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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荆棘丛生的密林,马匹难行,追袭的人显然都舍了马。即便神志已陷入半昏迷状态,她依然可听见衣袂拂风的声音紧随在恶犬的狂吠声后向她这个方向追来。
可恶!
她咬紧牙关,奋力地拖动身子,明知以现在这样的速度想逃出重围根本是痴心妄想,只是在她的生命中从来就没有妥协这两个字,她只学会了必须坚持到最后一刻。
钻过一丛又深又密的灌木,一声轻呼,她脚下突然踩空,连反应也没来得及,人已翻滚而下。一路上不知压坏了多少植物。双手出于本能地在空中乱抓,却始终没能抓住一个能阻止她去势的物体,只是徒然令柔嫩的手心被划烂。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尽头处竟然是一条水流湍急的小溪,身体陷入麻木的她连挣扎也不能,只能身不由己地被水流带得冲奔而下,人却再也支持不住昏了过去。
冰冷的水滴打在脸上、身上,生生地疼,还带着彻骨的寒意。尽管浑身疲累酸痛得几乎不像是自己的,云二仍然被冷得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再随水漂移,而是安安静静地摆在湿冷的沙地上,半边身子仍浸在水中。耳中传来水流动的声音以及哗哗的水滴打在草木及地上的声音。是……
她费劲地撑开眼皮,一滴大而冰的水滴恰恰落入她的眼中,让她不得不再次闭上了眼。是下雨了啊,这也算是天助她吧,不仅能冲洗掉她留下的痕迹,还可以拖延敌人的行动,让她多了一丝逃脱的希望。
一声闷哼,她想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几乎整个身子都陷入了麻痹的状态。究竟是因为毒还是因为冷她已不能分清,唯一知道的就是若她一直躺在这里,即使不被敌人抓到,也会被活活冷死。
深吸一口气,她再试了一次。
还是不行,还是不能动弹。
不得已,她迫自己冷静下来。坐以待毙向来不是她云二的作风,就算是处在这样的绝境中。雨水冲洗着她的脸,让她的脑子持续保持在清醒的状态,并为她早已被溪水湿透的衣服补充着水份。
慢慢来,她不相信如果她不停地尝试,会一次站起来的机会也没有。于是她不再急躁,决定从最细微的动手指开始,一根、两根……
终于,在不屈不挠的意志支撑下,耗尽了残余的力气,尝试了不下数十次,花了近两个时辰,云二终于抓住身旁的不知名藤蔓或是什么树枝勉强着站了起来。
闭着眼静待昏眩过去后,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也许是下雨的缘故,四周依然黑暗不见微光,也不知黎明究竟还要多久才会来临。她根本看不清自己处在什么地方,而所处之地又是什么样的环境,只知道前方就是那条救了自己的溪流。现下唯一能做的就是顺着水流而走,这样起码不会迷失在深林中。
因为行动不变,加上对四周环境的不了解,云二靠双手摸索走得极慢,慢得可媲美蜗牛。但总胜于躺在那里等死,至少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冻死,虽然她现在亦是冷得浑身都在颤抖。
也不知过了多久,雨终于停了下来,天边微现曙色。
云二这才发现自己所处之地竟然是一个树林边缘,旁边是水面宽阔水流缓慢的河道,河对面是高耸的青翠山峦。而她正前面却是阡陌纵横一望无际的田地,绿油油的秧苗经过雨水的冲刷,显得格外青翠诱人。在田野的中央,仿佛绿浪中的岛屿一般有一块长满各种果树的平地,枝叶掩映的地方,有几处隐隐露出灰瓦屋顶,雄鸡鸣啼的声音遥遥传来,显然是一个村落。
她的长发已经散乱,正狼狈地滴着水,与湿透的衣服一样紧贴在身上。深吸口雨后的清新空气,在经过一夜的亡命逃窜之后,乍见这样的景致,让人不由生起恍若隔世的感觉。
只是尚未来得及品味劫后余生的欣悦,一道人影已突兀地出现在她的视野中,让她全身早已疲惫不堪的肌肉在瞬间变得僵硬,一丝颓然浮上心头。
来人单手负后,另一手托着一只海冬青,正悠悠然地走向她。
这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岁许,脸庞瘦削,鼻高挺微勾,轮廓清楚分明,身型高瘦潇洒,双眼半开半阖间时见精光闪动,一看便知是难惹的人物。
终于……还是躲不过!
闭眼,云二在心底悄悄叹了口气,再睁眼,唇角已挂上一抹自嘲而慵懒的浅笑,衬着她让人不忍目睹的落拓模样,竟别有一番潇洒不羁的味道。
“敢问阁下是……”她开口,却发现喉咙火灼般痛,声音低沉嘶哑,想来是受伤兼在水中长时间浸泡后留下的后遗症。
那人深邃莫测的黑瞳紧攫住她无惧无畏的平静双眸,微微一笑,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优雅自信。
“在我们的精心布局下,二少又身中毒箭,却仍能逃到此处,当可为之感到十分自豪,即便失手被擒,也应该无憾了。”本是清冷如寒秋的声音,却带着让人无法忽略的霸气,就如他给人的第一印象一样。
云二没有回应他毫不掩饰的赞赏,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等待自己问题的答案。
他臂上的海冬青虽敛翅静立,但一双锐目却流露出凶猛桀骜的光芒,让人不由自主猜想那是否是它的主人隐藏起来的那一面。
“在下乾白。”他的语气亲切温和,仿佛在和好友聊天一般,即使明知是敌非友,仍然让人难生反感。
乾白!
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云二的手足在刹那之间僵冷直至失去任何知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中,人如一片深秋的残叶般轻飘飘落向地面,不再坚持那没有任何希望的挣扎。
乾白,称霸西南边陲的青夷山城主人,成名四十余载,二十三岁时败中原黑道第一高手那峰于成安府淡波湖畔的碧波楼,取而代之。二十年前淡出江湖,没想到这一次他竟会介入黑宇殿的事。
即便是身体和精神处在最佳状态,云二也没有丝毫把握能从他手中逃脱,何况是在连走路都艰难的情况下。
疼痛与寒冷让云二在极度不安稳中辗转反侧,而后疲惫不堪地突然惊醒过来。紧闭的眼帘上映有猩红闪动的火光,耳中传来女人娇媚暧昧的呻吟声以及男人低沉邪肆的笑声,她脑海中不由浮现起一副活色生香的春宫图,而其中的男人正是她昏迷前见到的乾白。
撇唇,想到那个男人的年龄,她就觉得身上掠过一丝寒意。
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上,身上仍穿着自己那身湿漉漉的衣服,难怪冷得让人发抖。虽是如此,她却觉得万分庆幸,至少还没人想到动她。
放下心后,她目光流转,想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摸清自己所处环境,好伺机逃走,不想却望进一双深若瀚海的黑眸中。
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纹浮上乾白的唇角,莫名的意思,应该不算是嘲讽。无心深究,云二却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什么也无法逃过他的眼。
正如她所听到的那样,一个背影姣好的女人正以交合的姿势跨坐在他身上,衣衫半褪,光裸的雪背在火光映照下泛着迷人的粉泽。女人一双皓腕如蛇般缠绕在他的脖子上,已陷进了癫狂的状态中,浑然没发现男人根本心不在焉。
冷淡地收回目光,云二丝毫不为眼前惊世骇俗的场面所动,自知道眼前的男人是乾白后,这一切也就不足为奇了。虽然多年来乾白一直收敛锋芒,似乎淡出江湖,但作为黑宇殿的耳目,女儿楼却决不会放过这个只要心念一动,中原武林就必然会发生超强地震的黑道大豪。凡是能达到这个地位的人物都有着自己非同一般的手段,而乾白,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刻薄寡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豢养了一批国色天香的少女,一方面供其泄欲,另一方面却又利用她们为他铲除或笼络敌人。美人计这一招,古往今来,屡试不爽。而最让人不解的是,这些女子在没有任何药物控制下对他的死心塌地……
一声令人心神荡漾的娇呼,宣告着一切的结束。
等了片刻,云二才再次看向乾白。在刚刚那极短的时间内,她已发现自己体内空荡荡的,提不起一丝内力,没有任何的束缚,她却因伤无法活动自如。尽管如今处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况中,心中倍感窝囊,她脸上却依然是满不在乎的淡漠。
女人已穿戴整齐地从乾白身上下来,果然是绝色,一身雪白的衣裙,侧倚在男人的身旁,垂眉敛目的安静,除了脸上胭脂般的红晕未散尽,再找不到方才激情中的狂媚,倒似自始至终都是这样清丽如兰的温雅。暗吸口寒气,云二不仅庆幸自己是女子,不然连她也没把握自己能否拒绝这样气质独特的美人。
乾白依然盘膝坐在对面,衣衫半敞,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黑眸精芒闪动,冷锐地回视云二,丝毫看不出刚与女人欢爱过的痕迹。
若她没记错,他应该已超过了六十岁,但如今看上去却不过三十。虽然知道先天气功达到一定程度便可以克服身体衰老的问题,但亲眼看见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宇主也不会老,但在她心中,宇主便如神一般,不老是很正常的,根本没将那当成一回事。
“雅儿,去伺候二少。”淡淡地,乾白打破了几乎让人窒息的沉默。
那白衣少女恭谨地应了,然后起身,轻盈袅娜地绕过火堆,来到云二身边。她举手投足间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动人的美感,让云二差点忘记自己阶下囚的身份。
柔软的素手搭在云二的身上,也没见如何动作,云二已被扶坐了起来,并没被扯痛一身的伤。
“多谢姑娘。”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云二依然没有失礼。
那雅儿眼中掠过一抹惊讶,唇角浮起浅浅的笑,清淡如水仙,“不客气。”说罢,悄然退下。
云二这才发现身处一间几乎废弃的破庙中,不禁又是好笑又是疑惑。好笑的是在这样的地方,乾白竟然还有兴致寻欢作乐,疑惑的则是以他的身份,怎会甘愿屈尊于此地。
不知乾白看没看出云二的心思,但显然他无意为她解惑。云二则秉持沉默是金的原则,不想主动去招惹这宗师级难惹的麻烦人物,直到那抹白影再次出现在她眼中。
沾湿水的香帕温柔地抹上云二的脸,那个叫雅儿的女子竟然开始在为她清洁脸面。这也是乾白所说的伺候?那她还会做什么?不会包括换衣擦身吧?一丝不安不自觉浮上心间。
事实是,那雅儿的确要为她褪去又湿又脏的衣服。
“叫她住手。”不悦地注视着冷眼旁观的乾白,云二沉冷地道,她知道他不开口,雅儿恐怕要一直做下去,直到用女人对女人的方式来取悦她。
冷冷地回视她,乾白眼中浮起一抹讥诮。
“二少是在命令乾某吗?”他的手似乎无意识地掸了下袖子,声音虽低却有着让人无法忽略的危险。
云二心中一寒,知道因为身处劣境,自己失去了一贯的冷静而犯了大忌,在这种时候惹怒敌人决不是明智的做法。
深吸一口气,她迫自己刻意忽略雅儿欲脱下她外衫的手,微微一笑,“云二怎敢,只是城主大驾亲临,想来不只是特意来让美人儿伺候云二的吧。”
看着她的外衣被褪了下来,雅儿又转身出去清洗帕子,乾白脸上的不悦消失,一丝淡笑浮起,漫不经心地道:“有何不可?或者,二少更喜欢俊美的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