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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游戏。
那样好时光也会过去,今日的他已经老大。
他独自坐在车厢里,一言不发,沉思。对面坐着一个红发女郎,正在读一本叫《夜猫》的奇情小说,津津有味,不愿抬起头来。
即使是从前,裕进也不会随便同人搭讪,他不由得想起袁松茂,阿茂不会放过任何机会,但是他至今仍然独身。
裕进瞌上眼,睡着了。
到站睁开双眼,红发女郎已经不在。
这是人生缩影:相逢、分手,然后,一切像没有发生过似的,各走各路。
第二天,天气忽然转冷,降霜,裕进穿上长大衣。
他照规矩先去找胡教授。
〃教授,我打算稍后向祖琳求婚,盼望得到你的同意及祝福。〃
胡教授笑得合不拢嘴,〃裕进,做你岳父是我荣幸。〃
〃我这就去见祖琳。〃
〃祝你幸运。〃
裕进在医学院门口等祖琳。
半晌,意中人出来了,他叫她,她转过头来,素净纯真的小脸叫人怜爱,他绝对愿意陪伴她一生。
〃祖琳,我有话说。〃
〃一小时后我有课。〃
〃一定准时送你回来。〃
他载她到附近公园,拿出野餐篮子,挑一张长凳坐下,打开篮子,斟出香槟。
祖琳笑,〃这是干甚么?〃
裕进也微笑,祖琳注意到他的笑容看上去有点傻气,只见他放下酒杯,取出蓝色小盒子,轻轻说:〃请答应与我共度余生。〃
祖琳像所有的女性一样,自十一、二岁起就不住想象将来甚么人会来向她求婚。
今日,这一幕实现了。
陈裕进除出略嫌天真,甚么都好。
裕进最大的资产是拥有一个温暖的家,媳妇可自由休憩,得到照顾。祖琳伸手去摸他面颊。他握住她的手,轻轻取出指环,套上她左手无名指。
〃说好。〃他轻轻央求。
〃好。〃她紧紧握住他双手。
〃干杯。〃
祖琳把香槟喝净,〃我得通知父亲。〃
〃我已事先知会过教授。〃
对于他的尊重,祖琳有点感动。
〃那么,你的家人呢?〃
〃我会告诉他们。〃
〃我有一个要求。〃
〃请说。〃裕进一直把她的手放在脸旁。
〃婚礼愈简单愈好。〃
〃百分百赞成。〃
一小时后,回到课室,胡祖琳已是陈裕进的未婚妻。女同事都凑热闹过来看订婚指环,钻石一闪,裕进想起印子把它套上手指试戴的情景来。
她是故意的吧,先把戒指戴一戴,才还给他。
——是她不要,才轮到其它人。
喜讯宣布后祖母最高兴,〃到太婆婆家来度蜜月。〃
裕进笑问:〃有甚么好处?〃
〃有一块碧绿翡翠等着她。〃
〃唏,祖琳是西医,才不稀罕珠翠。〃
祖琳在一边听见,连忙分辩:〃噢,西医也是人,我才喜欢呢。〃
大家都大笑。
祖母在电话那一头也听见了,〃你看,裕进,每一个人都那么开心。〃
这是真的。
陈太太头一个松口气,经过那么多灾劫,总算有人接收了这个蠢钝儿,而且资质那样优秀的一个女生,真值得庆幸。
一家都把最好的拿出来奉献给这对新人,祖琳看到那般无私的爱,十分感动。
陈家上下忽然把私隐朝祖琳申诉。
——〃祖琳,我身上这些痣是否良性?〃
〃祖琳……不畅通,如何是好?〃
〃裕进那个妇产科医生,是否可靠?〃
祖琳愿意替他们做全身检查。
他们在初冬注册结婚。
仪式简单到极点,光是签个名字,交换指环。
可是事前也有一番争论。
裕进说:〃为甚么不邀请你母亲?〃
〃她会带那个外国人来。〃
〃可以向她说清楚。〃
〃这是我的决定,我觉得毋须知会她,也不必替其它家长增加麻烦:'这是我母亲,这是她现在的丈夫……'〃
裕进不出声。
〃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但是我尊重你的意愿。〃
〃我不想你家人对我有坏印象。〃祖琳说。
裕进:〃他们爱你,包容一切。〃
〃我不要她来。〃祖琳无比固执。
〃好,好,一切由你决定。〃
祖琳觉得遗憾,但是,世上不如意事多多,无可避免。
注册那天,祖琳抬头,看到她母亲独自出现,打扮得十分得体,站在她父亲身边,只是微笑,一句话都不说。
这时,祖琳又庆幸人都到齐了。
〃是你叫她来?〃
她轻轻问裕进。
〃不,不,不关我事。〃裕进佯装害怕。
〃是谁?〃
祖琳不禁疑惑。
教授走过来说:〃是我。〃
他不想女儿日后遗憾。
祖琳紧紧拥抱父亲。
在注册处楼下对面马路,还有一个不速之客。
她坐在白色欧洲跑车里,静静凝视门口。
助手阿芝在她身边。
终于忍不住,阿芝轻轻问:〃赶得像蓬头鬼一样,老远跑来波士顿大学区,找到这间政府大楼,已在门口等了半小时,做甚么?〃
没有回答。
阿芝咕哝:〃你愈来愈怪了,心理医生怎么说?叫你打开心扉……〃
忽然之间,大厦门口出现一大群人,阿芝噢一声,她明白了,站在当中,被众人簇拥着的,不正是陈裕进吗?原来如此。
这分明是一场婚礼,新娘子穿乳白色套装,头上戴一只小小头箍,轻巧的网纱罩住额头及眼睛,可是光看脸胚下截,都觉得十分纤瘦。
他们站在门口拍照片。
新娘体态修长,因为身段不显,才分外高贵。
谁也没发觉对面街的观光客。
阿芝说:〃陈裕进一点也没有老。〃
仍然听不到回音。
阿芝叹口气,〃到今日还看不开?〃
印子这才开口:〃那新娘明明该是我。〃
〃你肯吗?是你自己弃权。〃
〃他不愿再等我。〃
〃明智决定,叫人等到几时去,八十岁?〃
〃阿芝,当心我开除你。〃
阿芝不在乎,〃咄,东家不做做西家,我是你益友,叫我走,是你的损失。〃
印子目光呆滞,渐渐泛起一层泪膜,终于落下泪来。
〃唉,得不到的始终是最好的。〃
众人欢天喜地拍完照,高高兴兴上车走了。
〃喂,冷得要命,可以回头了吗?〃阿芝说。
印子开动引擎。
〃你怎么知道今日他结婚?〃
〃他写信告诉我。〃
阿芝不置信,〃你们仍有通信?〃
印子答:〃他说明是最后一封,婚后他需忠于妻子。〃
连阿芝都说:〃这人,有点意思。〃
〃我不该放他走。〃
〃时光回头,印子,你会作出同样的选择,别难过了,荷里活有好角色等着你。〃
〃我累了。〃
〃你才不,别使小性子,这种机会千载难逢。〃
印子喃喃说:〃我像一个外星人,不幸流落在地球上,格格不入,好不容易适应下来,也学着谈恋爱,亦做事业,但午夜梦回,一直戚戚然郁闷不已。〃
阿芝微笑。
〃你一向喜欢看科幻小说。〃
〃最近我时时用他送我的天文望远镜望向苍穹,希望我父母、我族人前来接我回去,我不属于这里。〃
印子声音中无限荒凉。
阿芝有点恻然,〃于医生怎么说?〃
〃他说我内心寂寞。〃
〃同行家出去玩玩嘛。〃
〃我不喜欢那票人。〃
〃我们现在又去哪里?〃
〃到巴黎去疯狂购物。〃
〃谁付帐?〃
〃自然有人,你同我放心。〃
阿芝以为已经支开话题。
可是那一晚回到纽约,深夜,起来取水喝,看到印子聚精会神用印度墨在自己手臂上画蔓藤花纹。
阿芝轻轻问:〃还没睡?〃
印子抬起头来。
阿芝说:〃郭先生打了好几次电话来找你,覆了没有?〃
印子忽然伸手,啪一声关掉灯。
阿芝只得噤声。
第二年春天,裕逵诞下女婴。
上午还好好地做家务,傍晚进了医院,凌晨三时就生了,十分顺利。
陈太太接到消息惺忪地说:〃我马上来。〃
裕逵亲自在电话里说:〃妈,明早来未迟,应乐陪我即可,孩子重九磅,大块头,十分可爱。〃
陈太太醒了,四处打电话报喜。
她告诉裕进:〃你负责通知太婆。〃
裕进找到祖母。
〃太婆,裕逵生了个女孩。〃
〃这个年头,男女一样啦。〃
裕进感喟:〃不,女性比我们能干得多。〃
祖母笑,〃看样子我们真的要乘长途飞机来看婴儿了。〃
〃祖母,〃裕进忽然问:〃她还有没有来看你?〃
〃她?〃祖母一怔,〃呵,她,是,她。〃
裕进追问:〃还有来吗?〃
〃人是许久不见了,忙,常常在外国,可是每逢过节,总着人送礼物来,农历年搬来两盆牡丹花,我一把年纪也是第一次知道牡丹原来香气扑鼻。〃
裕进默然。
〃裕进,你已经结婚,心中不应还有别人。〃
〃是,祖母,你说得对。〃
〃生活好吗?〃
〃十分踏实。〃
〃祖琳人品学问相貌都一流,好好珍惜。〃
〃她也有脾气。〃
〃那当然,〃祖母笑,〃到底也是血肉之躯。〃
裕进也笑了。
假期,他陪祖琳探访婴儿。
那幼儿与她母亲般好性子,天生乖巧懂事。
吃饱了躺在小床里,一声不响。
大人探头与她打招呼,她会笑,嘤咛作声。
那么讨人喜欢。
裕进忽有顿悟。
看,反正来这世界一场,好歹都得做人,何不皆大欢喜,为甚么要与制度或人情世故作对呢。
这小小孩儿比他还明白做人的道理。
他轻轻抱起她。
〃舅舅,叫我舅舅。〃
小小毛毛头忽然吐奶。
裕进怪叫。
大家都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