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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灵自功课本子抬起头,“同谁结婚?”
“谭之恩。”
“他比你年轻。”
“咄,才三五岁,怕什么。”
“他愿意结婚吗?”
“什么叫愿意?”丘雯岚悻悻然,“你这小小乌鸦嘴说些什么。”
丘灵觉得他不似甘心受家庭束缚的人,他还未学会生活中最基本两件事:早睡,早起。
“结了婚,他会送你上学放学,假期,陪你去海洋馆。”
丘灵笑了,她从未想过环境会有那样好,母亲比她还要天真。
她给他钱花,到这个时候,丘灵才知道,生父离开她们的时候,曾经留下一小笔现金,现在,都花得差不多了。
一日放学,随同学去图书馆,经过戏院门口,看到谭之恩。
那是因为他身上触目的大花衬衫,这件衣服谭之恩穿过一两次,丘灵从不知道男人可以穿得那样花稍,而且,居然不难看。
她不想与他打招呼,因此闷在一旁,然后,丘灵看到他身边有人。
是一个梳马尾的年轻女子,廿多岁,打扮妖娆二件小小上衣既遮不住腰又掩不住胸,配三个骨裤子以及一双鲜红色漆皮高跟拖鞋,作这种打扮的怎会是善男信女。
她搂着他的腰,他们跳进一辆红色跑车疾驶离去。
丘灵面色转为煞白。
同学找到她,诧异地说:“你怎么在这里,还以为你走失了,快过来。”
奇是奇在那天丘灵自图书馆回家,谭之恩已经坐在客厅剥花生吃,他换了白衬衫,看上去更加漂亮,他朝丘灵笑。
他这样两边跑,累还是不累?
回忆到这里,有人打断丘灵的思绪。
是与她打过架的那两个女孩子,正在门口张望,丘灵朝她们招手。
她俩踌躇,丘灵再三保证不再生事,“请过来。”
丘灵把手表脱下,递给她们,“给你。”
那两个女孩疑惑地问:“为什么?”
丘灵很平和地回答:“我将去领养家庭,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遇着些什么样的人,大概什么都保不住,你们不抢,也会有人抢,我已经看开。”
那两个大女孩不禁沉默,其中一人伸手接过那只小小塑胶表。
丘灵笑了,“顾得住性命已经很好,一只手表算什么。”
那两个女孩已有十四五岁,自然听得懂这话。
丘灵问:“你俩是姐妹?”
她们摇摇头,“但现在是了。”
很少有人愿意领养年纪那样大的孤儿,不知她们有什么打算。
她俩自我介绍:“我叫唐佩兰,她是罗雪华。”
丘灵朝她们点点头。
她躺到小床上,闭上眼睛。
无论在什么地方,黑暗中,老是怕有人来袭击,总是非常醒觉,像一头野兽多过一个人。
那日,她不理会谭之恩,回到房间去做功课,忽然觉得颈后有人喷气,猛地回头,原来他就站在她身后,她像见到蛇蝎似跳起来。
“咦,别怕别怕。”
丘灵扬声,“妈妈,妈妈。”
谭之恩举起双手退到门外,“她打牌还没回来,丘灵,我无恶意。”
丘灵见他退后,稍微安心,“她不在,你来干什么?”
“我来找你。”
“我?”丘灵瞪住他。
“是,刚才在戏院门口,你可是看见安娜与我?”
丘灵避无可避,只得答是。
谭之恩沉默一会儿,“你可是打算告发我?”
屋内只有两个人,丘灵不放激怒他,只是不出声。
谭之恩说:“其实,我想向她说明已有一段日子,只是不知怎样开口,由你来披露,倒也是好办法。”
丘灵意外。
“你还小,不明白男女之间的关系,”谭之恩笑笑,“你不喜欢我,是因为我用你母亲的钱,而且,对她不忠。”
丘灵骇笑,这个男人,倒是坦白。
“可是,这本是一项交易,她十分明白需要付出什么,又会得到什么,你不必担心。”
丘灵街口而出:“你们不打算结婚?”
“结婚?”他像是听到世界上最奇怪的两个字一样,“不不不,我将到日本发展,那边有人请我过去做模特儿,日内我将启程去发展事业。”
丘灵张大了嘴。
“你还是做功课吧,由我自己来同她说。”
这时,丘雯岚回来了,看见他俩在说话,且脸色沉重,不禁奇问:“咦,商量些什么?”
谭之恩答:“我的确有话同你讲。”
他把女友拉到一角,朝她摊牌。
丘灵记得母亲先是不住央求,愿意付出更高代价,留住这个年轻人,继而摔东西、痛哭,可是一切无效。
丘灵觉得母亲的尊严荡然无存,并且诧异一个人怎么可以去到这个地步,据说,上了毒瘾之后,也会变成这样。
只听得谭之恩说:“你也希望我事业有成,将来见面,还是朋友。”
他走了。
丘灵如放下心头千斤重石,睡得不知多香甜。
“丘灵,丘灵。”
王小姐来了,丘灵被唤回现实世界。
“我们要出发了。”
“去什么地方?”丘灵怔怔地。
“噫!你的新家呀。”
丘灵的大眼睛里露出绝望的神情来。
王小姐却说:“不要怕,世上不尽是坏人,”可是,连她都停了一停,“当然,要说服你,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王小姐看到床边一件东西,“咦,这不是你的手表吗,怎么丢在这里。”
唐佩兰与罗雪华并没有把那只手表带走。
丘灵跟着王小姐离开女童院。
车子驶了很久,到达郊外,丘灵下车,抬头一看,不置信地问:[这里?”
是一幢小洋房,分开几户人家,向海大露台,环境幽美。
“是这家人领养我?。”
王小姐答:“并非水久领养,正式成为你养父母,而是暂时收养,直到你有更好的去处。”
王小姐前去按铃,一只金色寻回犬汪汪地吠起来,立刻有热烈的脚步声奔来开门。
“欢迎欢迎,——位少妇笑容满面地迎出来,“我刚才在露台张望,不见你们,去厨房斟杯荼,谁知你们就来了,这一定是丘灵。”她伸出手来握。
丘灵见那少妇亮丽时髦,和蔼可亲,落落大方,分明是个知识分子,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运气。
真有这么好吗?
如果太好了,大抵不是真的。
少妇说:“我还没介绍自己,我们姓贾,我叫品庄,我先生名景坤,丘灵,你叫我们名字即可。”
她捧出茶点招呼。
这时,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自书房走出来,“丘灵来了吗?”
王小姐连忙说:“希望你们相处得好,丘灵很懂事,而且爱静。”
接着一段日子,要同这一对陌生人生活了。
“丘灵,过来看看你的房间。”
呵还有自己的卧室,小巧光洁,设备齐全。
“我替你置了几件便服,暂时应付着。”
王荔婵对丘灵说:“我要走了,你自己灵活应付,如有难题,与我联络。”
丘灵点头。
贾氏夫妻看着丘灵微笑。
他俩都穿着白色麻质衣裤,外型似兄妹一般,这皮相下边,遮掩着什么?两颗真正善良的心,抑或是两个八爪鱼般的外太空人?
门关上了。
每一间屋内,都是一个世界,门一关闭,叫破了喉咙,也无人来救命。
丘灵异常拘谨僵硬。
贾品庄却十分了解,“渐渐你会习惯,景坤是室内设计师,他正忙,我与你去办人学手续。”
呵人学,丘灵喜出望外。
“是呀,学业至重要,我已替你在附近一间国际学校报了名,九月开学,稍后去应付面试。”
丘灵喜出望外。
她先回房梳洗,小小私人浴室内设备齐全,衣柜内的裙子稍大一点点,可是丘灵已经十分高兴。
贾品庄一边看书一边等她。
丘灵出现的时候,她”抬头就喝彩:“好漂亮的女孩子,皮肤那么细洁,双腿又够修长,大眼睛多么精灵。”
从来没有人那样称赞丘灵,她涨红面孔。
“你的事,王小姐与我说过,上一代的恩怨,你不必放在心中,你有你自己的生活需要应付。”
贾品庄三言两语就交待她对整件事的看法,以后,绝口不提丘灵身世。
她开车送丘灵到学校,校务署有人笑著称呼:“贾教授,你早。”
丘灵又一次意外,原来,助养人社会地位如此珍贵,这给丘灵更多安全感。
她坐下来,做了个一小时的学能测验,题目不大难,丘灵应付有余。
老师即席批阅,“咦,满分,成绩优异,九月六日请来入学。”
丘灵数月来第一次微笑。
贾品庄带她参观校舍,环境家私人会所,设有泳池网球场,若干学生假期也回来玩。
“还喜欢吗?”
丘灵点点头,她忽然问:“我可需要做些什么?”
贾品庄意外,“你做你自己即可,读书、学习。”
丘灵怔怔地问:“为什么要无偿地照料一个孤女?”
贾品庄想一想,“我与景坤都自这社会得到不少,一宜不知如何回馈,于是参加了这个助养计划,希望帮到有需要的孩子。”
丘灵看着她,世上毕竟有好人。
“本来,想助养较细小的孩子,但王小姐说,一般家庭都不愿收留较大的孩子,我便选了你。”
丘灵暗暗放心,她没有企图,暂时可松口气。
“我们希望你好好在这里生活。”
丘灵说不出的感激。
贾品庄握住丘灵的手摇一摇。
贾家十分西化,平日只吃三文治,自己到厨房动手,丘灵觉得很适合她。
她自小学会理家,一切收拾干净,闲时找来书级杂志消遣,半日不讲一句话,与贾氏夫妇的关系,家寄宿生一般,见面打一个招呼,又各归各忙。
不过,晚上睡觉的时候,丘灵仍然警惕,稍有声响,马上静静睁开双眼。
一星期后,王小姐来看她。
“还习惯吗?”
丘灵点点头,已经比她想家的好百倍。
“贾品庄对你该不绝口,说家里忽然一尘不染。”
丘灵笑了。
“丘灵,本来,你每月可去探访母亲。”
“我几时可去看她?”
王荔婵有点为难,“我与她联络过,她不愿见你。”
丘灵怔住,“可是我做错什么?”
“不关你事,我们猜想她的情绪十分波动,一时未能接受事实,将来也许会改变主意。”
丘灵低头不语。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一项打击。”
丘灵抬起头,“正如你说,稍后她情绪会稳定下来。”
“丘灵,有时我真佩服小小的你,似有无限力量,可以一次又一次,把打击化解。”
王小姐走了以后,贾品庄出现,“来,教你游泳。”
他们到一间私人会所习泳,贾品庄没有下水,由贾景坤做教练。
不到半小时已教会丘灵浮水,接着教蛙泳,教练有耐心,学生够毅力,成绩斐然。
丘灵第一次过正常家庭生活。
休息时有少年走近同她搭讪:“你可是新来的?”
丘灵双眼连忙看住别处,假装听不见。
她深深自卑,一方面希望别人不知道她的底蕴,另一方面,她又不会同不知就里的人做朋友,那不是等于欺骗吗,最好的方法是不发一言。
可是少年没有放弃,“我叫邓明哲。”
这时,贾品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