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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芸娘,两情相悦,加之她又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便有娶她之意,虽限于刑律不能娶青楼女子为正妻,但对她情深一片,打定主意只娶她一人。不料父亲不同意,他的几个哥哥对此也颇不赞成,他本想稍缓此事,但此时听说江陵王也瞧上了芸娘,便着急花了大价钱将芸娘赎了出来,住到一起。他在鄂州的父亲听闻后大怒,与他断绝了父子关系,几个哥哥也视他如无物,而他平日里只会些诗词歌赋,被父亲断绝关系后,来往的朋友渐渐稀少直至消失,生活供养顿时无着。先是靠芸娘带出的些首饰度日,但比起以前的日子,可说是天上地下。心情烦闷之际,被人带去赌钱,先前手气颇好,后来就是赢少输多,后来竟将两人栖身的房子给输掉还不足偿还赌债,眼见那些收钱的人如狼似虎,不得已将芸娘抵了出去,他心中十分后悔。后来打听到芸娘被卖到江陵王府作粗使丫鬟,想将她赎出,但苦于无赚钱门道,只好重入赌场。前几日手气颇好,累计赢了几十两银子,眼见得再赢个几十两便可凑足钱数,没想到昨天全部输光,还欠了债。此后,便是杨乐仪所看到的了。
杨乐仪听罢觉得此人可气可叹,不过见他对芸娘一片痴情,居然抛开家庭只肯娶她一人,却有些感动,虽然其后他将芸娘卖掉,但此人已经深感后悔,便想助他一臂之力。见唐谦容色枯槁,满面尘灰,于是带唐谦去附近酒楼吃了顿饭,买了衣服,到客栈打理一下,给尹成浩留了封信告知去处,便让唐谦带她去江陵王府,小绿也默默跟随着。
到得江陵王府,先递了些碎银给通传的,说明来意,那通传之人接过银子,笑嘻嘻地进去,待得出来时,身后跟了个小厮,称王爷传唤他们进去。杨乐仪三人随小厮进府,穿过几处回廊,却不像是往客厅方向,走了约半柱香的功夫,始觉眼前一亮,只见一片波光粼粼,是个方圆约数百丈的小湖,那湖中心有小岛,岛上有回廊与主屋相连,这湖被小岛分成两半,半边种着无数的荷花,连绵不绝的荷叶层层匝匝,粉红的荷花在微风中摇曳生姿,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一番好景。
“这是王府的后花园,请三位客人上湖心岛小坐,王爷随后就到。”说罢,那小厮领着三人上了湖心岛的临水的一处亭子中坐下,便束手侍坐。
三人等了一会儿,早有仆人奉上热茶,杨乐仪喝了一口,只觉得满口清香,又十分解渴。等了一会儿,听得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女子歌声,而唐谦神情激动,紧攥着双拳,口中喃喃念道:“芸娘,是芸娘。”杨乐仪心下奇怪,如果是当粗使丫鬟,怎会在这种时候唱歌呢。
那歌声越来越近,仔细听起来,珠圆玉润,又百转千回,若唱歌之人就是芸娘的话,果不愧是头牌之名,杨乐仪心下暗暗赞道。
“哈哈哈,芸娘,你的嗓子还是跟当初我第一次听的时候那么好啊,连这五月的黄鹂鸟,都比不上你啊。”一个男子声音打断了那歌声。接着似乎是船靠岸的声音,然后似是两人走来。杨乐仪好奇想看,只是亭子中有珠帘挡住,外面又是花木扶疏,竟然看不清楚外面的动静。
“王爷谬赞了,奴家当不起啊。”
“哈哈哈。王爷就喜欢你这个调调。”只听得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是几声奇怪的声音传来,然后是女子的呻吟之声。杨乐仪眼看唐谦脸色发白,握着茶杯的手簌簌发抖,连茶水颠了出来都未曾感觉,接着便要站起,她心知不妙,连忙将他按住。忽然一只手撩起了珠帘,一对璧人出现在眼前。
来人是一男一女,男的身着黑底红边暗金纹上衣,下着同色下裳,腰束金边红色龙纹腰带,黝黑的头发高高束起,扎在黑色鎏金云龙冠内,他嘴唇较薄,脸上棱角分明,两条剑眉下是精光闪烁的眼睛,眼神犀利,不怒而威,颇有些以前看过的希腊太阳神阿波罗的风格,散发着无尽的气势,十分耀眼。他怀中斜倚的女子,穿着桃红色上襦,外罩粉色罗裙,虽长得十分美丽,但被他的气势所慑,竟如太阳旁边的星辰,显得暗淡无光。
“芸娘!”唐谦猛地站了起来。
“夫……”那女子被那男子斜抱在怀中,本是满面喜色,却在看到他们之后,大惊失色,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
“芸娘,见到老相识的感觉如何?”那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薄唇弯出好看的弧形,眼神逐一扫向杨乐仪等人。他虽然满眼含笑,减轻了给在场众人带来的压迫感,但眼神一触之下,杨乐仪却觉得浑身发冷,那是一种眼看着猎物掉进自己陷阱的眼神,她在现代是再熟悉不过了。
第二十七章 青楼之缘
“王,王爷”芸娘想是从那男子怀中站起,却被他紧紧抓住,动弹不得。
“芸娘,当初离家时,你不是答应我贞节自守,等我凑钱赎你回来么,怎么变成这样?”唐谦一脸的愤怒。“燕烈翔,你对芸娘作了些什么?”
“我做了些什么?你问问你的芸娘不就知道了?”燕烈翔又笑了起来,左手紧搂着芸娘,右手抬起她下巴,看了看,又用挑衅的眼光看了看唐谦。
“你终究贪图富贵,难耐寂寞不是?”
“我,我……”芸娘脸色发白,不敢看唐谦。
“我就知道,你青楼女子,全无操守,枉费我对你一番苦心!还是爹爹当日说得对,青楼女子,从来是朝三暮四,我以为你跟他人不同,没想到还是一路货色!”唐谦恨恨地盯着芸娘。“我今日遇得贵人相助,原本想把你赎出来,没想到你早就投入他人怀中,还如此浪荡!”
“让之,我……”
“贱人,你不配叫我的字!”
杨乐仪在一旁,见那江陵王燕烈翔笑嘻嘻地看着这一幕,眼神莫测高深,心知定是他的计谋,顿时警惕起来。待看到芸娘泪流满面,唐谦说得过分,心中不忍,忙道:“唐公子,你当日将她卖掉,已经全无夫妻情分,她就算跟了别人,也并无指摘之处啊。而且芸娘一个人在这府中,孤苦无依,想必是有什么苦衷,这样骂她,好像不妥吧。”
“杨公子,你怎么为这贱人说话?她当日说好坚贞自守,如今却变卦!”唐谦紧盯着芸娘:“说,你是不是耐不得粗使活计,就琵琶别抱!”
“是,可是……” 芸娘欲开口解释,马上又被燕烈翔打断。
“唐公子,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芸娘如此美艳,岂能在厨房之地遭受油烟之苦呢?芸娘以前虽在青楼,可排场享受,跟千金大小姐也差不了多少啊。”
芸娘低下头去,似是默认了这话。
“烟花女子果然是淫荡下贱!竟然害我跟父亲大人断绝关系,唉,我真是个不孝子啊。”唐谦望望天空,又看看芸娘:“哼,从今日起,我再也不相信你这种烟花女子,我马上去向父亲大人赔罪,求他宽恕!”
“唐公子,若是令尊不宽恕你呢?”
“若是家父不宽恕,我也会洗心革面,求取功名,有朝一日,他一定会原谅我。这个就不劳你挂心了!”
“呵呵,唐公子有如此认识,令尊也当感到欣慰了。”燕烈翔又是耀眼的一笑,露出白生生的牙齿,变得和颜悦色起来。他随手推开怀中的芸娘,芸娘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你……”唐谦不解地看着燕烈翔。
“实不相瞒,令尊大人实在是疼惜公子,但那时公子被这烟花女子迷惑,竟是一意孤行,娶了这女子。后来令尊写信给我,本王这才安排这件事,如今公子回心转意,真是可喜可贺啊。”
“难道这一切都是父亲大人……”唐谦惊疑不定。
“本来想过个几日,就派人暗中相助唐公子前来本府赎人,不过公子福泽深厚,自有人相助,也省去本王一番心思了。青楼女子,本是水性杨花,唐公子今日可见识到了?令尊大人这里还有一封信,公子不妨看看。”燕烈翔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给唐谦。
杨乐仪见唐谦接过信,展开来读,脸色忽悲忽喜,隔了一会儿,唐谦收好信,神情激动:“原来父亲大人没有抛弃我这不孝子!”
“虎毒尚不食子,何况令尊一直对你疼爱有加呢。”燕烈翔淡淡道。
唐谦欲向燕烈翔跪下,被他拦住:“唐公子何须多礼。”
“唐某年少无知,不但辜负父亲的期望,还误会王爷,刚才不敬之处,还请王爷恕罪。今日王爷点化之恩,唐某没齿难忘,日后若有差遣,唐某决不假以辞色!”
“呵呵。令尊桃李满天下,本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唐公子不必客气。大丈夫立身处世,还应当以功名事业为重,这等女子,狎玩即可,不可用心呐。”燕烈翔笑了笑,又道:“本王虽然将芸娘接入后府,但都是做戏而已,不曾与她有染,唐公子还请放心。今日就将她物归原主,唐公子意下如何?”
杨乐仪向芸娘看过去,只见她脸色惨白,满面泪痕,斜靠着一株海棠花树,满含期望地望着唐谦,但唐谦以不屑的眼光看着她:“这等贱人,不要也罢,任凭王爷处置!”
“嗯,既然如此,本王就将她送到外地青楼,严加看管,一则惩罚她贪图富贵,竟然背弃唐公子,二则免得有人说三道四,对你前途不利。”
“如此也好。”杨乐仪没想到唐谦居然说出这种话,正待说话。芸娘却快步趋前,拉住唐谦衣袖,一下跪在地上,用期盼的眼光看着他:“公子,我错了,求求你,不要让王爷把我送到那种地方。”
唐谦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有点软,忽然燕烈翔的声音响起:“唐公子,青楼女子,最善作戏呐。”唐谦一下想起先前看到的,心头一阵厌烦:“贱人,滚!”见芸娘死死拉着他衣袖,于是抬脚踹去。杨乐仪不料唐谦如此绝情,见芸娘被踹到在地,忙走过去伸手想扶起她,而燕烈翔带着笑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果然是艳色无双啊,片刻之间就又勾搭上别人了。”
芸娘身子一僵,躲开杨乐仪前来相扶的手,缓缓从地上爬起,望着唐谦道:“唐公子,过去的情分,你真的就不顾了么?”唐谦哼了一声,不再看她。芸娘又望望燕烈翔:“王爷,你这几日都是骗人的么?”燕烈翔面色冷淡:“若不是为了唐老丞相的嘱咐,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芸娘面色越来越白,她整了整面容,缓缓走到唐谦跟前,磕了个头:“求公子能听芸娘再唱一曲。”
“贱人,别在那里作戏了!休污我耳朵!”
芸娘惨然一笑,走到临水的海棠花树前,折下一枝开得正艳的海棠花道:轻轻吟道:“中谷有蓷,暵其湿矣。有女仳离,啜其泣矣。啜其泣矣,何嗟及矣。”她反复诵着后面几句,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杨乐仪凭她以前的古诗文底子,模糊知道这应该是《诗经》里面的句子,大意是谷中长着益母草,风干它可它又变湿,有女被离弃摧心肝,呜咽哭泣泪不止,呜咽哭泣泪不止,怎么哀叹也来不及。
“你今日就是哭死,我也不会再被你所骗。”唐谦冷冷道。
芸娘停住了哭泣,叹了口气,道:“一失足成千古恨。”说罢竟然朝湖中跳了进去。她本身临水,这一跳出乎众人意料,竟是一下沉了下去,只剩下粉色罗裙在水中飘荡。杨乐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