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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尚在回味张三丰这一路剑法到底有什么玄机,赵禹却已经低头沉思起来。他身兼数项奇功,本以为单单武学造诣上,这天下已经罕逢敌手。只是在看过张三丰这传意重势的剑招之后,才觉出武学之道,永无止境。尤其张三丰能抛却前人糟粕,另辟一番新局面,自成格局,这样一份造诣,却是自己远远不及的。
这一套太极剑,用意不用力,太极圆转,无使断绝。当得机得势,令对手其根自断。一招一式,节节贯串,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浑然有若天成。恰如道德经所言,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原本赵禹还以为张三丰在人前传授绝技,是为了向自己示威,待洞察到这剑法深意后,才明白这是张三丰仍然没有放弃劝导自己的念头。
他心中一动,转头对杨青荻说道:“青荻姐姐,将剑借我一用可好?”
杨青荻闻言后,将倚天剑递给了赵禹。
张三丰看到倚天剑,脸色顿时变了一变,冷声道:“这倚天剑乃是郭襄女侠传给峨嵋派,怎会落到你们手中?”
赵禹接过倚天剑来,说道:“灭绝师太其人寡恩少德,大违郭黄两位大侠铸剑本意。倚天剑复归原主,张真人有什么意见?”
张三丰听到这话,脸色复又归于凝重,望着杨青荻问道:“姑娘是?”
杨青荻上前一步,说道:“神雕大侠杨过乃是家祖。”
“原来如此!”
张三丰面色一肃,敛容深揖为礼,说道:“老道幼年时与杨大侠曾有一面之缘,承其恩惠,其后却再无缘得见,未料到竟在此时此地见到杨大侠的后人。”
杨青荻退到一旁,却不受张三丰这一礼。
赵禹擎剑出鞘,朗声道:“愿请教张真人太极剑真传。”
张三丰神色复杂叹息一声,心知赵禹是明白了他传授张无忌太极剑的背后深意,只是这年轻人心智太坚韧,并不为自己所动。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扬了扬手中剑,请赵禹先进招。
明教中人自知赵禹武功高强,可是今次对手却是江湖中最富盛名的张三丰,因此神态之间并不轻松。不过,他们却也帮不上手,只能退到一旁去,让出一个广阔空间。
赵禹握住倚天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迈步上前。他武功虽已大成,然而面对张三丰却仍无胜算,这番扬剑进招,却是要对张三丰以剑意点化自己做出一个回应。自武功大成之后,他还未如此全力以赴与人较量,待走进张三丰面前一丈外,心神已经浸入丧乱之剑的境界中。这一番比拼,却非武功深浅的较量,更多的则是两种理念的碰撞。
倚天剑锋利无匹,寒光慑人,随着赵禹气势凝聚起来,渐渐散发出一种慑人的剑气魔力。张三丰首当其冲,眸中已经禁不住闪过异色,随即便放开了心神,渊渟岳峙立于场中,掐住太极剑的起手剑诀,静待赵禹攻来。
气势堆砌到极点,赵禹一剑挥出。这一剑如虚空中一道霹雳陡然降下,骤然撕开人的视野心防,震撼至极,场中众人瞧见这惊艳一剑,好似刺向自己一般,后背已经冒出涔涔冷汗,心神完全被这一剑中所蕴含的悲怆不甘所慑,不能自已。
张三丰立于剑势汇聚的焦点,如狂风中挺立的苍松一般,浑然天成的太极剑已经贴上赵禹攻来的剑势,恰指在剑势将尽未尽之处,封住赵禹剑招之后所有变化,颇有天道无情,人力未逮之意。
场中旁人只瞧见赵禹这一剑攻入极处,距离张三丰剑锋却只毫厘之差,眼见到他这蓄势一剑将近力竭,却终究差了一线,禁不住皆扼腕叹息。
然而就在赵禹将近力竭气衰之际,他却突然癫狂一般,横剑向前切去,落在众人眼中,却是舍生忘死的搏命打法,中门大开,只要张三丰剑锋上挑三分,登时可将他开膛破肚!
这一变招,饶是张三丰一代武学宗师,也觉手忙搅乱,他有点拨赵禹之意,却也没心思将其斩于剑下,急忙回手撤剑去招架倚天剑。
清脆的金铁碰撞声响起,众人再看去,只见张三丰手中长剑只余半截,而赵禹的倚天剑却已经抵在他的胸膛上!
赵禹撤剑而立,朗笑道:“张真人,你的太极浑圆、清净不争,终究还是敌不过我的八苦人欲。”
张三丰瞧瞧手中断剑,神色略显暗淡,又望向赵禹,问道:“你那是什么剑?”
“丧乱之剑,不甘之剑,人欲之剑。”赵禹回答道:“我本性贪婪,常怀不甘,对这世间苦难永远不会视而不见,却是永远也学不会你那清净不争的太极剑!”
第224章 黄鹤楼约英雄会
寥寥数言,听在张三丰耳中,却比先前那连自己都险些招架不住的惊艳一剑还要令他动容,闻言后更是眉头紧蹙,垂首不言。
张无忌只道太师父是因为一时落败于魔君手中,心情有些低落,便指着赵禹开口道:“你只是仰仗了倚天剑的锋利,加之我太师父手下留情,胜之不武,不值得炫耀!若再斗上一场,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俞岱岩却深知太极真意,隐约能够听出魔君话语中另一层意思,因此只开口说道:“无忌,不要多说,你太师父自有计较。”
赵禹还剑入鞘,将倚天剑归还杨青荻手中。这一番较量,胜负尚是其次,他只是要借此向张三丰剖白一下心迹,因此对张无忌的话只是充耳不闻。
眼望着手中断剑,张三丰沉默许久,终于明白年轻人心志之坚韧,却非自己能够动摇。并非他力有未逮,而是两个人从本质上就非一类,认知有所偏差。他乃是洒脱之人,想透这一节后便不再介怀,随手抛下了断剑,指着张无忌说道:“无忌,今日却不好再教你这太极剑。来日方长,我再仔细传授给你。现在,太师父有一件重要事情要交待给你。你几位师伯师叔身陷囹圄,你想不想把他们解救出来?”
张无忌闻言后,忙不迭点头道:“做梦都想!”
张三丰笑了笑,说道:“这却非我们武当派一家之事,关乎整个武林。况且鞑子势大,却非我们武当派一家之力能够匹敌。我准备传告天下,两个月后在黄鹤楼召集武林豪杰,召开英雄大会,商讨如何营救六派子弟。你代我来主持此事,可好?”
听到张三丰的话,场中众人再次变色。杨逍与殷天正等对视一眼,皆流露出喜色,心中却也忍不住好奇,猜不到赵禹是如何能说服张三丰。
至于武当派的俞岱岩,脸色却已经沉下来,疾声道:“师父,无忌他这般年幼,未必能担当这重任。这是关乎几位师兄弟生死的大事,师父要三思啊,切勿堕入魔君奸计!”说着,还怒视赵禹一眼,若他能够动弹,早已经按捺不住要跳起来大打出手了。
张无忌也忙不迭摆手推脱道:“太师父,这件事我怎么做得来……”
张三丰却点一点赵禹,对张无忌说道:“这位赵教主,年纪比你还要小,已经能够统领明教诸位好汉,作出一番大事业了。你怕什么?况且,尚有太师父照看着你,不要怕,放开手脚去做!这天下,这江湖,都是你们年轻人的,正该趁着一腔锐气去挥笔泼墨!”
张无忌听到这话,瞧了瞧赵禹,心中也涌出一股不服输的气势,见太师父态度认真不似作伪,便咬咬牙点头道:“太师父要我做,那我就做!若是做错了救不回宋师伯他们,我、我自己也不活了!”
赵禹却朗笑道:“事在人为,张少侠有志气,自然能无往而不利。先一步恭喜你,担当拯救武林的重担,若立下这般重要的功勋,异日登上武当派掌门之位,自然顺理成章!你自己要努力了,我和你外公也只能帮你到这一步了。”
他一边说着,却向张三丰竖起拇指。这老道虽然答应了自己的建议,却仍心存提防,将英雄大会的地点选在徐寿辉老巢附近,这是要最大限度削弱自己在此事中的影响。
对此,赵禹却不甚在意。既然张三丰已经先一步将张无忌推出来,做出一个表率,自己自然也要投桃报李,便当中指着殷天正和韦一笑说道:“拯救武林危亡,咱们明教也不能落于人后。鹰王,蝠王,你们两个负责与张少侠联系,将咱们搜集到的情报互通有无,当可助他们一臂之力。”
殷天正和韦一笑自无不可,当下便点头应下来。
张三丰却又望着赵禹,说道:“既然如此,赵教主可否将你手中的少林渡劫大师并华山派几名江湖同道送到武当山来?”
赵禹点头说道:“这都是应有之意,待我下山后,便着人将他们送过来。不过,先前我求张真人一臂之力,帮助我这一行安然离开湖北地界,张真人可有什么计划?”
张三丰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冷声道:“你放心,稍后我就让人去布置。”
于是,张无忌便留在了武当山上,殷天正又仔细叮嘱一番,才随着赵禹一行下山去。
回到营地后,赵禹着人提来那渡劫老僧。
渡劫老僧身中奇毒,一路又得不到精心的照料和调养,仰仗着精纯的内力支撑下来,精神却萎靡至极。见到赵禹之后也无好脸色,只是冷哼一声便闭目不言。
赵禹坐在渡劫老僧对面,叹息一声后说道:“真不想这般简单放过你这老和尚!可惜,我答应了武当派张真人,要把你安全无恙的送去武当山上,只能暂时留下你这一条命了。这番死里逃生,回去后切记要清心寡欲,好好修行钻研佛法,戒骄戒躁,重新做人,勿再四处招摇,惹是生非。若再犯到我手上,哪怕有张真人做人情担保,我也不会再饶过你!”
渡劫老僧听到这话,心中先是一喜,而后听到赵禹竟像是教训顽童一般训斥自己,登时气得火冒三丈,怒吼道:“魔头,够胆量你就来杀了我!这样惺惺作态,我却不领你情分!”
赵禹摆摆手道:“咱们之间也没什么交情可攀,我也不要你来领我情分。若非张真人高风亮节,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道我会这般轻易放过你!”
渡劫老僧老脸羞红,却仍咬牙切齿冷笑道:“你这是挑拨离间?我不会中你奸计!”
赵禹状似无奈叹息道:“你要怎么想,都由得你,我却不再与你多说什么。真是个不可理喻的老和尚,怪不得张真人说……算了,你自去吧。”
“他说什么?你若是个真汉子,就与我讲清楚!吞吞吐吐,不像个男人!”渡劫老僧瞪着眼珠子,恨恨道。
赵禹却摆摆手,着人将他带下去,不再理会老僧渐渐变远的呼喝声。
华山派那几人行动自如,负责将渡劫老僧带上武当山去。赵禹执着白河愁的手,一直将他们送出许远,才拍拍白河愁的手背,说道:“白大侠受命于危难之际,一番侠骨丹心,我着实佩服。此地一别,未知日后还能否相见。希望白大侠能记住有我这样一个朋友,日后若有困难,只需着人传递一个口信,我必倾力相助!”
白河愁一脸激动之色,面皮都涨得通红,连连对赵禹拱手。瞧那架势,险些就要撮土焚香,结为异性兄弟。
在这村庄中又过了几日,张三丰着人来报信说已经给明教众人安排好了出路。赵禹一行便上了武当派准备的大船,却在将近襄阳时下了船,折转向东赶赴信阳。他临走时给张三丰上了一点眼药,却也要提防这老道士会否给自己也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一路无甚凶险,众人到了豫南。
年初赶赴西域时,豫南之地虽然仍算混乱,但义军声势也颇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