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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不要人可怜她,她并不可怜,像我这种什么都唯利是图的人才痛苦,痛苦会腐蚀我短短的生命。”我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顽皮的孩子。”振元怜爱地看看我。
我抱住他的腰。“有一日我不同你好,去嫁别人,你会不会杀我?”
“我会祝你幸福。”
“不妒忌?”
“妒忌往往是为自己不值而引起,而不是为爱,一般人太美化自己,硬说一切为着爱。”
“振元,我从你处,不知学得多少道理!”
我与振元,在我进入公司的第一日就开始了。
他的能力、气度都使我钦佩,相形之下,小朱显得渺小幼稚,半年下来,小朱越来越不重要,振元予我的影响也越来越大。
到今日,我已决定脱离小朱。
对于十九岁的女孩子,小朱有他的吸引力。后来的一段日子我长大,而他没有,距离愈加显著。幸亏他没有多愁善感的性格。他的感性至低,事实上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不过只当我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时常惹我生气,与我吵架后往往表演失踪,要我迁就他才肯出现,嘲讽我的慌张……如果结婚的话,恐怕照样会出去倾诉妻子不了解他,但此刻因为不甘心的缘故,他忽然说要杀我。
我开始厌恶他,更加珍惜与振元的关系。
振元爱护我无微不至,跟他根本不同作风。
选择是明显的。
小朱并没有就此放弃。
他的行动很恐怖,天天在公司门口等我。
我说:“小朱,以前叫你来,你还不来,时常失约,现在这是所为何来?”
他不出头,我相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问:“是我老姐的馊主意是不是?以你这样的人才,找个女人为你持家养孩子,应当不成问题,何苦念念不忘前人?我并没有什么过人的好处,你应比谁都明白。”
他很惘然。
“别浪费时间,也别为自己不值,好不好?”
他低头走了。
如果我找到的新人不是振元,不那么强不那么好,也许小朱就甘心得很。人非要看到比自己更不幸的人才会舒服。
他是受不了我乘搭豪华汽车,在比较好的饭店出人之类,所以要设法使我回复本来面目。
人心真是奇怪,相信很多人都不能解释。
我至今还是无法理解,一对亲生姐妹,怎会闹到这么僵的局面呢?
母亲说:“听说振元收着个舞女。”
“那是廿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流行。”
“他女儿十五岁了,是不是?”
“那孩子在英国念书,连暑假都不肯回来,人家十三岁开始就在那边寄宿了,”我说:“你叫姐姐的私家侦探打听清楚再说。”
“她说你们的婚姻不会长久。”
“我们根本没有谈论到婚事,”我说:“她还是在我水性杨花的性格上做文章吧。”
“你跟你姐姐,像死对头,人家姐妹不知多友爱。”母亲抱怨。
“我跟她都不可爱,”我坦率的说:“至少我肯承认我从来不是一只可爱的小白免,而她?她怎度肯不做一个十全十美的人!”
我心中觉得搬出去也是时候了。
家中的电话老在半夜无端端的响个不停,去听呢,那头的人又不出声,也不挂断,神经兮兮,除了小朱,还有什么人?
我并不怕,只是越来越厌恶。
好采好散,何必丑化自己,又是个男人,更加可耻,连朋友都不能做了,我保证以后在街上碰见他,都会得避开他。
搬家之后,若对家里透露地址,老妞一定会向他通风报讯。老姐看不得我的日子过得太舒服。她是非折磨我不可的了。
为什么人会这样?
我只对妈妈说:“我会回来看你。”
她居然很了解,“你避开一阵也是好的。”
振元说:“我替你物色了一层房子。”
千多尺,装修全新,我非常喜欢。
“我买下来给你好不好?”他问。
“现在不好,如果是你,又嫌不够大,将来再说吧。”
他也觉得很合逻辑。
“那么,”他背着我,转向窗户,“几时要买屋子,告诉我,我随时有准备。”他语气羞涩。
我不明白他怎么不看着我说,振元这个人有些地方非常可爱。
对他来说,这算求婚。
尽管他是一个经验老到的中年男人,遇到他钟爱的女人,他还是不敢放肆,他尊重我。
我非常高兴,轻轻坐下来。因为他一开口便谈到婚姻,这是一个男人对女人最大的尊重。
我愿意嫁给他,不过现在时间还没有到。我伸伸腿,也别太忽忙了,我希望一个比较从容的婚礼,倒不一定要非常隆重。
我们应当好好计划一下,婚后住在什么地方,家作什么布置,又该到什么地方蜜月。
振元是这么忙,除出蜜月期间,恐怕以后没有什么空闲会与我完全单独相处,所以这将会是个很长的蜜月……
婚后他会好好的照顾我,我是他的小妻子,一切都不用担心,他甚至会顾及我的母亲与姐姐。
我温馨的想:我竟是这么幸运,难怪姐要妒忌。
在这一刻,我原谅了所有的人。
“想什么?”振元微笑的问:“很陶醉的样子。”
我说:“想我们的将来。”
“我会好好的照顾你。”
“我知道。”
我简单的收拾一下,便搬了出来。
我最大的财产不过是衣服。
而衣服很快就过时。我迫不及待的在置冬装,不见得会再穿去年的夏装。
那时候的品味比现在的又差许多。
妆扮这件事需要大量的金钱支持,振元立刻替我办好一张金色信用卡,任我喜欢怎么用。
开头一个月我花得很疯,几乎像灰姑娘突然得到奇遇,买得失去控制,随后镇静下来。
在这期间,振元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他对我的容忍力是无限的。
我隔一日向母亲报到谈话。
她并不特别担心我。但注意到我的穿戴与以前有些不同。
她叹口气,“如今接受男朋友的馈赠,也不算得什么,不过当心场面做大之后,下不了台。”
我偷偷给她一个电话号码,“别告诉大姐。”
“得了。”她说。
“我与振元大概明年会结婚。”
“多些了解会好些,”她吸烟!“不到结婚那一日,不要宣扬出来,结婚又不是中奖券,那么兴奋做什么?婚后还有几十年的日子,看你怎度应付,做得好才叫做成功。刘振元的生活很复杂,做他的妻子不是易事。”
“咦妈妈,你这番话说得充满哲理,我不欣赏了,怎么以前根少听见你说这些?”
“去你的。”母亲居然露出一丝笑容。
我取出一叠钞票塞在她口袋里。
她问:“现在还上班吗?”
“上,朝十晚十,振元教我做生意。”
“嗯。”
这时候姐开门自外回来。
我假装看另一方向。她并没有放过我,上下打量我一下,嘴里喃喃说:“有本事飞上枝头去站着,一辈子不要来。”
母亲咳嗽一声,“大妹,你话太多了。”
姐冷笑一声,“如果我也有那么多钱,母亲就不会嫌我话多吧?”
母亲说:“大妹,你老是觉得错在别人,这是不对的。”
姐说:“这个家,住不下去了,看样子我也要搬出去。”
母亲说:“你最好一个人住在孤岛上。”
我忍不住笑。
大姐把自己锁在房内。
“我担心她。”我说。
母亲说:“不必,她只是情绪不稳定,没有风险,倒是你,在外头一个人大起大落,自己当心。”她又默起一枝烟。
“我走了。”
落得楼来,一眼看见小朱站在对面杂货店门口等。是大姐向他通风报信来。这个人,也不用上班,一天到晚鬼魅似的钉着我。
大姐为什么要害我?即使略略引起我的不安,也是好的。
我抬头看向楼上,大姐的影子在窗口一闪,隐在窗帘后。
司机把车驶过来,我拉开车门。
小朱奔过来,“小妹,小妹。”
“你有什么话说?”我很温和的问。
他更憔悴,更旁徨,嚅儒的不知说什么才好,根本不像从前的小朱,我很难过。
“我姐姐是个很愚昧的女人,小朱,你怎么会听她的摆布?你要是有话说,明天下午三时我在大酒店咖啡室,你可以说个清楚。现在回去休息。”
小朱怔怔的肴着我。
“明天见。”我说完上车。
系铃人是我,解铃人也须是我。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他成为姐姐的工具。
我没有同振元提出我约见小朱,我想见完他,看看有什么结果,再说未迟。
小朱打扮得较为整齐。
我穿得很普通,相信不会使人眼前一亮。
我坐下来,他抬头向我苦笑。
我温言说:“小朱,以我们的交清,实在什么都可以说,我不是来敷衍,亦不是来解释,我只是想问一句.!有什么可以帮你呢?”
他不响。
我以为他会质问我为何贪慕虚荣之类。但他没有。
他说:“以前我没有珍惜你,小妹。”
“可是我有我的乐趣。”我耸耸眉。
“那时候你是爱我的,对吗?”
“对得很。不然怎么两个人散步到天明?”我微笑。
“为什么变了?”
“也许长大了,需要不一样,小朱,希望你明白,人是有变的权利的。”
“是。但我要失去你了。”他激动起来。
“失去任何有用的东西都会引起不快,除非是面庖、老茧这些无用之物,我明白。”
他被我引得笑起来。
“小妹,我会想念你至死,谁还会在我意志消沉的时候逗我笑?!”
“电视长篇喜剧。”我说。
他又忍不住笑。
这次与他见面,比我想像中愉快。
“是姐叫你来跟住我的吧?”
他点点头,“她恨死了你,你要当心。”
“为什么要恨我?我们由同一父母亲所生。”
“因为你什么都有,她什么都没有。”
“胡说。”
“我觉得你应该劝她。”小朱说。
我说:“我才没有那个工夫,你别以为我劝你,也就会去劝她,我不是她的救世主。”
小朱犹疑一刻说:“以前你写过信及卡片给我。”
“是,”我微笑,“那些肉麻的句子。”
“我给了她。”
“什么?”
“我太气,气你反脸不认人,所以都给了她。还有那些宝丽美照片。”
“小朱!”
“对不起。”
“你这人。”我摇头。
“我知道,活该你鄙视我。”
我很镇静,“你知道她会给什么人,是不是?”
“是,刘振元。”
“如果刘振元丢了我,你们两个人,到底会有什么益处?”
他低下头,“心头大快。”
“真的?一定要旁人比你更不幸,才会心头大快?”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