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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动来动去危险,他暂时将车停靠在路边。
“妳做什么?”
“这个!”好不容易捞到纸袋,递向他。“我准备了一碗面线羹要给你当宵夜。”
“我吃过晚餐了。”而且,他不吃宵夜或点心。
“不行,多少要吃一点。医生说你现在最好就是少量多餐。”
心知自己绝对拗不过她,他伸手接过,掀开盖子。她这才满意地微笑,打开车门。
凉凉的夜风拂面,吹散了些许酒气与醉意,微一举步,细细的鞋跟踩着树枝,踉跄了下,关毅旋即下车,伸手扶住她。
“谢谢。”她回以一记柔甜笑意,顺势枕上他的肩。这个角度的视野不错,看得到山,看得到脚下万家灯火,还看得到星星,今晚的星空好亮。
他没有说话,静静让她靠着。
“关毅,你会不会有时候!觉得心好空,脚下万家灯火,没有一盏是为你而点的。”
他微微颤动,偏头望去。她,怎会这么问?
“寂寞?”她有美貌、有家世,这样一个美丽聪慧的女孩,身边围绕着太多的爱慕,上帝将三千宠爱都集于她一身,怎会寂寞?
“对,就是寂寞。那会让你觉得很冷很冷,被子盖得再暖都驱不散,就像被冰冷的湖水包围一样,一直往下沉,淹没你的身体、口鼻,快要不能呼吸,可是再怎么挣扎,就是上不了岸,没有人伸手拉你上岸……”
关毅无法说不惊异。
“妳……”她会说出这样的话,确实震撼了他。
怎会不懂呢?这样的感觉……
“所以我不想回家,不想被那样的冰冷淹没。”探手,寻着他的,牢牢握住,汲取温暖,仰眸。“你懂的,对吧?”
她想,他们一定是同类人,才会让她那么地放不下他,因为那双水一样冷寂的眼眸,勾动她的心湖。
被酒气熨热的娇容,埋入他的胸壑,隐隐约约,她察觉到来自灵魂深处,心动的痕迹。
关毅微微蹙眉。她醉了吗?由那双雾蒙眼瞳,他无法分辨她究竟尚有几分清醒,怕她站不稳,又不敢贸然抽身,只得稳稳站着,充当尤加利树任她攀靠。
好暖、好安心。她闭上眼,无声喟叹。
【关毅,如果我此时告诉你,我好像有一点点心动了,你会怎样呢?】她好奇,却没真问出口。
结果,她吐了。
回程路上,山路令她头昏,酒精在胃里翻搅,他再次靠边让她下车。
他以为她醉得离谱,其实她酒量好得很,至少脑袋绝对是清楚的,但是一身的酒味很难说服人。
于是她也就顺势要求到他那儿待一晚。刚刚吐时弄脏了衣服,又喝得醉醺醺让男人载回来,不被数落一顿才怪。
关毅无法丢着她不管,只好收留她一晚。
他翻出自己的衬衫、长裤,让洗完澡的她换上。走出浴室的她,蒸气熏热了肌肤,浑身泛着白里透红的粉嫩色泽;过大的男性衬衫包裹着细致娇躯,那画面看来竟是不可思议地妩媚撩人……
“好大。”她甩甩过长的袖口,娇甜轻笑。
关毅从来不知道,沐浴过后的女人会这么地性感、诱人,耳根一热,他几近慌乱地躲进浴室。
她斜趴在床上,一脚还挂在床缘,人却已睡得香甜。
这样就睡着了,不用半小时,准跌下床。
他犹豫了下,才弯身抱起,将她放正在床中央,正欲直起身子,半梦半醒间的女子喃喃哼吟,唇畔不经意擦掠过颊畔……
他一愣,惊慌退开,背脊撞上墙壁,微痛,却比不上他受到的惊吓。
左手抚上耳际……这里,有她柔润的温度,以及呵出的浅浅气息,他瞪着她,她径自睡得香甜,唇畔似有还无地释出浅笑。
他顿时气闷。
气自己大惊小怪,反应过度,也气她——竟敢睡得如此安稳、放心!她就这么信任他吗?
莫可奈何,他拎了一只枕头,躺进长椅。
算了,从遇到她开始,他就拿她没办法,一再妥协到最后,连他都不敢相信他会配合迁让至此……
除了莫名其妙,他真的想不起来、解释不出为何会演变成这样。
“午安,王姊。”
“嗨,小菱,好一阵子没见妳来了。”有三个礼拜了吧,自从关毅闹胃疼那天之后,她就没再陪着他上班,成天跟前跟后了,她还以为那尊迟钝的愣雕像又哪儿惹毛她了,原来是直接入主家门了。
“这不就来了吗?吃点心——”甜甜一笑,送上蜂蜜煎饼。
“还是妳得人疼。”门市小姐笑叹。这女孩啊,善解人意,心思玲珑剔透,让人忍不住就想疼进心坎底,哪像旁边那尊啊——别说认识一年连他一口茶都没喝过,就是谈话的次数都少得可以,更正确地说,他根本不晓得什么叫“聊天”!
顺着她眼尾余光看去,骆采菱挨上前,撒娇地低声道:“别这样啦,王姊,他本来就这性子,妳就包涵点,多多照顾喽!”
也不能说不会做人,他只是太淡,不费心与谁攀交、不做人际关系,也不介意旁人的观感,如此罢了。
“他是妳的谁啊,这样为他说情。”再笨都知道,她是在为关毅做人情,这股子用心啊,就不晓得那尊雕像解不解风情了。
“苦主喽!谁叫我要撞到他,欠了他。”
苦主?八百年前的小事故,谁还记得?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是这样吗?”笑睨她一眼,她接收到,俏皮地眨了眨眼,旋身走开。
“关毅,别忙了,桌上有蜂蜜煎饼,先去吃一点。”
他仰眸,瞥她一眼。“等一下。”又低头整理维修报价单。
“来来来,我帮你弄,你快去吃。”
门市小姐眼神中的笑意更浓了。了不起,小菱连他不吃正餐以外食物的习惯都改变了,看来凑成对是早晚的事。
“啊!”关毅才走开没多久,就听见她一声惊异的低呼,一口煎饼正要咬下去,他奇怪地转头,只见她瞪着几张纸,表情像活见鬼。
“你、你……这是你写的?”
似是突然也领悟到什么,他不甚自在地别开眼。
她冲到他面前,紧盯着他,又问一次:“你写的?”
以前竟没注意到,这字迹熟悉到不象话……
那本笔记,她重复看了无数次,熟到一眼就能认出来,如果她早看到,不会现在才发现。
他表情太可疑了,让她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
冲去找包包,翻出笔记对照。像,真的很像……
“我没搞错,对吧?”
“……”无言。她记住了笔迹,并且寥寥数字便认出来,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关毅!”她加重音量喊道。
“怎么了,小菱?”不明内情的门市小姐以为他写了什么罪无可恕的东西,拿过来看,只是几张写了故障情形的报价单啊,她反应干么大成这样?
关毅,就是那个至情至性、无数次令她心折、动容的痴情人!她一直记挂着,希望有一天能认识他,没想到,这个人早就在她身边了。
“你居然没说!”她指控。
她心情那么差,在黏这本笔记时,他明明看到的,居然没告诉她!
难怪,难怪他当时会说那些话……
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他吐出字句。“……那,妳要不要还我了?”
她差点吐血!
“你就只是要说这个?要我还你?”她咬着牙。
“……如果可以的话。”这种东西让人看到也就算了,还看得认出人和笔迹,谁还有脸活着?
“你想得美!我花钱买回来,就是我的了,我不还,你又能怎样?”虽然,她本来就打算要还他,可他这反应实在……
期待、兴奋的心情被冷水泼了十足,他居然只会平平地丢给她这几个字,她顿觉气闷。
不还、不还、不还,她就是不还,气死他!
“……那算了。”很认命地接受事实。
“算了?!姓关的,你再说一遍!”他不能有一点特别的情绪吗?快被他没表情的表情给气死了。
是她说不要还的,他总不能用抢的吧?他不懂她又气什么了。
“你、你!关毅,你这个没神经的大笨蛋!”修养再好的人都会被他气爆脑血管!她气恼地一跺脚,转身走人。
“这次……”门市小姐目送她的背影,喃喃道:“你又哪里惹到她了?”
迎视关毅和她比茫然的状况外表情……“算了,问你也是白搭!不指望冒充人类的人型雕像。”
“……”无言。
清晨睁开眼,伸手按掉闹钟,早餐摆在固定的位置,不到三分钟,一张娇容探入门扉。“闹钟响了就快起床,我在弄果汁,快点梳洗好出来吃。”
看了看盘子里的吐司,再移向美丽容颜唇畔挂着的浅笑,手里还拿着半颗柳橙,关毅脑子呆愣得更彻底。
她昨天不是——在生气吗?
一个跟他生气的人,是不会准备早餐,还带着愉悦笑容叫他起床的吧?还是——他搞错了,她根本没有不开心?
似乎总是如此,不管她前一刻有多不愉快,下一刻她就会带着灿笑出现在他面前,依旧友善体贴,仿佛那些磨擦不曾存在过,关心他的健康胜过小小的呕气。
虽然——他总追不上她的思考模式,永远没弄懂自己犯了她大小姐哪条大忌。
即使是惯于独处的他,不知何时也接受了她的陪伴,习惯身边有她,他必须承认,她真的是个很贴心的朋友。
一点一滴,不自觉中,她已融入他的生活太深,清楚他的作息、喜好、个性,知道他将钥匙放在门前的盆栽下,默许她自由进出,不定时为他的冰箱“除旧布新”……
她煮的食物算不上太美味,挑剔一点的人可能还会难以下咽,但他对吃的要求并不要高,多吃几次甚至习惯了她煮出来的食物味道;有时太晚,她会打电话要他去接她,然后她会在他这里待上一晚……
这样频密的往来,应该算不上点头之交了吧?
他想,那应该定位在比普通朋友还要好上一点的交情了。
“一大早发什么呆?”纤纤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等不到他出来,骆采菱端着榨好的果汁进房间。
他抬头。“妳昨天在生什么气?”
“咦?”她不无意外。知道要问了耶,以前他根本连想都没有想到要问。
这代表,他有放在心上了吗?不再当她是可有可无的陪衬了?
真欣慰。
“妳为什么不高兴?”没见她回应,不厌其烦又问了一次。
为什么不高兴?昨天气呼呼离开后,她也思考着这样的问题。
因为他若无其事的淡然让她觉得自己的热切像笨蛋?还是——突然顿悟他对她没有一丁点的心动,只当她是单纯到不能再单纯的朋友——噢,不,搞不好连朋友都算不上。
她同时想起,如果关毅是笔记的主人,那也代表着他心里有个女孩,爱得很深很沉、无法自拔,那还曾是她一度怜惜、几乎动心的原因呢!
是的,她动心了。
从笔记主人都还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时,就已经深深吸引她,一旦走出迷雾,同时成为现实生活中,还处在半隐晦暧昧、情潮隐隐勾动的男人,她完全没有招架能力,一颗心沦陷得连她都无法自主……
可是啊……这是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呢,伤脑筋。
“关毅,我问你哦。”
“嗯。”张口正要吃早餐,她的一句话让他放下吐司,专注地等待聆听。
“你吃啊,不用那么认真啦,我只是随口问问……”
他点头,吃起早餐,直到吐司夹蛋吃到只剩三分之一时,她才迟疑地又开口:“关毅,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我是说,你还是那么喜欢她吗?”
动作僵住,入口的吐司失去味道,他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