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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墨桃花尽嫣然-曲峥-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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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一句听似无心的话,蓦嫣一个激灵,像是昏昏欲睡中有人用一盆冰水将她当头浇醒。
  她扭头一看,只见一个明明身高寒碜,可却偏偏穿着老长一件灰袍子的家伙,尖嘴猴腮老鼠眼,正坐在街边的算命摊子上,摇着一把破破烂烂的纸扇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满脸猥琐,不怀好意,一看就知道是个不折不扣的神棍。
  那神棍身上的灰袍子有点旧了,下摆部分已经有即将兵分几路的趋势,下巴上那长长的胡须垂到怀中,服服帖帖的,很明显是用梳子梳过的,还用红线给扎起来,如同马尾辫,怎么看怎么有喜感。算命摊子旁边歪歪地倚着一根竹竿,挂着一联已经泛黄的白条,上面用黑色的篆体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字:曲半仙。
  像是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气味,蓦嫣转念想了想,将轮椅摇到那距离不过三步的算命摊子跟前。
  “姑娘,看个手相,测个凶吉吧!”那神棍嘿嘿笑着,用粗短的手指挠了挠额角那显眼的肉痔,露出两颗招牌似的大板牙。
  “好。”她大大方方应承下来,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个神棍,半晌之后才伸出手去,展示出满掌的纹路,问的却是个让人匪夷所思的问题:“劳烦半仙你给我算一卦看看,我的死期究竟是在何时?”
  “人生一世,死不过是必然罢了,只不过,姑娘太过消极,以为这一世浑浑噩噩,得过且过,死的时候便可超脱了么?”曲半仙睨了一眼那错综复杂的掌纹,并不细看,只是眯缝着小眼睛,神秘兮兮地嘿嘿笑个不停,尔后,以纸扇遮住半边脸,凑过来轻声道:“须知,事有因果,天理循环,倘若随之任之,必然永生永世在此间辗转,一世不如一世。”
  他的话听起来颇具玄机,似是已经将蓦嫣心中的所思所想全都猜透一般。
  蓦嫣牵动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说话的声音兀自低沉了几分:“既然如此,你看我该如何才好?”
  “鄙人呆会儿自有箴言相送。”曲半仙微微颔首,递过来一枝叉头扫把似的毛笔,和一张泛黄的宣纸。“我看,姑娘不如再测个字,卜卜吉凶。”
  蓦嫣看着那张潮迹斑斑的宣纸,脑中一片空白,想了想之后,才提笔胡乱写下了一个潦草的“婚”字。
  那曲半仙看着字,凭着筑乩掐指一算,那拖长的尾音犹如花枪,平白抛得老高,令人的心也随着一起往上抛:“姑娘所忧心之事,大可放心一搏。”语毕,他也提起笔,蘸了点墨,将那“婚”字的“女”部给一笔涂了,使得整张纸上极突兀的现出一个“昏”字,似是意有所指。
  “此婚之际,亦是彼昏之时。”
  蓦嫣看着那个“昏”字,咀嚼着曲半仙话语中的玄机,将前前后后仔细思索了一番,抬起头狐疑地看着他,想从那黑瘦猥琐地脸上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姑娘颜貌龙章凤姿,颈项似彩蝶翩然,此乃大富大贵之相,若是有心,他日,必然可以权倾天下,袖卷朝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曲半仙眨了眨小眼睛,笑得眼角满是褶皱,越发显得猥琐。他将扇子折起来,“啪”地一声搁在破桌子上,为自己的轻言细语做最完美的掩饰:“即便是偶有龙游浅水的窘境,也只不过是一时之困罢了,难不倒你的。”
  蓦嫣不置可否,只是取下手上一个翠绿通透的玉镯子当做是酬谢,尔后,手指便一直在轮椅的木把手上习惯性地抠着,眉梢隐隐抽动,似乎正在下最后的决心做某一件事。
  曲半仙敛了笑容,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慢吞吞地说着:“该要如何,姑娘想必已经有数了,请好自为之吧。”好整以暇地摇摇头后,他起身迅速收拾完摊子上的所有东西,提着个脏兮兮的蛇皮口袋,一瘸一拐地往一旁的巷子深处去了。
  等到蓦嫣抬起头时,那曲半仙早已经没影儿了。
  之后,蓦嫣照例与萧胤同乘一辆车,聂云瀚纵使面有不悦,也只得忍气吞声,默默骑上了叶家早已备好的良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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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叶家之后,叶楚甚依旧安排萧胤和蓦嫣住在断弦居,而聂云瀚则背安排住在了断弦居旁边的箜篌阁。
  刚进断弦居的院落,萧胤身边的一个影卫便悄无声息地过来了。
  “启禀陛下,属下方才已经抓住了那个装神弄鬼的神棍。”
  一听那影卫话中的“神棍”二字,蓦嫣顿时目瞪口呆了。方才,她与那曲半仙说话也不过是片刻的事,如此不起眼,狸猫为什么要派影卫去找曲半仙的麻烦?
  “如何?”萧胤停下脚步,话说得倒是轻描淡写,可那一惯温和沉静的面具却在瞬间四分五裂,罩上了一层寒霜:“他可是敌方派来的细作?”
  说到他的敌对,那可就多不胜数了,皇太后与殷氏一族,北夷,南蛮,甚至于青州卫王府,他如今称得上是背腹受敌,在如此情况之下,他当然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与一点点的蛛丝马迹。
  影卫摇摇头,低声道:“那神棍乃是女扮男装。属下抓住她后,仔细搜检了一番,发现她身上没有什么可疑的物品,应该不是细作之流。”语毕,把蓦嫣当做酬劳的翠玉手镯双手呈上。
  蓦嫣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跳得很厉害,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那影卫有没有从曲半仙那里探听出不该探听出的东西,只能很勉强地笑着:“狸猫,人家不过是在街边摆个摊子讨生计而已,不是什么细作,你太敏感了。”
  萧胤哼了一声,拿起玉镯子,自顾自地轻轻把玩着,深幽的黑眸瞅着蓦嫣,那犀利的眼神,直将她给刺得头皮发麻。
  “属下已经按陛下的意思做了。”那影卫继续开口,一脸木然:“将那神棍断了一只手臂,小小教训了一番,权当惩戒。”
  啊!?
  蓦嫣这下傻眼了。
  “如今乃是多事之秋,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小心为妙。”萧胤神情平静,只在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就连那原本应是狠辣的言语,也被他说得云淡风轻:“朕素来笃信斩草除根,方能成其大事,既然那神棍没什么可疑,那么,姑且就饶了她的小命吧。”
  “就算那神棍神吹鬼侃骗骗钱,也算不上是什么十恶不赦。”“蓦嫣的笑容越发勉强僵硬,如同嘴角抽搐一般,看上去很有几分滑稽:“你让影卫去讨回镯子也就罢了,没必要折断人家的手臂这么狠吧?!”
  “她方才碰了你的手。”摒退影卫之后,萧胤蹲下身子,与坐在轮椅上的蓦嫣平视。他伸出手,将她略乱的发丝撩到耳后,长指四处游走,最后逗留在她有些颤抖的嘴唇上,反复摩挲,虽然态度亲昵,可是,眼里却并没有热情对待的火焰:“朕的东西,是她有资格随便动的么?”
  朕的东西?
  蓦嫣彻底失语了。
  原来,她在狸猫心里,连个人都算不上,只不过是一件东西。
  照狸猫这独占欲极强的逻辑来看,那曲半仙不过是在看相时碰了一下她的手,就如此歹命地受到断一只手臂的惩罚,那么——
  她敢笃定,曾经当着狸猫的面抱过她的叶楚甚,以后,绝不会有什么太乐观的下场。

  攻心为上

  第二天下午,送嫁队伍到达了徽州叶府。
  卫王府随同送嫁而来的人并不多,至多不过百人,都是些懒懒散散的兵卒,除了聂云瀚的职位较高外,就只有一个满脸横肉的粗鲁男人,地位与其难分轩轾。那男人叫做尉迟非驰,据说是卫王府总管尉迟非玉的胞弟,青州军骠骑营的统领将军。
  尉迟非驰蛮横无理,见到蓦嫣时,连下跪也不曾,只是意思意思地弯了弯腰,之后便厉声呵斥聂云瀚擅离职守,毫不询问缘由,只是高声辱骂,并扬言要对他处以军法。
  蓦嫣看着他那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模样,似乎一点也没有要把她这个郡主放进眼里的意思。再看看聂云瀚,他对尉迟非驰的辱骂默不作声,既不反驳也无解释,在尉迟非驰的呵斥之下,满脸漠然,如同一个聋子,看起来哪里像是一个将军,根本和杂役没什么区别。
  最后,还是蓦嫣听不下去那骂骂咧咧的粗鲁言语,摆起郡主的架子,这才很勉强地平息了尉迟非驰对聂云瀚的斥责。
  看样子,聂云瀚应该没有把送嫁队里重重可疑迹象告诉尉迟非驰,而尉迟非驰也压根没有在意过郡主的样貌和言语,以至于,蓦嫣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换回了自己的身份,一点风波也未曾掀起。
  当天晚膳之时,蓦嫣一边慢吞吞地用膳,一边仔细权衡了这复杂情势下的力量悬殊,心中渐渐有了谱。
  骠骑将军尉迟非驰是卫王府总管的胞弟,敢如此飞扬跋扈,那这尉迟总管多半就是如今卫王府的掌权者了。至于聂云瀚,他处处受尉迟非驰的钳制,遭到针对,反而对其呵斥与挑衅处处忍让,也就是说,聂云瀚如今在青州,绝不会是个深得尉迟总管赏识的将领,甚至于,很可能是处处被打压和被排挤的对象。然而,聂云瀚的所作所为很明显有自主的权利,那也就是说,聂云瀚必然有让尉迟总管顾忌地方面。如果他没有猜错,这聂云瀚说不定在军营当中呼声极高,深得民心,能令众人信服之人,才会使当权者对他多有顾忌。
  这,倒的确是是个可以善加利用的细节。
  有没有办法,诱使他就此倒戈相向,或者,逼迫他倒戈相向!?
  她心里很清楚,萧胤自然是不会让她轻易死掉的,但是,他太过狡诈诡谲,城府太深,算计太多,并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而她,素来就不善于定下什么太远大的计划,能做到步步为营,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再次权衡之后,她拟定了一套挑拨离间外加借刀杀人的计划,可是却悲催地发现,萧胤是唯一有资格与实力成为她合作对象的人。
  所以,当天夜里,确定隔墙无耳之后,蓦嫣决定与萧胤好好交涉一番,可是,有那一晚的前车之鉴,她思来想去,预先思索了好一会儿的措辞,仍旧不知如何开口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蓦蓦,你有什么话要对朕说么?”她还没开口说话,倒是萧胤先一步开口了。他搁下手里刚翻了两页的书册,睨了她一眼,轻轻一笑,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文儒雅,神色很是泰然:“欲言又止的,吞吞吐吐的,是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一瞬间,屋子里的气氛便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我知道我没资格,也没资本和你谈条件。”蓦嫣底气有点不足,颇为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笑容来缓和气氛。顿了好一会儿,在他有些讶然的目光中,她咬咬牙,认命的垂下头:“不过,我还是想和你谈点条件。”
  “哦?”萧胤端起桌案上余温尚热的“白露秋”,浅浅地啜了一口,唇边浮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微笑,声音压得低低的:“你姑且先说说,要谈什么条件?”
  “卫王府的人想除掉我,嫁祸给你,以求得起兵造反的借口,这,你是知道的。”蓦嫣双眼一亮,立刻摇着轮椅便凑了过去,仰起脸来,很认真地看着他:“如果我有办法反转局势,让他们造反无名,让你尽得益处,你会不会帮我?”
  萧胤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黯沉的眼中划过一抹辨不清意图的幽光,尔后,他笑容可掬,语气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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