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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后来连他也染上了疫症。
他很慌,知道这是会死人的,会夺取他在乎的人的性命。
他反而安慰他,说起他家乡的一个传说,长着兽头人身的神祗,信它者死后可以到一个繁花似锦的地方,活上万年千年。他笑得向往又自信,说自己跟神有缘,要是有一天有人拿那样的神像来寻他,便是神遣的使者,接他去那幸福欢乐的所在。
他讲得那么动听,那么快乐,以致看着他咽气的时候,他还傻傻的,好长一段时间都认为他是丢下他去了那神的所在。
他也很想去,可没有神来接他。
他只好活下来,好好的活着,替他们活下去,努力的。或许有一天,他也可以等到来接他的神使。
他盼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担过惊,受过怕,吃过旁人无法想象的苦,惹过旁人无法想象的祸,到了他都以为自己再也迈不过那么一道槛时,忽然有人抱着他,给了他一个神的雕像。
他忽然就明白过来,原来过去的苦都不成为苦,都是为了这一刻的甜。
那之前,也有人待他好。
给他吃,给他穿,养着他,着人教导,虽然转换容颜时他疼得死去活来,虽然她们说他如果撑不过就会连名字都没留直接轻烟一般抹煞在世上的一切痕迹,可他知道,她们是为他好。
他从闹瘟疫的家乡逃出来,一路来见多了残酷的景象,有人上一刻对你露出笑容,下一刻就为了半块长绿毛的窝窝头掐断你的脖子。
这个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她肯对你有所求,并且给你公平的选择,已经是一种仁慈。他很感激。
可是,这些怎能跟她比。那么纯粹的,不求回报的,好像阳光,好像溪流,照射着,涌流着,从来没有想过回头,完完全全的付出。
他根本用不着犹豫,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只要拼命的,抓住这样的,一缕缕,已经足够照亮温暖自己枯暗的生命。
所以,他不是想背叛他的恩人,他的旧主的。
真的,如果可以,他只想好好的活着,依附着自己最爱最依赖的那个人,用自己仅有的力量去环绕她,去增加些哪怕比不上一只萤火虫的一点点光亮。
天知道他多想要个她的孩子,可是,他宁愿生生的忍下来,他不希望打破这个平衡。只要大家都好好的处着,即使要他在夹缝里扭曲的成长,他也愿意,即使会委曲一辈子。
当他知道自己竟然怀孕的时候,那一刻,他浑身冰凉,血脉凝固,几乎惊慌致死。
那些药粉他一直都有吃,根本不可能发生这样的错,唯一的答案只有是,她知道了!
她换走了他的药粉!
那一瞬间,对于身份被揭穿的恐惧绝望完全攫住了他的心,甚至都没有一丝空隙让他去担忧旧主的方面。
也就是到了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是谁,而那个人又是如何绝绝对对的压倒了另外一个人,甚至霸道得不留一丝空隙。
他捂住自己的心脏,这颗心什么时候背叛了自己,竟去属于另外一个人了?
可是,里面沉甸甸的塞满一个人,只装着她,其余别的什么都没有,这种感觉竟然也……很塌实。
可后来,那人却像没事人似的,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待他比以前更好。几乎每天都过来看他,吃得喝的穿的盖的全都要过问,三不五时就让沉璧来给他检查身体。
那次沉璧提着药箱缓缓过来,他见他拖着腿忽然就心里不安起来,也不知怎地,后来忽然情绪失控,在沉璧面前哭了起来。
沉璧安静的等他发泄,完了只说一句:“你放宽心,她待你,跟别人一样。”
沉璧素来寡言,也不擅长安慰人,可每一次他说的话都救了他。
他忽然就懂了。那人洞悉一切却不曾介意,她待他,还是跟以前一样,跟别人一样。这就是她不曾说出的心意。
只是自己心里很难过。
他欺骗了她,自己最重要的人,这种背叛这辈子都偿还不了,倒不如豁出去,还她一个孩子。
那样,就算有一天,自己不在这世上了,也不算是,一丝痕迹都不留了。
他真的是那样想的,自己的命不值什么,他只想给她留一个孩子。
要是可以选,真的,他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孩子。
他躲在她的羽翼下,惶恐的,不安的,见不得光的,却有个秘密的喜悦在担惊受怕的日子里慢慢滋生出来。
他感觉到那颗种子一日日的长大,一日日的强壮,感受到他的生机,他忽然就觉得自己这一生呵,至此已是全部的意义。
只是神要收回她所给的幸福也很轻易。
在听到“金鸳”这个名字时,所有被他刻意掩埋在浮尘下面的阴暗恐惧全都翻了起来。
他几乎不能呼吸。
他知道这个时候去见那个人代表什么。
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有想过会这么快,这么早。
他好似患了寒疟一样,紧紧的抱住自己,想团成一个团子藏到某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可是那个地方连他自己也找不到。
是最后了,他知道。
他终究还是没能留下些什么,终究还是没能护得了孩子,可是……
他还能护着一个人。
只要他死了,卑劣的在害死他跟她的孩子的同时,一起毕命,大概她就会转而来恨他,而忘了去恨别的人。
如果是那样,那他选这条绝路也算得有价值。
毕竟,他的命,根本算不了什么。
在上马车前,他服下了最猛的药。那药在入宫前就发作了,先是疼,然后是寒冷。他用尽了力气控制自己,却还是制止不了的剧烈发抖,当他被拉下马车,塞进轿子时,他紧紧抓住座位旁边的横隔才止住自己想嘶声惨叫的欲望。
轿门打开时,他是滚出去的,恰恰滚到旧主的足旁。
透过迷蒙的眼看去,骄傲的君皇的脸,因为愤怒和鄙夷完全扭曲起来,他毫不怀疑她会当场取他性命。
“不……不要……”他挣扎着,深深吸气,血从腹腔倒涌上来,他知道,孩子失去了生命,就在刚才,他不动了。
他的眼泪沾湿了君皇长袍的下摆,“杀了我……她……会……恨你……”
他知道她的心思,他只希望那人不要转什么报仇的傻念头,恨他就好,都是他应得的,只要恨他就好。
可这话听在别人耳里大概很像是威胁吧,皇上的脸已经青得没有人色,“把他扔进去!”她愤怒得声音都在发抖,“你给我看着他,不许让他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进去!”
她是气糊涂了呢,他是一心求死的,怎么可能不死。还有谁,能阻得住!
可他毕竟忘了那人。
她竟然就那样闯进宫来,竟然就那样视帝皇为无物,竟然听都不愿听他说的话,竟然在御前手持凶器,竟然威胁他,说要跟他同死。
她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的
万念俱灰的心竟然又窜出红亮,烫得自己好痛,好痛……好……舍不得!
“唉……”
烟岚迷迷糊糊中叹了一声,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听不见,也不清楚究竟有没有叹出口,可压着胸口的那又重又热的东西竟然就迅速移了开去。胸口传来的一阵畅顺舒爽让他神智清醒了几分,掂了掂重重的眼皮,竟然有了睁眼的力气。
“……”
近在眼前的是一双红通通灵眯眯的带笑眼睛,怎么看怎么像初夏刚熟的桃子。
就那么对了一刹那,那眼睛的主人迅速后撤,随即换上一副板的死硬的表情,硬邦邦的语气。“终于醒了?嗯,哼!告诉你,你现在死不了了,要听话乖乖的调理好身体,好让我慢慢算账!”
他不解的眨眨眼睛,有点不大能消化这话的感觉。
他竟然……没死么!
他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肚子,手指头才一动,四肢百骸袭来的疼痛让他瞬间以为自己已经碎成了千千万万片。
“别乱动!”笑笑换上一副严肃脸,“孩子没了。”她瞧着烟岚的脸色迅速死寂下去,咬了咬唇,狠着心说:“是你杀的,所以你得赔我一个。”
“……”烟岚的眼睛冲进了水雾,扬起眼来怯怯的瞧她,眼里的表情无比复杂。
“这次是因为你不肯听我的话,不相信我能护你……不过我也疏忽了,没有及早跟你沟通好,让你独自担惊受怕,我也有不对。不过幸好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不怪你,你也不要恨我,大家好好生活下去,孩子没了,以后再要一个就是,好不好?”
“……”
“不好?还是不敢?抑或是不愿?”
“……”烟岚的泪弄花了脸,紧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人变成了一尊雕像。
“哎……”笑笑随手从床头拿了块干净巾帕,搬过他脸,一点点的擦,最后索性蒙在他上,就用手盖在眼睛的位置。
“现在是最重要的保养时期,你还哭,还哭……以后会变得很丑很丑哟!”
手底下觉得巾帕更湿了。
“我早说过,无论你是什么人,或者不是什么人,我喜欢的只是你,要的只是你……跟你说了那么多,你就没往心里去?现在事情都过去了,你这样岂不是净让我难过?过去不开心的事情都忘了它,从头开始岂不是好,非要惦着记着,在自己心里戳一把刀,自我折磨!”
“我不是……”终于哽了一声。
“嗯……不是就好……”笑笑缩回手,一转身,手里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东西。
“真要不是就用行动证明给我看,张嘴吃一口!”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烟岚怔怔的瞧着她,抽噎了一下,又愣了楞,下意识的就张开了口。
“甜不甜?这是桂花梗米粥,我还让加了补血的红枣枸杞。来,再一口。”
粥的味道他尝不出甜来,可那软软滑滑热热的流体从口腔缓缓的落入肚子时,恍惚中,他感觉到生的勇气又从身体某个秘密的地方跑了出来。的
他一口口的咽着,毫不抗拒的,吮吸着那些珍贵的生机。
“好吃不?”
他才意识到竟然把一碗粥都吃完了,傻傻的点了点头。他很奇怪,那些绝望轻生的念头都躲到哪里去了?
“好吃就好。这碗粥啊,除了桂花梗米红枣枸杞,还有人参鹿茸……”数了一串让人记不住的名字,笑笑才得意的笑道:“这简直是十全大补起死回生粥,不过我给它取了个名字。”
她不敢移动烟岚,就自己凑过去,在他恢复了些许人色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然后附在他耳边低声说:“就叫做人生的滋味。”
“你看,人生的滋味不就像这样,补血的,清香的,调味的,甜的,苦的……全都煮在一起,滋味可能不大好,可就是这样,才能让你好好的活下去,还会活得更好。”
人生的滋味!
一瞬间,烟岚的心被满满的感动充满,他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痴痴的瞧着笑笑,无法转移视线。
他的生机在这一刻被完全的点燃了。
就在这时,那个好心的宫侍在门外低声请笑笑出去。
笑笑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告诉烟岚,她有事要跟皇上商量,让他在此等她。见他又流露出不安,立即信誉旦旦的说他的事情已经解决,她这次是去皇上商量别的要紧事情,让他放宽心。
她这一去,足足跟慕容媗商谈了两个时辰,地点在密闭的御书房中,密谈内容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