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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风在石屋内流转,让半残的烛火摇晃着,光影在石屋的墙上,形成诡异的图案,彷佛躲在角落静静窥探的鬼怪们。
浣纱不安的踱步,在听见柯焰的吼叫声时,身子窜过一阵颤抖,双手捂住耳朵。她无法听进那些吼叫,叫声里充满了绝望,一如他不时对她流露的饥渴表情般,急于想将她拥入怀中,偏又必须苦苦压抑。
如今她正在承受着真切的后悔,想起先前到来时,对他的那些责怪,以及激烈的恨意,她懊悔的将脸埋进双手,深深的叹息着。她或许真的成长了,但是牙尖嘴利的功夫也没有荒废,那些字句彻底的伤害他。
她如何能够恨他?即使这些年来几乎是以恨他的意念作为动力,才能够撑过那些难关,其实说穿了,恨他只是一个用来想他的借口,她从来就忘不了他。
心中有着深深的疼痛,惋惜着已经逝去的六年光阴,倘若不是她过去的幼稚,他也不会在受伤后布下精细的计谋,情愿让她恨着他,也不愿让她瞧见他狼狈的模样。
她在烛火中轻蹙起眉头,在情绪冷静后,逐渐看清某些疑惑。柯焰离去当天,与她的激烈争吵还历历在目,那日他匆忙出门,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他的行程。楚依人曾经提过,车祸时车子爆炸起火,而她也亲眼看过柯焰身上的疤痕,足以想见那场车祸的激烈程度。
在柯焰出车祸后,应该有人在第一时间内通知凤家,为何消息没有到达她的耳中,反而是由李韬步出面处理一切?
李韬步参与凤氏高层的决定,是这六年来由她所授权的,在六年之前,他虽然是元老之子,却无缘进入管理阶层。在柯焰出车祸当时,李韬步根本不可能代表凤氏出面处理车祸的一切。
再者,重伤的柯焰在加护病房中急救着,怎么能够作出封锁消息的决定,安排好欺骗她的种种,再带走一笔巨款,加重柯焰为钱而离开凤氏的不良形象?莫非当初作出决定、计画一切的人并非柯焰,而是李韬步?
所有的事件,在六年后的如今看来,竟然一件件都与李韬步脱不了关系。浣纱咬着唇,愈是抽丝剥茧,就愈感觉到隐藏在背后的黑暗呼之欲出,她原本只看见李韬步的温文儒雅,现在却看见了他城府极深的一面。
怎么能够忍受这样的安排?她与柯焰的相守与分离,竟然不是取决于自己的手中,要由得一个自称十分了解她的男人来插手。
她在这六年来全心信任着李韬步,如今想来却全身冰冷。慢慢的看清,他的每一步都是精心安排的棋步,缓慢却坚决的朝她而来,看似关心,其实居心叵测的操弄了她的生命。
浣纱站起身来,冷汗直流的环顾四周,石屋的设备简陋,看来更显寒冷。她陡然想起了那笔下落不明的巨款,表面上是柯焰带走的,但是在她的质问下,他的表情有几分诧异,像是毫不知情。
那么,是谁吞下了那笔款项?是那名女秘书吗?
想到女秘书在第二年就惨遭毒手,浣纱的身子不禁轻颤。是从柯焰到达这个岛屿后,传说中的东方男人才开始展开虐杀的行动,不利于柯焰的传言在小镇上流传着。她不相信柯焰会杀人,却清晰的感受到,是某人在暗地里进行着最邪恶的阴谋,存心要嫁祸给柯焰,让他痛苦而孤独的生活在石屋里,忍受着小镇居民的敌意。
到底会是谁竟如此的残忍?
深深的不安催促她站起身来,端着烛火在黑暗的信道中摸索着。对于柯焰的关心让她几乎忘了对黑暗的恐惧,突然间什么也无法思考,就只能想着要快些见到他。
“柯焰?”她呼唤着,一手覆着胸,因为寒冷的风而颤抖着。
寒风在石屋内流转,侵袭着微弱的烛火。浣纱走进起居室,却没有看见任何人,地上有摔碎的酒杯,玻璃碎片散落,暗红色的液体洒落在地板上,在昏暗中看来竟像是鲜血,烈酒的气息瀰漫四周。
没有看见他,她的心徒然惊慌起来,暗红色的酒痕在地上蜿蜒,往充斥着冰寒气息的冷泉室而去。她的脚步不自觉的加快,罔顾四周的黑暗,只靠着微弱的火光,就走入冷泉室。
她仍是恐惧黑暗的,但是失去他的惊慌重重的压在她心上,让她无法思考。她的心是那么的不安,像极了六年前预感会失去他的那一日。
幽暗的冷泉室,因为流转的冷泉,所以温度极低,才一走入就觉得冰寒刺骨。当烛火接近水边时,泉水的波浪投射烛光,映照在石墙上,无言的悠悠荡漾着。诡异的气氛环绕着,如同潜伏在某处的邪恶,在黑暗中森森冷笑。
浣纱被心中的焦急催促着,放眼在冷泉室中寻找着,却见不到任何踪影。偌大的冷泉室中空无一人,别说是柯焰,就连李韬步都不见人影,整室的黑暗彷佛伺机而动,准备在烛火燃尽时,享用着她的恐惧。
她皱着眉头正想退出冷泉室,但是视线却捕捉到冷泉中一个载浮载沉的影子。她举高手中的蜡烛,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甚至还以为是过度的想象,造成了一时的幻觉。
但是当烛火穿透冷冽的泉水,让冷泉之内的一切都清晰可辨时,那个影子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清晰。浣纱忐忑的靠近几步,等看清楚冷泉中的高大身躯时,激烈的颤抖陡然从灵魂窜出,让她抖得几乎握不住蜡烛。
淹没在冷泉之底的,竟然是柯焰!他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着,一看就知道是昏迷的。
浣纱颤抖的放下蜡烛,罔顾冰冷得刺骨的泉水,毫不考虑的探入水中,坚决的深吸一口气,潜入寒冷的冷泉中。她完全无法思考,唯一所能想到的,只是她绝对不能失去他。
水池并不深,只是很冷很冷,冷得她一下水就四肢僵硬,几乎无法活动。她忍着气,在水里从背后抱住他,用尽力气将他高大的身躯往岸上拖去。
柯焰低垂着头,黑发覆盖在苍白的面容上,连肌肤都像是泉水那般冰冷,沉重的身躯没有半点生气。在冰冷的泉水中浸泡得太久,连体温都流失了,冷泉虽然可以治伤健体,但是最忌讳毫无准备就贸然下水,况且他是在昏迷中被推入水中,那冰冷的泉水几乎要了他的命。
浣纱咬着牙,用尽力气将他拉上岸,不知所措的跪坐在他身边。她伸手覆盖在他冰冷的脸庞上,发现他虽然仍有呼吸,但是随着体温的流失,他的心跳愈来愈弱。
她的身子是潮湿的,因为冷泉的温度冰冷,但是她浑然不觉,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柯焰的身上。慌乱的脑海中还有一些理智,她试着摩擦他的肌肤,企图给他一些温暖,但是因为涉水救他,连她自己的体温也慢慢流失,指尖甚至冻成淡淡的青色,看来怵目惊心。
“不,你不可以这样,不可以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时,就这样离开我。”她的脸色苍白,冰冷的水滴沿着发梢滑落,濡湿了地板。她的手放在他胸前,只感觉宽阔的胸膛下,那心跳愈来愈弱,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逐渐远离她。
“醒来,别走,你还没有听进我的解释,你还不知道那些。”浣纱开始捶打着他的胸,乱烘烘的脑子里试图想起曾经学习过,为溺水的人急救的方法,但是她的手不停的颤抖,根本使不上力气。
某种温暖的液体从眼眶滑出,滴落在他的胸膛上,稍微温暖了她冰冷的双颊,她不停的发抖,双手毫无章法的捶打着,止不住漫流的泪水,双手的疼痛比不上她心里的恐慌,害怕他会在她眼前死去。
上苍真会如此残忍,给予他们生离与死别,硬是要拆散他们?
“柯焰!”她喃喃低语着,双手仍捶着他没有反应的身躯,理智早就流散。
她怎么能够失去他?她怎么能够再忍受一次那椎心刺骨的疼痛?
“柯焰。”她仍旧唤着他,无意识的开始尖叫着他的名字,泪水落得好急,怎么都止不住,她不停的捶打他,执意要唤回他。
过去六年里,她日夜不停的诅咒他,用激烈的恨意掩盖了苦涩的爱恋,难道上苍看不见她的内心,执意将那些诅咒当真,要将他狠狠的从她身边夺走?
在柯焰与死神如此靠近的此刻,她全然的崩溃,疯狂的尖叫着,甚至愿意付出一切,只求他能活下来。
浣纱的尖叫声引来楚依人,她端着另一盏烛火来到冷泉室,谨慎的环顾四周,在看见池畔的两人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被下药了。药剂只是让他昏迷,并没有要置他于死地。或许,那人是想淹死他。”她在审视后说道。先前听见李韬步离去的声音,还在猜想着对方或许已经愿意罢手,但是她太过疏忽了人性的邪恶。那人花了六年的时间布置一切,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放手?
“浣纱,冷静些。”楚依人迅速检视着陷入昏迷的柯焰。他在冷泉中浸泡过久,体温已经流失,虽然还有呼吸,但是心跳愈来愈慢,要是再不急救,柯焰很快的就会一睡不起。
她手脚俐落的从随身腰包中拿出桑姜木的口服剂,抬起柯焰的头。逼着他吞服,让植物能帮助他回温出汗。至于这一身的湿衣裳则必须脱掉,再用上一些保暖的措施,再这么穿著湿衣服,体温是不可能恢复的。
抬起头来,楚依人看见脸色苍白的浣纱,她也是全身湿透,双眼里充满着绝望的光芒,长长的湿发有几绺黏在白皙得没有血色的脸蛋上。她的身子在颤抖,双手紧捉着柯焰的衣衫,像是想用这种方法挽留他,不让他被死神拖入黑暗的深渊。
浣纱没有办法思考,只能紧盯着他的脸,眼睁睁看着生命从他体内一点一滴的流失。
“浣纱!醒醒,现在不是呆愣的时候,你还想救他吗?”楚依人拍拍浣纱的脸,知道眼前失温的人不只柯焰,因为贸然下水,在这种温度下全身湿透,要是再不弄干身子,就算没有生命危险,恐怕也会得到肺炎。
“他不能死的,他不能……”浣纱喃喃说道,再也没有平日的冷静。
“如果想救他,你就必须振作。来,帮助我,将他拉回卧室里,他不能一直躺在这里。”楚依人说道,语气平稳而让人信赖。这一生已经有过太多次与死神交手的经验,她曾经救过柯焰一次,就能够再救他第二次,不会让任何人拆散这对命运乖舛的恋人。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不能与心爱之人相守的痛苦。
浣纱终于被唤醒,她撑起颤抖不休的双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用力咬着指关节,用尖锐的疼痛让自己不再颤抖。她还不能够倒下,她必须救他,若是再这么慌乱下去,一定无法帮助柯焰。
两个女人费尽力气,将柯焰拖回卧室中,气喘吁吁的将他拉上床铺。
楚依人点起烛火,再次测量他的温度与脉搏。“将他身上的湿衣裳全脱下来,连你的衣服也是,身体必须保持干燥温暖才行。”她从热水壶中倒出热水,湿润了一条毛巾,用来包裹柯焰的头部。“头部的保温很重要,记得不断更换毛巾,直到他醒来。”
看见浣纱仍旧站在一旁颤抖,楚依人皱起眉头,又催促了几声,才看见她缓慢的伸手开始解扣子。
“分享体温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