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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禹与韦一笑并一部分秘营人手从扬州城荒废的南城撤出来,另一部分秘营人手则继续潜伏在扬州城中,只是更加隐蔽。
离开扬州城后,赵禹跨坐骏马之上,心中泛起涟漪。不知此时赵敏是否还在城中?亦或者早已经离开扬州踏上了返回大都的路程?扬州城彼此相对这段时间,如今想来如梦一般不真实,徒留余韵令人伤怀。
韦一笑等人却无赵禹那种遐思,神色之间充满喜悦振奋之色,他指着道旁荒废的苗军所设卡哨,朗笑道:“回想咱们来时,苗军拦路设卡,盘剥客旅,那般嚣张不可一世。如今却惶惶如丧家之犬,非得咱们明教庇护才能得一生机。只有这样的事想来才令人畅快不已,只是教主也心善了一些,这些苗军哪个手里都沾染着咱们汉人的血,要我说来,直接将他们驱赶到长江里喂了鱼,才算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赵禹听到这话,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这累累血债,哪是一条性命能够偿还的!我们要榨干苗军最后一滴血,让他们多多收割鞑子的人命!”
来扬州时,众人要扮作客商,绕路周转,如今却大可不必。他们骑乘骏马,一路飞驰,不几日便回到了设在江宁的滁州军大营。
路过集庆时,赵禹远远观望这曾为数朝旧都的雄城。金陵城龙盘虎踞,乃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大城,哪怕被围良久,仍未显多少颓唐之气。与过往望洋兴叹的感慨不同,赵禹今次已经有足够底气将集庆视作自己囊中之物。围绕集庆一遭所有可以为援,能够阻扰滁州军攻城的势力或是自顾不暇,或是各有所谋,全都再不能成为滁州军的困扰。如今的集庆,当真可算得孤城一座。
从带领五行旗一干残军千里跋涉,辗转到了滁州,赵禹所有的行动几乎都是围绕集庆这个目标。筹划数年之久,成功已经近在咫尺。饶是赵禹波澜不惊的心境,如今都禁不住骤起波澜。
这里将是他真正腾飞之地,这里将是汉祚复兴的大本营。百年来异族蹂躏,百年来亡国悲歌,从此时,在此地,当集庆城门被踏破那一瞬,将成尘埃往事!汉人将会踏着曾经横扫四野八荒,大哉乾元的蒙古人尸骸,再次登顶,成为这神州真正的主人!
徐达等人先一步得知扬州方向的消息,早早派人在江宁城外等候赵禹。
待赵禹一行打马入营时,滁州军自徐达以下一干将领,皆肃立辕门前等候。听到急促马蹄之声,身披甲胄的众将脸上纷纷荡漾起喜色,疾行上前,远远便拱手躬身道:“恭贺总管此行大功告成!”
赵禹拧身下马,走向众将,与众人一一见礼,并肩往中军大帐行去。
徐达久居军中,早养成喜怒不形于色的气度,而今也满脸笑容道:“方一接到扬州信报,我还以为自己眼睛出了毛病,着实没有想到,总管与蝠王单凭几十名秘营兄弟便在扬州闹出这样大一场风波且收获如此巨大。如此一番比较下来,我等领兵之人便连集庆城都久攻不下,当真羞愧难当!”
韦一笑坐在一边,听到这话后,急忙摆手笑道:“徐将军这话对我而言当真是谬赞了,我虽然跟随总管一路到了扬州,不过睡了一夜,而后便来回奔走,只能领个跑腿的苦劳,却是不敢居功。”
赵禹也笑道:“不过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挑拨离间的小伎俩,不值一提。况且,若无大军摆出阵势并蝠王游走通报,我也只能坐困愁城,一筹莫展。”
常遇春却说道:“总管这一战自然胜得漂亮,苗军悍勇,便是毕集十万大军与之决战,想要击败苗军,也是一件困难事情。总管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轻轻松松拿下苗军,不耗费一兵一卒。这样的事情,翻遍史书也难寻出第二件来。”
众将皆纷纷笑着附和起来,赵禹摆摆手,问道:“苗军可曾接应到了?”
徐达点头道:“接到信报后我即刻便着水营前往丹阳去接应,同时携带与方国珍约定的粮草辎重。待粮草与方国珍交割停当后,便将苗军运回。”
他顿了一顿,又说道:“苗军虽然是一股很强的力量,不过名声军纪却坏,也算一柄双刃剑。得之虽然对总管大业甚有助益,但若不严力约束整治,只怕会伤害到咱们滁州军的名声。”
赵禹点点头,说道:“他们既然已经归顺过来,自然不可能再像以往那般行事。这一支军队,暂时是没办法派上用场的,还要仔细打磨一番。这些事情也不必急在一时,待拿下集庆后,仔细整治便是。”
徐达又说道:“总管扬州一行,诱反了张士诚,逼降了苗军,鞑子朝廷在江南摆下的集庆防线被破坏无遗。这是天赐良机,攻下集庆,再无悬念。而且,最近几日集庆城中也有一些大家族瞧瞧派人来向我投诚,便连江南大营一些元将也有投降的意向。拿下集庆,已是大势所趋,不可逆转!”
赵禹微微颔首道:“若能多一些内应助力,自然是好的,可大大减少我军的伤亡折损。不过,对于那些投诚之人,一定要仔细甄别其用心,千万不要在最后这紧要关头为敌所乘,又添波折。”
徐达等人连忙点头应下来,表示自己一定会小心处理。
环顾众将一周之后,赵禹又说道:“今次我扬州之行,虽然颇有所得,但也感触颇深。人不自辱,则人莫能辱之。扬州这几路人马,虽然同属元廷,但却互相猜忌,彼此明争暗斗不止,误会成见深种。一旦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局势便一泻千里不可收拾。倘若他们能精诚合作,彼此坦诚相待,又怎么会被轻易得手?”
徐达等人也皆点头道:“鞑子朝廷已经日薄西山,国运多舛,却仍君臣相疑,勾心斗角,焉有不败的道理。”
“这事情未尝不是一个经验教训!人皆有私心,但却绝不能失了轻重分寸。譬如大树,枝叶繁茂,若这枝节只想着壮大自己,拼了命汲取养分,却忽视了主干根基,纵使枝节再繁茂,也经不起风吹雨打。只有这根扎得越深,主干越雄壮,枝节才能越发有依靠,茁壮成长。”
赵禹敲敲案几,沉声道:“诸位皆是一时人杰,应该会明白这个道理。我不只要你们明白,更要铭记于心。咱们所要缔造的,将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繁荣盛世,你们只要瞧准了方向,一路向前,都将会青史留名,给子孙后代挣下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第290章 落地生根新明教
赵禹这一番话,语调未算得高,但听在众人耳中,却是振聋发聩,心下凛然。
滁州军日渐壮大,早从最初几千五行旗残军发展为现在十数万人的大部队。当中有最初便一路跟随的老部属,有其后征募起来的新军,有出身明教的,也有非明教出身,滁州本地或是皖北、浙西,不一而足。
人的本能是结盟,这么多人汇集一处,自然而然生出许多派系之分。哪怕是身为统帅的徐达,在调令众将的时候,也难免会对明教老将有所倾斜照顾,很难做到不偏不倚。滁州军现在正处在蓬勃发展的上升期,这些微摩擦矛盾自然可以尽数掩盖下来,但若就此积累下来,一旦发展进入到一个瓶颈期,将会成为制约滁州军发展的一个重要问题。
赵禹未雨绸缪,借着扬州之事敲打众人,虽不乏夸大其辞,但也未尝不是防微杜渐,给众人预敲警钟。虽然未必就能根除这个隐患,但能让人心生警惕,总好过不闻不问。尤其在攻克集庆这场大功面前,若稍有偏颇,只怕就会酝酿成难以调和的矛盾。
众将虽然未必能尽数明白赵禹的苦心,但也皆额头冒汗,拜道:“谨记总管教诲!”
略过这一节,赵禹又与众将商议对集庆发动总攻的计划。行百里路半九十,越到最后关头,越要谨慎无比,提防敌人临死前疯狂反扑。而且,大军攻克集庆后的安抚首尾事宜,也要早作准备。
赵禹只是与徐达等人商议了一番军事上的举措,大半时间都在倾听。毕竟他并未久在前线,对集庆周边的形势远不及徐达等将领认识得深刻。
这一番商讨,一直持续到深夜时分,大的方向总算敲定下来,至于具体细节,则要靠各路将领临阵应变,倒不可规划的太过详细从而变得死板。
会议结束之后,饶是赵禹内功精深,仍颇觉心力枯竭,便在营中休息一夜。
第二日,赵禹便离开了大营,与韦一笑一起赶回滁州。此战虽然至关紧要,但赵禹相信徐达等众将的能力,自己留在这里反倒会影响众将的发挥。而且,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滁州后方也必须有自己来坐镇。
滁州城依然繁荣,每天都有无数明教信徒从四面八方赶来此地。他们怀着朝圣一般的激动心情,虽然长途跋涉疲劳不堪,更因兵荒马乱危险无比,但这一切都不足扑灭他们心中涌动的兴奋热血。
为了安置这些满怀赤诚赶来投奔的明教徒,滁州城耗费颇巨,甚至已经达到入不敷出的情况。赵禹离开滁州时,虽然决定了以工赈民的意向计划,但却还未来得及落到实处,便匆匆赶赴扬州。而此事若要施行,须得关系到方方面面的配合,刘伯温等一干总管府幕僚也只能将先期的准备工夫做足,却还未正式推行开来。
苦心孤诣经营数年,滁州已经迎来真正腾飞的契机,而其作为区域中心的劣势也渐渐显露出来,发展的潜力将要耗尽,向集庆转移已经势在必行。不过这一切还要等到真正拿下集庆,才能提上日程。
此时,在滁州城外举行的明王法会已经渐近尾声,充斥在滁州城大街小巷的明教徒在经过将近一个月的讲经熏陶之下,原本胸膛中的暴戾之气淡去许多,转而多了许多祥和之气。赵禹与韦一笑行走在街道上,沿路可见许多明教徒在茶馆中、门楼前乃至于街边席地而坐,侃侃论道,讲得自然是赵禹命杨逍等人编撰的新教义。
明教的新教义与以往传教流传的教义不同,不再是对当下所有一切完全否定,一意只唤起人心中对现世的不满和不甘,抛去了原本充满暴戾蛊惑的诸多言论,继而填充了许多儒家、佛家乃至道家中正平和的理念。
过往明教的教义,虽然在劳苦大众中极有蛊惑性,轻易便能将人煽动起来,但其实这教义大部分都是过于偏激,矫枉过正。如张中、刘伯温等本身便有不凡见解的有识之士,自然能够取其精华,弃其糟粕。但对于大多数明教徒来讲,他们并不能分辩这些说辞的好坏差别,一意全盘接受。这样所造成的影响便是性情变得偏激易怒,历朝历代的明教徒作乱不断,被斥为魔教之流。
其实不止普通教众,便连杨逍、韦一笑等一干明教真正的首脑,也或多或少受到那偏激教义的影响,性情全都不乏偏激之处,继而不为正统武林所接纳。
赵禹想要改变大众对明教的改观,却不是从不能触及根本的所谓仁义之举着手,而是要真正从内而外彻底扭转明教如今的底蕴风气。而明教根本的教规教义,则就是这改变当中最紧要的一个环节。
虽然,这样的改变并不能收到立竿见影的成效,但却能够将后患减到最低。诚然,刻意与名门正派交好,甚至不计成本委曲求全的去讨好,一时间或能让明教被中土主流所暂时接纳,缓和原本严峻的关系。但事实而言,这对明教并没有实质性的扭转,双方彼此所厌恶的一些特质也并没有因此而淡化。纵使一时间能相互容忍,但若等到维系的纽带崩断,彼此之间关系将会益发剑拔弩张。
更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