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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遇眉头舒展开去,小丫环却又随口说了句:
“兵部侍郎曹大人听说六小姐不舒服,还亲自过府看望了呢。”
容遇的脸色旋即不是那么好看了,“六小姐哪里不舒服了?”
“她的午膳里有道炒饭,不知为何竟然有好几只小蟑螂在里面,她一勺到就吐得连饭都吃不下了。”
计是好计,可偏偏弄巧反拙,容青不敢来见自己正常得很。但一想到她吐得连中午饭都吃不下,他又有些心疼了。
这三月之期如今也不过过了十天半月,依她的性子多日的连番外出也不过是个开头罢了,有念及此,他觉得自己的耐性完全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好。
果不其然,流芳这几日与繁都的朝廷重臣家的贵妇宠妾打得火热,连日参加了几个聚会,比如聆歌清馆的南朝小曲选唱,段小楼的徒弟明海心远道而来献唱,衍南王的正妻是皇甫琼华,不为衍南王所喜,但是她丝毫不在意,迷上明海心的嗓子,于是包 了明海心一夜的专场。
美人如花啊,流芳当夜不由得感叹,皇甫琼华笑眯眯地把她引入座位,一旁的几位夫人以前都见过流芳,知道算起来流芳还是皇甫琼华的表妹,而且刚被无情无义的韩王休弃,对她极是热情。
女人,不论何时何地都不要摆出一副弃妇的嘴脸。流芳想,比如现在,可以堂而皇之肆无忌惮地盯着台上明海心的一张俊死人的脸从任何角度欣赏。她还看见不知是尚书家还是定南侯爷家的夫人旁边坐着一个俊俏得似乎只有十五六岁的男子,面如敷粉唇若薄脂。
西乾的民风,原来可以开 放到这一步。
皇甫琼华她们的这个小团体,有个很美的名字,叫“思兰雅叙”。
思兰雅叙还有好几个热心的夫人,喜欢大洒同情心帮类似于流芳之类的被休女子牵红线。
于是便有了连日来的游湖赏花品茶的聚会。
二婚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某人忙个不亦乐乎只余也发现了自己的心很花,只是以前被一叶障目,不见美男而已……
一叶障目,不见美男……这话被备受冷落的看云委曲婉转地告诉他的父亲大人时,那休妻在前的韩王嘴角微微抽 搐,黑眸内乌云翻转。顾六从那天起一出门便遇到了许多的意外,比如马车坏掉了,马厩的马又失踪或是病殇了,又或是道路忽然施工不可通行……反正五六日下来,她都憋闷不已。
在萱儿的聪明提醒下,她竟是把思兰雅叙的姐妹们请到了静安王府,顺带搭了个戏台让戏班子来唱戏,自然少不了几个清倌的席间相陪。
容遇一大早便被丝竹之声吵醒了,听了容青小心翼翼的汇报后,神色慵懒地说:
“近来天干物燥,让府里的人小心着点。”
结果,未到午时,戏班歇脚的厢房离奇着火。幸好只是一场虚惊,没有伤到人也没有损失财物,倒是把一众夫人如惊弓之鸟般吓了个半死,午膳没用便作鸟兽散了。
除了他还会有谁来这样坏自己的好事?!流芳心里本来还觉着自己这样的红杏出墙可以给容遇几分颜色看看,不料还是被他吃得死死的,自觉女人的尊严受损,而且他现在凭什么这样?吃了自己好多天的饭菜没有说半个好字,还让她在那群女人面前丢了脸!
于是她气冲冲地来到西苑,准备找他算帐。
可是容青说,很不巧的王爷刚刚出了门。
流芳转身想走,可是容青又顺便多说了一句:
王爷去城郊南风苑的姚姑娘那儿了,今晚不回府。
流芳看着容青,目光冷飕飕的,问道:
“不回府的意思,是不是要和姚姑娘共度春宵?”
容青一下子囧了,可是反应奇快,说:“六小姐如有疑问,不如亲自去问王爷?城西的玉兰巷,乘马车也不过半个时辰……”
“容青,如果我亲自去,就不是去问了,而是……”
“而是什么?”
“杀人放火!”她咬牙切齿地抛下几个字,转身就走。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反攻大计 4
杀人放火是以牙还牙的直道,可是这不显得自己太在乎了么?流芳走出了静安王府后才忽然想到了这一点。她怀里揣着一沓银票,此时又是一身淡青色的长衫,头发梳成高高的一束以银丝带束着,如果身量再高大些,也算是英气逼人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一个。
她没让萱儿跟出来。当然了,打定主意要去买凶杀人放火的,带着个丫头,方便吗?
初冬的阳光淡淡的,照在人身上很是舒服,在这样暖洋洋的环境里,在繁华热闹的大街上,她忽然就失了刚出门时的那股气愤冲动。
就这样茫茫然地在西祠大街上逛着,直到闻到浓浓的香火味,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来到了月老祠,心念一动,刚想抬脚进去,可是犹疑了一下,又缩回了脚。
到月老祠来的女子,要不成双成对,要不手拿着装香烛的篮子和自己的家人一道来,热热闹闹的满脸喜气。而自己,不用想,那张脸都是落寞的,表情比一定苦瓜还苦。
“流芳?”
流芳转过身去,不期然看到了曹楠。
“曹公子,也来拜月老?”她有些意外,微微一笑说。
“流芳可愿相陪?”曹楠本来只是经过,看见熟悉的身影,半信半疑叫了一声,竟然真的是她。
流芳和曹楠进了月老祠,四处随意逛逛,曹楠牵起她的手,说:
“人说月老祠很灵验,来,我带你进去求取一签,可好?”
流芳走出月老祠的大门时,脸上的表情很不自在。
她的手里拿着两枝初开的素心腊梅花,梅色浅粉,阳光下看着有些晶莹。花是曹楠刚才在月老庙后院偷偷折的,递给她的时候微笑着说了句:
“这腊梅,希望送得不会太晚了。”
在大门外站定,流芳清了清嗓子对曹楠说:“曹公子,时候不早,我先回府了。”说罢不等曹楠有什么反应,径自转身便走,曹楠下意识地拉住她的袖子,不料她用力一挣,力度没控制好一个踉跄便到了大街中间。
一声尖利的马嘶声响起,流芳惊骇地看到那匹拉着马车的黑骏马前蹄一扬就要踩到自己身上。不是这么倒霉吧,送上门的桃花自己偏觉得不自在想要落荒而逃,可居然就要被眼前的高头大马踏扁了?!
流芳以为这次非死即伤了,不料就在这一瞬被人冲过来用力抱住,在地上打了个滚险险避开了马蹄,随即便听到车夫的责骂声。
曹楠放开满身烟尘一脸震惊尚未回魂的流芳,关切而紧张地问:“流芳,你还好吧?有没有伤到哪里了?”
“怎么回事?”马车帘被掀开,一身穿锦袍尊贵男子问。
“王爷,有人忽然从半路冲出来,所以……”
容遇下了马车,走到那跌坐在地上的两人面前。流芳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什么叫作冤家路窄,同住在一个府里老死不相往来,怎么连发生一次交通意外,就与前夫碰上了呢?
容遇只是冷冷地盯着灰头土脸一身尘埃的流芳,目光扫过散落在一旁的腊梅后变得更为冷峻,她的青色衣衫上还留着几瓣被压得瘀紫了的花瓣,月老庙的香火气息及时地飘入鼻端,某种猜测和认知使得他的心情恶劣得一下子坠入了谷底。
曹楠的反应很快,一见到容遇,马上便起身行礼。容遇摆摆手,淡然地说:
“曹大人可安好?幸亏有惊无险。”
流芳却仍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也不看容遇,可是心里还是舒服了些。容青说他去了玉兰巷夜不归宿,看来,还是子虚乌有之事。
“王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温柔婉约的声音响起,姚艳诗掀开帘子,也下了车。
流芳霍地抬头,墨如点玉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青色罗裳白色软纱襦裙形貌昳丽的女子。姚艳诗愣了愣,这个男子似曾相识,可又寻不到半分记忆,被人这么大胆地盯着看是常事,于是她浅笑道:
“这位公子可是摔着了?地上冷,不宜久坐。”
很有风情的一个女子。这是流芳得出的结论。
曹楠这才意识到些什么,伸手扶起流芳,流芳皱着眉对曹楠说:
“曹兄,在下的脚好像擦伤了,走不了,不知你是否方便背在下走一段路?”
容遇蹙眉,盯着她,目光中隐藏着着恼意和心疼,说:“曹兄,本王送你们一程。”
“不用了。”曹楠还没说话流芳便已经开口,扫了一眼姚艳诗,冷淡地说:
“谢王爷美意。可惜,我们不同路。”
气氛顿时僵住,姚艳诗惊讶地看着面前这身量不高的男子,容遇冷冷地看着曹楠,薄刃似的目光逼得他呼吸有些不畅,只听得容遇说:
“曹大人,二位莫非看不起本王?本王倒想去拜候曹尚书,顺便问问他怎么就教出了一位如此随意率性的公子!”
“算了,坐就坐,有什么了不起的。”流芳瞪了容遇一眼,拉了拉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曹楠,说:
“曹兄,我的花……残了我也要,不像那些喜新厌旧之徒。”
曹楠看着脸色铁青的韩王拂袖上车,无可奈何地捡起地上的两枝腊梅,也带着流芳上车了。
很好,很强大。
宽阔的车厢中,对面坐着自己的前夫和前夫的情人。
幸好自己也不吃亏,曹楠一表人才,家底殷实,性格老实,这样的人当备胎,还是很够面子的,最关键的是,这样的人不腹黑,不会欺负她。
“去最近的医馆。”容遇吩咐道。
“不用了,只是轻微擦伤,我到曹兄府上上些药便可。不知王爷可否行个方便?”流芳笑笑说,神态自若。
“不方便!”容遇想都不想就说,脸色刚刚缓和过来,却又阴沉下去。
“小器鬼!”流芳嘀咕了一声,不甘示弱的回瞪他一眼,容遇气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却不便发作,姚艳诗闻言不禁多看了流芳两眼,目光落在她的脖子上,心底的酸意终于如潮水般蔓延开去。
原来她是个女子。普天之下,能把他气成这般却无可奈何的人只有一个。
“艳诗眼拙了,原来是王妃,刚才失敬了。”维持着良好的风度,姚艳诗挤出一个貌似温良的微笑。
“咦?”流芳眨眨眼睛,笑着说:“姚姑娘是当真不知道还是佯装忘记还是要试探王爷?这声‘王妃’顾六可不敢当,和离双方,生老病死婚姻嫁娶各不相干,姚姑娘大可省省心了。”
姚艳诗尴尬地用余光看了看容遇,他不动声色地半垂着眼帘,她于是岔开话题,道:
“六小姐喜欢素心腊梅?那真巧,南风苑里种了许多,明日我差人送一束与六小姐?”
流芳粲然一笑,看着曹楠说:“早知如此,曹兄刚才就不必在月老祠当了一回摧花手了。”
笑容明媚动人,曹楠竟有一瞬间的分神,想起第一次见到流芳的情景,她也是笑得这般无牵无挂,像一湾清溪,清浅明澈。
容遇抬起头,曹楠痴迷的神色不偏不倚地落入他的眼中,他冷哼一声,车内的温度顿时下降了好几度,曹楠回过神来,只听得容遇似笑非笑地说:
“曹大人手脚真快,这厢本王与自己的王妃和离,那厢曹大人便偕同失婚人共拜月老,真是勇气可嘉,效率奇佳啊!”
曹楠的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红的,只觉得冒出一股冷森森的寒气窜上了脊背,流芳冷笑道:
“王爷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何须羡慕曹兄?虽说一个萝卜一个坑,可是放眼四望,这世上挖好的坑还是比萝卜多的,就算没有,我顾六就不能自己挖一个?”
这算不算自作孽?容遇不是没有想到过流芳会这样快地接受了和离的事实,而是没想过这女人竟然还能招蜂惹蝶,招蜂惹蝶也就罢了,偏偏她马上就看上独身的曹楠。他原来对自己极有信心,不过就是三个月罢了,当初三年不也是这么过来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