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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吧,别管我了。等会儿若是被人看见就不好了,去吧……”说完,将头硬是转向一边,一双悲目用力地眨了两下。
她是不祥之人,一直都是。
小时候,她常听下房里的嬷嬷说是她克死了娘,就连后来爹爹请的算士们也都这么说……
于是,她被变相软禁了起来,整整十几年,除了救紫儿的那一次,她几乎没有见过大学士府外的任何一个人,她的所有回忆中就只有爹爹见到她时的恐慌和无奈,有二娘见到她时的怨恨与不齿,有冰尘霜一直骄傲的眼神……
她本不信命,却无奈逃不出命运的牵绊……
“小姐把紫儿当什么人了?这些年来,紫儿心里一直记着小姐当年的大恩,又岂能因为贪生怕死而将小姐弃之不顾?”一张原本怯弱的脸顿时变得异常坚定。
眼中的泪水几乎要迸出眼眶,冰尘雪紧紧咬住牙,胸口一阵抽痛得厉害,直到痛得蹲下了身子……
一边的流紫见状,急忙也跟着蹲下身,双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小脸急得通红,道:“小姐您就别和太子斗气了,这天比不得三四月,您看您浑身上下全湿了,这要是落下什么病根可怎么办才好?”心里着急着,说话的速度也不觉加快了很多。
第一部分 第17节:昼度夜思(1)
冰尘雪没有说话,双手死死地捂住胸口,不敢吭声。
那种痛几乎要将她淹没,一阵一阵,仿佛只要一呼吸,就能将她体内的气息全部抽光。
“小姐,您的下巴怎么……”流紫走到她身侧,本打算将她扶起,却不想看见她下巴底端忽然生出来一个蔷薇花的形状,红得刺目。
左手几乎反射性地捂住下巴,她右手艰难地撑着湿地,笑了笑……
她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只是曾听闻爹爹说过,娘生前也有这种怪病,无药可治。
随着疼痛,下巴上的那颗红痣会变得越来越鲜艳,几欲滴血……
“只是个胎记,你走吧,我不想因为我,再让任何人受苦。”说完,她倔犟地推了流紫一把,转而跌在了地上。
若是命中注定有此劫,又岂是她想逃就能逃得掉的?
“可是……不,不管怎样,小姐不走,我是绝对不会先行离开的。您等着,我去取件袄子和披风来,这里风大……”坚决的目光重新投向她,流紫忽然站起身,将身上的斗篷取了下来替她穿上……
双手一触及冰冷的布料,她不觉皱了皱眉头,抬眼见冰尘雪面色越来越难看,心下一颤,忙不迭地又将脖子上系着的毛围脖松了下来圈住了她光裸的颈子,也盖住了那朵渗着血的蔷薇……
“小姐,您一定要再坚持会儿,我去给您把暖炉也取来……”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她不住地回头嘱咐着……
胸中的疼痛一波胜过一波,那颗血红色的蔷薇印记越来越明显……
冰尘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眼紧闭着,发青的额头上不时沁出一些豆大的汗珠……
听到周围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远到几乎听不见时,她这才艰难地撑开眼皮,将冻得铁青的右手指伸入麻木的嘴中,用力一咬,一滴红得炫目的血缓缓落了下来……一滴……两滴……直到落到第七滴,她才将手指上的血迹擦去。
原本红得刺眼的蔷薇印记突然渐渐变淡变小,最后又化为了一颗芝麻大小的红痣。
仿佛倾尽了体内所有的生命力,她的嘴唇慢慢转白,冻得发红的双耳也渐渐褪去了血色……
记忆中,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每次一发病,她就必须挤出七滴血洒在地上,这样疼痛才会慢慢消失……
这样的身子能拖多久?她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想。
当血流尽的那一天,也许她就解脱了,再也没有怨,没有痛……
嘴角缓缓绽放出一朵笑容,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道光,将她温暖地包围在其中……
“没想到你还笑得出来!”一声冰冷的话语毫无预料地传入了她耳中。
冰尘雪迟疑地抬头,却看见两张最丑恶的脸出现在眼前……
脸上的笑容恍如瞬间而逝的流星,她面无表情地扫了两人一眼后,转而用双手十分艰难地撑着地面,硬是站了起来与他们并排立在了一起……
“太子昨日的话可算数?冰尘雪没有令太子失望,希望……太子也还记得昨日答应冰尘雪的约定。”眼前的人影闪了闪,她索性闭上双眼,将那股晕眩感藏在了黑暗中……
殷佐没有做声,他微微走近了几步,一双鹰目一动不动地打量着眼前强自硬撑着的人。
那张苍白得几乎可与雪媲美的脸此刻依旧固执地高昂着,像个胜利者在炫耀着她的骄傲……
胸中突地一阵发闷,他皱了皱浓眉,转而将脸对向一边愣在原地的慕容谦,笑道:“这就要问慕容将军可否愿意兑现昨日的赌约了!”
阴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仿佛在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第四章昼度夜思
悲愤在心中积聚,她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终是张开眼看向另一个给她耻辱的男人。
这时,原本抱着戏谑心态而来的慕容谦脸上顿时呈现一阵错愕,他怔怔地瞅着那张宁死不屈服的脸,胸中忽地涌上一股难以言语的情绪。
四目相对,一个带着悲哀和坚决,另一个却是茫然和震惊。
“当然,既是赌约,又岂有不遵守之礼?我明天就派人将花月楼的地契、账本等一并拿来。”愣了半晌后,他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而目光却依旧深不可测地锁在她身上,仿佛定住了……
第一部分 第18节:昼度夜思(2)
不得不说,从没有任何一个女子给他这种异样的情绪,除了悲悯外却又隐约夹杂着一丝其他的莫名情绪。
她,难道真是世人口中那个不堪的拙女?
得到心中满意的答复,冰尘雪没有再多看两人一眼,那双无波无澜的眸子径自转向一处空地,继而又道:“若是如此,冰尘雪便别无他求了。”
说完身子一转,也不顾两人反应,木然地走向了来时的那个方向……
终于熬过去了!她知道,她一定行的。
双腿如灌了千万斤重的铅,她像一个被控制的人偶,麻木地拖着两条早已失去知觉的腿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没有思想,没有感情,也没有目的地。
在她身后,两双深幽的眼睛正复杂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等等……”忽然间,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周遭的宁静。
脚下的步子一僵,她停住了,目光始终望着前方,没有回头。
“我想你也不需要什么人侍候了。你屋里的丫鬟……”顿了顿,那双阴郁的黑眸悄然蒙上了一些诡异的色彩,他看着那道瘦弱的背影,接着又道,“即日起,由她来侍候本宫。”
低沉的声音在冰冷的空气中悄然弥散开来……
一边的慕容谦这时皱了皱眉,只是,暗沉的黑目却并没有转移视线……
心中顿时激起千层浪,她蓦地转身,眸光冷冷地对向几米外的那张脸,藏在单薄衣裳内的身体不住地抖动着,仿佛随时要倒下……
“她……只是个孩子。”重重地咽下胸中翻滚的苦水,她艰难地挤出了一句话。
一想到扇儿,她的心就会痛。
那样一个孩子,他怎么忍心,忍心伤害她?
胸中的积怨仿佛随时要宣泄而出,她狠狠地咬住了不断颤抖的下唇,满心无奈地望着他。
“本宫只是和你说一声,以后你也好自为之吧。”恍若未见,他将视线冷冷地收回,转而大步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只是看着他,动弹不得,任凭眼中倔犟的泪水滚滚落下……
几番张口,她却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胸中的愤懑汹涌沸腾着,她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委屈与痛苦,将脸沉沉埋入双手之中……
“你这么做会逼死她的。”慕容谦十分不满地看向挚友,脸色也有些阴沉。
他实在不明白,殷佐何以如此对待一个女子。
“是吗?也许你小看她了。”大步走向书案,他转而撩起身下的袍子,坐下了。
慕容谦皱了皱眉头,径自随便找了个位子,坐在了另一侧,面色依旧有些怏怏。
这完全不是殷佐的作风!如此对待一个女子,就连他也看不过去了……
“你到底想把她怎么样?就算她不是冰尘霜,可她毕竟现在也成了你的正妃。更何况,她只不过是个没脑子的女人,你也犯不着这样做。”一时气闷,他不觉将心中的不忍全数说了出来。
如今,木已成舟,冰家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他不明白,这殷佐究竟要怨恨到什么时候。
“这慕容将军何时对太子府的家事感兴趣了?”话锋一转,冷冽的语气中明显带有不悦之意。
殷佐冷笑着看向他,寒眸又深了几分。
要怪只能怪她是冰尘雪,却不是冰尘霜。
见殷佐真的动了怒,慕容谦只得噤了声,一时也不好再继续争论下去……
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这间房子这么大。
没有了扇儿,亦如没有了生气,周围到处流淌着的冰冷气息,丝丝渗透到她的皮肤里,冰冷得要流入她的血液。
流紫担忧地看着她,心中也是一涩,不觉落下几滴泪来……
“紫儿,三日了,你说,为什么扇儿都没有回来过?”视线恍惚间渐渐模糊,她坐在这儿足足等了三日,却终是没有盼到扇儿的影子。
心中饱含着浓浓的担忧与牵挂,她只得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那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门边……
闻言,流紫心下一痛,眼中的泪水更是滚滚而出……
这些日子,小姐总是一遍一遍地问着同样的话,那张脸越发消瘦下去……
第一部分 第19节:昼度夜思(3)
“天色晚了,小姐您早点睡下吧,也许……也许扇儿有太多事要做。”话说完,她再也没有勇气面对眼前那张希冀的脸,匆匆掩了门便跑了出去……
这个样子,叫她怎能说出事实?又怎能告诉她其实太子爷昨儿个已将扇儿收做填房丫头?!
她实在是不忍心再毁灭掉她最后一丝希望!
日子懵懵懂懂地过着,除了用膳和睡觉,她几乎就成了一个木头人,终日坐着,一动不动。
偶尔从紫儿那儿听说扇儿过得一切都好,既是这样,她满足了。
所有她能做的,她都做了,心渐渐麻木到没有了感情,她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在等待着死期的来临……
一直这么混混沌沌地过了十日,终于,待到有一日晚上她准备关门时,却瞥见了门外一道熟悉的影子。
是扇儿!握住门的手生生攥紧,顷刻间她如一个木偶立在原地,目光呆呆地望向门外。
“小姐,是……我。”两行热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她再也抑制不住满腔的委屈与思念,抱住了冰尘雪。
泪水盘旋着在眼眶中转了两圈,她终是没有忍住。双手紧紧地抱住怀里那个娇小的身子,她哽咽着拍了拍扇儿的背。
“你没事就好……”喃喃重复着这句话,她胸前不禁潮湿了一片。
两人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