰很没良心地笑道:“就是啊!要不是那两个胖子好巧不巧赶来送死,说不定当时被杀的人就是老子……小的我啊!”
这句话让枫雪色很想打她!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冷冷地道:“送死也不必争早晚的,说不定,一会儿就轮到‘小的你’了!”
朱灰灰侧头看看他:“啊?什么意思?”
枫雪色没有理她,只是把用布包裹着的剑,拿过来横在膝上。
朱灰灰一看人家把剑拿到手边了,立刻坐得离他远远的,心中窃窃地笑,她知道他在生气。哈哈,谁让他就会装蒜了?想吃她的鸡就说嘛,不好意思说,就想拿剑抢吗?哼,要是给你抢到,那才怪呢……
正在琢磨着,忽然听到外面一阵乱嘈嘈的吵闹,伴随着“咚咚、咚咚”的脚步声,不但地面是震动的,连晚天暮鸟都一阵乱飞。
“老大,刚才你多吃了两个馒头!”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吃了?是老二吃的!”
“不对!不是我!是老三吃的!”
“我拍死你!”
“那就是老五吃的!”
“明明是老大吃的!老大还多吃了半斤牛肉!”
“对对对,我也看到了!”
“……”
听到这乱七八糟的声音,朱灰灰脑海中立刻涌现出五个手拿巨大金刚杵的傻大个子,叫什么来着?对了,齐云五义!她忍不住低低惊呼:“大侠!”
枫雪色以手覆额,秀眉皱成一团:“吵什么吵!”
“我没吵!是他们吵!那五个傻子!”
“别胡说!他们不是傻子,就是……就是有点头脑不清楚。”
“……”那不一回事嘛!
两个人说着话,那五个傻大个儿之一,一脚踢开偏殿的破门,走了进来。
朱灰灰一看到那十只船一样的大脚丫和五只梁柱一样的金刚杵,立刻往枫雪色身边靠了过去,顺手把菜刀握在手里,心中打定主意,要是这五个人趁大爷眼睛不方便,冲上来动手,她就找机会剁他们的大脚丫!
然而,那五个人进来只是看了他们一眼,见是一个病人和一个比他们还丑的黑丫头小不点,也不理会,坐到地上,你一言我一语,还在为谁多吃了馒头牛肉而纠缠不清。
枫雪色眉头紧蹙,一只手按剑,另一只手的手指放在太阳穴上轻揉。他实在无比地悔恨,早知道会在三界寺碰到齐云山会智大师的五个绕舌鬼徒弟,宁肯冒着雨赶路,也不到这个地方来!
朱灰灰也被五个浑人吵得头晕,有好几次都想插嘴进去,和他们一起挑拨斗嘴,终于还是怕了人家的大脚丫和金刚杵,拼命咬住了自己的舌头忍住。
她压低了声音:“大……咳,您老人家头疼么?我帮你揉揉吧!”悄悄掐了自己一把,笨蛋!在外人前面叫大侠,那不等于招认自己是谁了吗?
枫雪色摇摇头。
“要不……我给你抓两把鸡毛塞耳朵?”朱灰灰好心地问。
枫雪色的唇角微微挑了一下:“你的烤鸡糊了!”这笨丫头!他的眼睛本来已经看不见,耳朵如果再用鸡毛塞住听不见,那不等于任人宰割了吗?
朱灰灰急忙去翻动烤鸡,便在这个时候,一阵旋风挟带着雨意扑了进来,火焰暗了一暗,随即大亮,发出竹木烧爆的“哔啵”声。
她有些诧然地抬头看看,殿门处,正缓缓走进来一个人。
这是个女子。
身上的衣衫布料很粗,已经洗得发白,有的地方细致地打着补丁。她的头发很黑很长,用一根粗布的带子简单地拢在一起,鬓角压着一簇小小的紫,细看去纤绒微扬,却是一枚小小的紫色羽毛。
她就那样安详地、安静地、安逸地从破旧的殿门外走进来,衣角飘扬间,柔柔的、美美的,然而眉眼略扬的时候,却又是烈烈的、冷冷的。
望着她,朱灰灰觉得眼前倏然明亮,心却莫名其妙地静了一静。
这是个柔静而刚烈的女子,矛盾的综合体。
好美的女子!
美得连从她左眉际划过高高的鼻梁,划过精致的脸颊,一直划到尖尖右下颏的那道深深的刀痕,看上去都冷艳无比!
这个女子的身后,跟着一只奇怪的动物,似乎身子被劈掉一半似的,有两条半腿、一只眼睛、一只耳朵、半条尾巴,黑色的身躯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疤。
朱灰灰看了老半天,也没分辨出那是一只狼,还是一只狗。
反正就是一只残疾的、黑毛的、全身疤的东西。算了,且当它是狗吧!
这个女子和她的狗,与自己和花花刚好相反。
她那是人美狗丑,咱家是人丑猪美——她的朱花花,到哪儿都是帅猪哥一枚,勾引人家的小猪妞还从来没有失败过!
那女子走到火堆边:“请问,可以坐吗?”声音柔柔的,微微有些沙哑。
“别客气,你请坐!”
朱灰灰对这女子很有好感,立刻殷勤地清理出一块地方,请那女子坐下。
那女子微微点头,坐在地上。明明连一根眉毛都没有动,但朱灰灰却感觉她对自己笑了一笑,心中竟然很有些受宠若惊。
“这位姐姐,你的这只……这只狗很特别!”朱灰灰搭讪道。她觉得自己好奇怪,平时碰到女人,不管多大年纪的,第一个念头肯定是去占她的便宜,一定要吓得她吱哇乱叫才觉得开心,可是这个脸上有一道疤痕的女子,却让她莫名地仰慕,很想和她亲近。
那女子却只是“嗯”了一声,目光望着殿外,答非所问地道:“马上就要下雨了。”
“是啊,一定是场大雨呢!”
朱灰灰想和她多说几句,但那女子却不再作答,只是望着殿外灰沉沉的天空,静静地出神,一双剪水秋瞳里,似乎蕴藏着无数的心事。
那种盈盈如水、皎皎如月的眼神,令朱灰灰这样没心没肺的人,看了也觉得莫名其妙心里一疼。她不明所以地在自己的胸膛上揉了一下,悄悄扮个鬼脸。恰好鸡烤得也差不多了,她撕下一条鸡腿,碰碰枫雪色:“大、大、大……大哥,要不要尝尝?”又差点说走嘴!
枫雪色温言道:“你自己吃吧,我已经吃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