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璜一个也舍不得。
朱乐家洗了一把脸,在小英床前守候。
有些人身世简单,像他,一父一母,独生,极受钟爱,只读过一间小学,一间中学,顺利升到大学,今日与幼儿园同学尚有联络,无痛无疾,已经成年,多么幸运。
这一家生活却充满大风大浪,风眼中躺着一个可怜少女。
她熟睡的面孔比任何时候都小,只似巴掌大。
英蠕动一下,稍微张开嘴,一点仪态也无,朱乐家忽然充满悲怮怜惜,紧紧把她拥在怀中。
英睁开双眼,看到是小朱,呀地一声:“你怎么回来了,我怎么睡着了。”
小朱即刻放开她:“我没有意思,不,我是指,我不是那样的人,我的确有意,我——”他快哭了。
小英忽然笑嘻嘻,“你是怎样的一个人,你有什么意思?”
朱乐家且不回答,忙说正经事:“我找到了。”
英霍一声坐起来。
朱乐家取过那只塑胶袋交她手中。
英迅速打开胶袋,取出黄信封,因为太心急,锋利纸边割破她手指,她不觉鲜血慢慢沁出。
英打开信纸,只见其中一张是表格,密密填着当事人资料。
英匆匆阅过,第二张是备注,只有三行字,字句映入英的眼帘,立刻被大脑吸收,英双手先颤抖起来。
刹那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英,你怎么了?”
英不得不把那张纸递过去给朱乐家看。
他一读,也呀地一声,染血的纸张落在地上。
英披上外套,“载我到医院见扬。”
在车上英听到一种轻轻嗒嗒声,开头以为引擎有杂声,侧着头细细追查,这才发觉原来是自己两排牙齿在上下碰撞。
她大吃一惊,连忙伸手用力将下巴合拢,这时发觉全身像柏坚逊病人一般,无处不抖。
英失声痛哭。
眼泪泉涌,抒发了她的哀痛、震惊、惶恐,她用手掩着脸,哭得抽搐。
朱乐家把车子驶到路边停下,由车后座取过一条毯子,紧紧裹住小英。
待她镇定一点,又再开动车子,驶到医院。
才走近隔离病房,看护说:“请稍候,病人醒来,情绪极度不安。”
璜妮达见到小英,迎上来悲痛地说:“英,他不认得我,叫我走。”
英轻轻推开病房门走进去。
只见扬身上搭着各种管子,身足被带扣禁锢床上,看到了妹妹,双目露出悲怮神色,似只受伤被捕的动物。
英走近,伏在兄弟胸前。
“走开!”
“扬,是我。”
“走开,为什么救活我?让我死。”
“扬,药物扰乱你心神,甦醒就会好。”
扬忽然大力挣扎,推开妹妹,他双眼布满红筋,张大嘴大声哀号,双唇翻起,露出鲜红色牙肉及白森森牙齿,涎沫白泡自嘴角流出,状极可怕。
他大叫:“我根本不应来到这世上,不要接近我!”
英只得垂泪。
看护赶进来:“安德信先生,现在替你注射镇静剂。”
英上去握住他的手。
护士示意小英出去。
彼得安德信问医生:“这是怎么一回事?”
医生痛心说:“年轻人茫视毒品残害肉身。”
“不,爸,扬有别的理由。”
彼得扶着英的双肩,“你知道因由,快告诉我。”
这时,看护出来说:“病人要与小英说话。”
英把文件交在养父手中,再走进病房。
只见扬已镇静下来,默默流泪,刹那间他又似怪兽变回正常人。
英帮他抹去眼泪。
她轻轻说:“我已得悉真相。”
扬看着她,哽咽地说:“英,上天对我俩太不公平。”
英握住他的手,“扬,你不堪一击,我以为你早已把身世丢开。”
“英,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你是我好兄弟。”
“不,英,我是怪兽之子,我的残暴本性迟早会显露出来,安宅全家会被我残害。”
“胡说,你是你。”
“英,文件说得很清楚:我是因强暴生下的孩子,生母在我出生一个月自杀身亡,我全身没有一滴好血。”
英握着他的手,“你无能为力,不是你的错。”
彼得安德信坚毅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扬,你是我的儿子,你一切遗传自我,我对你负责!”
连看护听了都耸然动容。
彼得握住扬的手,他们两人的手一般大小,只是一黑一白。
幼时小英会妒忌,时时用力把父兄的手撬开,今日,她却没有那样做。
她只是把自己一双手加在他们的上边。
彼得平静地说:“妈妈已自非洲赶回,你令中年的她如此不安,该当何罪。”
扬号啕大哭。
医生进来,“什么事如此嘈吵?病人不宜激动。”
看护把他拉开说了几句。
他叹口气出房去。
彼得说:“有事应一家人好好商量,我与你母亲均不知你身世真相,即使知道,也不会改变心意,你已成年,应对个人言行负责,不必混赖血液质素。”
扬松出一口气,忽然之间,昏昏睡去。
彼得的衬衫已被汗湿透。
这时朱乐家忽然过去对安氏说:“安先生,我由衷钦佩你。”
彼得拍拍他肩膀,“你爸也会一般对你。”
小英双目濡湿,“我相信是。”
璜妮达一边抹眼泪一边说:“真万万想不到扬的身世如此惨痛,以后更要设法补偿他。”
爱里竟一点惧怕也无。
这时一家人均已筋疲力尽。
英对朱乐家说:“多谢你鼎力帮忙,你也看到我们一家需要好好疗伤,实在没有时间招呼朋友。”
小朱答:“我不需要招呼。”
彼得说:“那很好,就当是自己人好了。”
一家人由赫辛送返。
半夜彼得推醒女儿:“我去接林茜。”
“我也去。”
“你不宜太累。”
英只得留在家里。
她翻出旧录影带细看。
扬教她跳水,扬教她放风筝,扬帮她做科学实验,扬陪她打球,扬因她舞起中国狮头,扬在毕业礼上向她送上鲜花……
英只知有这个大哥。
没有什么可以改变这个事实。
英在录影机前睡着。
天亮了,璜妮达叫醒她。
“你爸妈在医院里。”
璜的柠檬松饼香闻十里,她做了一篮子叫英带去,还加大暖壶咖啡。
英连忙梳洗。
赫辛已在门口等候,伸手接过食物。
“辛苦你了。”
赫辛说:“这算什么,你看日出何等瑰丽。”
英点点头,这一团氢气已经燃烧亿万年,是宇宙中数兆亿星球之一,终有一日热能耗尽,萎缩死亡。
但是今晨,一轮红日,发热发光,叫英得到启示。
她学妈妈那样挺腰吸气。
林茜自飞机场出来便一直在医院陪伴养子。
看到咖啡壶便抢过来说:“救星来了。”
扬已甦醒,英轻轻地走到他面前。
彼得斟出咖啡喝了一杯再添一杯。
英轻轻说:“扬,是我。”
他转过头来,“小家伙,你早。”
“清醒了你?”
扬十分羞愧,尴尬地牵牵嘴角。
英握住他的手,还想说什么,忽然之间,一大群青年男女一涌而入,原来都是扬的朋友闻风来探访,带着鲜花水果气球礼物,一下子把气氛搅起来。
有一个女孩子索性靠在他身上喁喁细语。
另一个反客为主,招呼众人茶水。
林茜吁出一口气,“英,我们先回家去吧。”
扬的目光没有再与她接触。
林茜回家脱去鞋子发觉双脚已肿。
英用爱克逊盐加暖水替妈妈浸足。
“谢谢你女儿。”
英忽然吟说:“可怜寸草心,难报三春晖。”
林茜紧紧拥抱女儿。
“妈,当初为何领养我们?”
“因为喜爱孩子:无故到商场去看婴儿众相,听到清脆喊妈妈声音,会得回头凝视,心底有一股渴望,希望听多一声,一日在小学操场附近,驻足不走,留恋幼儿欢乐玩耍,竟引起校方疑窦,召警问话。”
“哗。”
“与心理医生商谈之后,决定领养。”
“不是与爸爸密斟?”
“彼得一有时间便去教少年棒球,你猜为什么?”
“爸妈为何不能生育?”
“看过数十名专科医生,原因不详。”
英微笑,“也许是寝室气氛不对。”
林茜哈哈大笑。
她说:“我俩领养,并非因为寂寞,孩子们需要一个家,我们需要子女温暖,互相合作。”
英说:“扬见到妈妈之后好多了。”
林茜叹口气,“我们谈了很久,他情绪渐趋稳定,但始终不能释放自己,我建议他到欧洲半工半读生活一年,再作打算。”
英默然。
“自责、自疑、自疚,他需接受心理治疗。”
英喃喃说:“扬要离开我们?”
“去体验一下生活,直至心情平复,那的确是一个沉重打击。”
“扬怕自己会遗传到生父暴力。”
“这么说来,我,彼得,家庭温暖,教育制度,全部失败。”
英轻轻说:“还有佛洛伊德,他深信人类后天胜于先天。”
林茜说:“在这件事上,大家都尽了力。”
“昨晚我听见璜妮达大声为扬祷告,十分感人,她只重复说一句话:请耶稣看守这个叫扬安德信的孩子。”
“老好璜妮达。”
过两日扬出院回家。
五、
赫辛说:“希望好久都不用到医院来。”
扬与英一起接受心理治疗。
司机赫辛十分感慨:“今日的父母无微不至,自幼稚园开始便寻求辅助:保母、补习、检查牙齿、培养音乐体育兴趣、衣食住行提供得尽善尽美,情绪稍微滑落,去看心理医生。”
隔一会,他又说:“我小时候,跌倒了爬起来,拍拍灰尘,倘若哭了,大人加多两巴掌,唏,伤口自己会好,倘若一辈子流脓流血,也任由它去,谁来医你,还笑你不长进连这些毛病都克服不了,我也长大成人,今日也生活得很好。”
璜妮达说:“嘘,别叫人听了去。”
赫辛笑,“是,是,没想到我妒忌了。”
任何人都会觉得安家这两个孩子幸运。
心理治疗一时并不奏效,扬一日比一日沉默。
他早出晚归,一进房便锁门,私人电脑换过密码,与英的距离越来越远,客套似外人,尤其拒绝肢体接触。
英同朱乐家说:“他像是怕我。”
朱乐家开口,又闭上。
“你有话尽管说。”英推他一下。
“他怕的是他自己,不是你。”
“你口角如心理医生。”
一个月之后,扬启程去伦敦。
这一走,蜜蜜感触最大。
“安家再也不比从前那般欢乐。”
英侧着头想一想,“以前我家那样疯狂气氛,并不正常。”
“那黑人是怎么了?”
“不要叫他黑人,要叫他非裔加人,他赴英之前,已不再叫我清人。”
“为什么?”
“只说已经成年,要有分寸。”
“他说得对,亲兄妹长大了亦分房睡,难道还能像孩童时一齐浸浴吗。”
英欷嘘:“长大了。”
“英,我与未婚夫竟然十分谈得来,原来我俩之间有说不完的话题。”
“互联网情缘。”
“英,你与朱呢?”
“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