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钗头凤之佳人难逑-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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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堡主,老身近来有少许不适,没有远迎,莫怪莫怪唷。”明老太君是何等样人,岂会看不见这后辈面上挂着堪比当下晨时秋霜的冷意,朗声笑道,“阎堡主,请坐。”

  阎觐虽视礼教为无物,但对于这位才略过人的长辈,尤其又是忘忘最爱的长辈,他向来有着吝于施予他人的敬意,“明太君,晚辈又来叨扰了。”

  明太君示意他落座,在丫鬟上过茶后,她道:“相比你的祖父来说,觐儿,你的礼节算是周到了。”

  觐儿?自从母亲走了,没有人再用这这两个字唤他了,而她如此唤他,显然是因为想起了祖父。对于祖父与太君的渊源,他曾有耳闻。祖父曾说过“莫用心去爱一个女人,否则,她只会拿你的心来要挟你”,他想,祖父唯一用心爱过的,便是这位太君罢。只是,祖父既然知道自己用了心,为何错失了她?一座梦影回处又能如何?徒留万种伤怀而已。他不是祖父,所以,他不会让自己错失。

  “明太君,还请将您那样珍稀宝物早些拿来,以饱晚辈眼福。”

  “不急不急。”明太君却是老神在在,不疾不缓地道,“那的确是样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奇,有资格让你等得久一些。”

  是么?阎觐挑眉。

  “阎堡主,你对忘儿,到底是如何想的?”

  嗯?他记得,这样的答案他已经给过太君。“她是我独一无二的珍奇。”

  独一无二么?“阎堡主是何时才发现这个答案的呢?”

  “忘记了。”准确的说,是不知道。“当有一日意识到可以忍受失去很多东西,却不能忍受失去她时,便发现了。”

  “忍受失去很多东西?那很多东西里包括什么呢?你的阎堡?你富可敌国的家产么?”

  阎觐望着这老妇精明锐利的眼,未语。

  “你可以忍受失去一切,而唯独不能失去忘忘么?你可以做到这一点么?”明太君显然不欲轻易放过。

  失去一切,而唯独不能失去忘忘?阎觐心内猛受一击。老太君说的,他不以为自己能做到,但他在不知不觉中,好像已经……阎堡的财势对已晓得转世源渊的他来讲,或许可以放弃,但那桩“非俗”的事做出后,他怕无法再回仙籍了,那是几千个劫难换来的大成……原来,在他不知道时,他已经做过了,原来除了她,他当真可以放任一切失去。只是,如果财势是他保住她的凭藉,他自会竭力保住那些他如今已不看重的东西。

  “为了不失去忘忘,”他重道,“我可以做到一切。”

  明太君笑了,虽然他所答,乍听并不是她所问的,但,够了。“阎堡主,还有一点小事,我需要告诉你,虽然你已经说了为了忘忘可做到一切,但我仍不免要提醒你,听春双说,你有很多女人……”

  阎觐的脸阴沉下来,嘴里低低几句似是恨骂。

  明太君暗笑,“你明白罢?忘忘那丫头是个小醋坛子,你要是想让她心甘情愿地跟你回去……”下面的话,她老人家故意沉吟未言,看这小子如何表态。

  “……早在明家那场风波之前,晚辈来杨柳城寻她之时,所有的事都已经解决了。”

  这男人较起他的祖父,更具解决问题的担当,就哪些了,放过他罢。“春双,听到这里,也该满意了,还不把那样珍稀宝物请出来。”

  一直竖着耳朵未使自己漏听片语的春双闻言咧嘴大乐,脆应了声掉头转向内室。

  阎觐微蹙眉宇,静息相待。他倒要开开眼界,是什么样的“珍”“稀”“奇”“宝”物令明老太君如此费尽玄虚。

  明老太君扫见这位晚辈眸中的不以为然,眯笑不语。

  锦帘一挑,春双去而复返,双臂间,担负着调足了阎大堡主胃口的“珍奇”。

  “春双,将这宝贝儿给阎堡主看看罢。”明老太君语嗓里,不掩浓浓的揶揄。

  “是,老太君。”春双姗姗行近,记住了阎堡主那张几分漫忽几分不耐的神色,以便与片刻后的表情做对照。然后,将宝贝儿呈在了这男人眼下。

  阎觐盯着在粉色襁褓内这个赫然在目的小小小到不能再小的小东西,满脸愕然,“太君,这是……”什么?

  

  
[第四卷:第九章(上)]


  “这是我的孙子。”

  “……?”明家的孙子对明家太君的确是无价之宝也说不定,可是,干他何事?

  “这个孙子,是忘忘给老身生的。”

  “……!”忘忘生的?太君是说,忘忘已为明家产下麟儿?母子连心,这里对忘忘有了深刻的牵绊,她,不走了?还是走不得了?阎觐面色丕然大变,完全没了昔日喜怒不形于色的高深之状。

  可怜英明一世的阎堡主,教这从天而降的小小人儿给乱了方寸,完全忘了先前明清寒告诉他的,自己心念中的小人儿此刻正在赴北安家的路中,她,已然走了。

  “可能是他的娘亲受的波折太多,这个孙子在娘腹七个月时就迫不及待地来到世上,你看这才五十多日的孩子,长得还算好罢?”

  老太君献宝似的声嗓不绝于耳,看着那呶着小嘴酣睡的尚不及他拳头大小的脸儿,阎觐的心思却仍自气闷中打转。好,忘忘生的,自然会好。只是,七个月早产生下的娃娃,不过才调养五十多日,会不会长得太好了?记得多年前,堡内厨娘王婶的黑小子过百日,他曾亲临道贺,还送了一柄金锁作礼,那百日的孩子也没有眼内这小东西壮实罢?明家毕竟是大富人家呢,能将七个月早产儿调养五十多日便如寻常人家百日……

  他哀怨的心思突地顿住,细密视线捉住那小小脸儿上下左右看个几百几千来回,那宽阔饱满的小小额头,那颇有几分熟稔的鼻和唇……他蓦然仰眸,与明太君含笑凝视的深眸对上,“七月早产?五十多日?明太君,是这样么?”

  “是这样。”

  适才,因为阎觐无语沉郁的时间过长,明太君几乎以为这位向来对女人无心的大堡主定然是对女子正常的孕期一无所知,那么她老人家的暗示他自然也无从领会。片刻后,目睹了阎大堡主神色转折之后,她方安下心来:很好,没白枉费她老人家玩心起一回。

  “他……他他他他……”阎觐指着那小小人儿,薄唇翕动,心湖掀起千层浪。

  春双心情好得不能再好,毕竟阎堡几年,见多了阎大堡主天神般的威仪,时易地易,想不到有见到阎大堡主张口结舌的一日,唉,虽不能填满她为忘忘所遭受的不平,也算小有补偿罢。“阎堡主,他是忘忘的儿子,忘忘为他取名‘笑儿’,借喻笑口常开、人生常乐之意。”

  “笑儿?”阎大堡主化身木头,重复呓语。

  春双窃笑,闲闲道:“笑儿是我们明园上下都捧在手心的宝贝,以您大堡主的眼光看,他还当得起无价之宝这四个字么?”

  无价之宝?当得起么?忘忘的儿子,忘忘生下的儿子,忘忘为他生下的儿子啊!他伸出双臂,却奇怪自己的所为,看着自己跃跃欲试的双掌:它想做什么?难不成,它还要……

  春双哪晓得他此刻转什么困惑,只管将笑儿放在他张出的掌上,“阎堡主,您要轻一些哦,咱知道你没有抱过这么小的小东西,您也没抱过自家的孩儿罢?说实话,明的暗的,您有多少孩儿?……”阎大堡主犯傻作痴的时机绝对罕见,不趁此机会拨弄两句岂不遗憾?

  而阎觐,在那小小人儿沾上他大掌的瞬间,这此间的一切声响,俱已远离。他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一种生物如此没有份量,却重重击在胸臆。那粉嫩的小小脸儿,呶着的鲜红小嘴,还有软得不象话的小小躯体……“笑儿?”笑儿,揉和了他与忘忘的骨血的小小人儿,他们共有的孩儿,兹此,那小人儿与他的牵系再也切断不得,笑儿,笑儿呢,他喜欢这个名字,阎笑,阎笑,哈哈……

  “太君,我要带笑儿走。”

  明太君一愣。这年轻人自接儿在手,便一迳傻笑,这情形她颇感安慰,她早听春双说过阎堡对子嗣控制的苛刻,他能如此珍爱笑儿,只能说明他对忘忘的珍视。但突来的一句是何意?

  “太君,我带笑儿去追他的娘。”托着这小小人儿,对那小人儿他更加思念,一家团聚的念头瞬间形成。

  听他说得果断,春双慌了:“笑儿如此小,您如何带他走?他吃什么?喝什么?”

  “这不会是问题,阎家有自西域进口的奶酷,遇水即融,在西域,甚至王宫也用它来喂食幼儿。在回到阎堡之前,笑儿以它为食,回到阎堡后,我自会为笑儿请来最好的奶娘。”

  “你带着笑儿,是去找忘忘?”明老太君问。

  “是。”

  “路途颠簸,你确定你要带他一起上路?”

  “他是阎家的人,不会受不得一点颠簸。”而他,会给儿子最好的照顾,抱着这毫无份量的小东西,他必须承认,此刻,翻腾在心际的,是一种叫做“感动”的柔软情绪。

  “好,你带他走罢。”

  “太君?”春双不解:原来,她们的计划不是如此啊,不是想让他看看自己的骨肉,然后去追娇妻时,还要一路牵挂,两头悬心,为忘忘以往所受的不公小出一口气。

  “笑儿是阎堡主的骨肉,他有权力决定如何教养他。只是,觐儿,别再让他变得昔日的你,明白么?不是每人都有机会幡悟追回所失去的,你的祖父是一例,而忘忘对你的至今芥怀,也是一例。”

  ————————————————

  不是每人都有机会幡悟追回所失去的。

  翌日,带着明老太君的殷嘱,阎觐上路。

  为求万全,他动用了阎堡的地下力量——阎帮,杨柳城至锦州的所有官道、私道均派了人了追寻。按明家人所言,她不是一人上路,有两骑护院、一位车夫同行。而他走的,是一条她最可能取途而行的便捷官路。果然,一路诘寻下去,她行迹不时出现。但是,这样的行迹,至环州地面时,却杳然全无。三天一行的飞鸽传书中,殊途上的下属更是不见小人儿的半点讯息。再往前行,愈走愈震惶,他原有的笃定,失却了。扶着揣在前襟内的襁褓笑儿,加快了踏雪的脚程,十日后抵达锦州。

  但锦州城并未给他好运。君家老宅、桃花坞、颐安堂,甚至知府府邸,他跫音踏遍,而那抹娇俏妍美的形影,不见便是不见。

  盯着满园缤芳落心的桃林,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忧乱形成在心头。那个美若桃花的人儿,会不会就此自他的生命中殒落退席?

  
[第四卷:第九章(中)]


  北夷与中土交界之处。千峰回转、百壑崎岖的天岳山,百云谷。

  上官自若自阎堡取了最上乘的马匹乘风疾驰,进山之后,没有丝毫停疑,弃马纵身,全力奔跃,直入谷深一处依山而筑、恍若世外仙轩的石居。

  他预料中的阻拦并未产生,以致准备下的迷药粉亦未派上用场。究如此,他仍不敢掉以轻心,哪怕是在石居的角亭中,望见了那位抚琴而坐的佳人。

  “上官哥哥,慧儿以为,你不再想见到慧儿了?”南宫慧以一个颤音将琴声作结,娇声道。

  “她在哪里?”上官自若道。

  “她?”南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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