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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鸦杀p-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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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珠笑了,喃喃道:“左紫辰,你永远比我想的还要冷血。不过这一次,我要你败在我手上。”
  她高高举起魂灯,在风雨声中用力将尖利的部分扎入心脏,霎时间,魂灯上的火焰尽数熄灭,她的血顺着魂灯的花纹缓缓流出,再缓缓被魂灯吸进去。每吸一次,那灯就变得血红一分,红里透出一层莹莹的光,像是活了一般。
  “你想为她牺牲?”她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慢慢转向他,喘息着冷笑,“我偏不让你如愿!我要你后悔一辈子……你既然不会是我的,那……呵呵,我去替你死好了,你好好活着,慢慢懊悔,慢慢痛苦……”
  狂风陡然大作,吹得他站立不稳,风中阴魂呼号穿梭。魂灯“嗡”地响了一声,吸足了血,变得如太阳一般明亮,如凝血一般腥红。
  玄珠发出一个类似叹息的呻吟,满身衣服尽数被狂风撕成碎片。她抬手伸向左紫辰,像是想抓住他:“左紫辰,我要你看着我!”
  她苍白的身躯瞬间化作一团模糊血肉,被狂风吹散开来,几绺衣裳的碎片缓缓飘落。下一刻,风平浪静,只留一盏被真正点燃的魂灯飘浮在半空,火焰淡白而接近透明,灯身像一轮带来死亡与绝望的血红太阳,安静地徘徊在左紫辰面前。
  魂灯被完全点亮了,遥远的凤眠山下,覃川还依偎在傅九云身边,梦见了久违的家人,笑得流出眼泪来。

  没有你的黎明

  黎明的时候,仿佛有人在轻轻抱着她的肩膀,低声说了许多话,柔软的嘴唇贴在她的面颊与额头上,久久不舍分离。
  覃川梦见了久违的亲人,一时舍不得醒过来。
  朦胧中听见他说话:“……就陪你到这里吧,醒了可别哭鼻子……不过,你就是真的哭了,我又能怎么办呢,覃川……”
  她听不真切,只是略带撒娇地按住了他的手,让掌心贴在自己脸颊上,这样让她很安心,很舒适。她已经习惯对他撒娇,不自觉便要露出娇蛮任性的一面。他宠她也宠得厉害,硬生生把个识大体善诡计的姑娘宠回了帝姬时代,先生看到只怕要把脑袋大摇特摇一番。
  肌肤的温暖渐渐像沙砾一般消失,留在面颊上只剩布料的柔软与冰冷,覃川从美梦中醒过来,满足地吸了一口气,抬手想要抱紧对面的人——却抱了个空,揉在她怀里的,只剩傅九云的衣服,一只袖子搁在她脑袋下面,一只袖子放在她脸上。
  他像是融化在风里似的,衣服留着,人不见了。
  她兀自睡意迷蒙,搞不清楚状况,推开衣服起身,揉着眼睛叫他:“九云,你好点了没?”
  没有人回答,风把窗户吹开了,秋阳熔金,发黄的竹叶撒了满地都是,院落里空空荡荡,只剩阳光。
  覃川打着呵欠穿衣梳洗,走去厨房探头一看——没人。
  去他时常画画的那个屋子——还是没人。
  玄珠和左紫辰住的地方也逛一圈——依然没人。
  她心里奇怪,绕着竹林走一圈,庄子里的人早已起了,将新鲜的蔬菜瓜果用板车拖了拿去皋都城内贩卖,见到她从竹林里出来,都吓得乱跑,直嚷嚷见鬼,这竹林从来没人住过的。
  覃川抓住一个大爷,急问:“您有没有见过公子齐先生从这里出来?”
  大爷脸色发青:“什么公子齐……那是谁?”
  这大爷前几天还给他们送了一篮鲜藕,怎么今天就说不认识了?她愕然松手,看着他连滚带爬跑远,村人们远远地聚在一处,警戒里带着恐惧打量她,窃窃私语:“真是奇怪啊,昨晚山上鬼叫连连的,如今这从没人住的竹林里又闹鬼……莫不是要出什么大事了?”
  覃川转身往回走,突然有些心神不宁,仿佛是发生了什么极坏的事情,只是她一时还不知道。
  竹林里起了一阵风,起初只是柔顺地拂动衣角,渐渐地却变作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村人们惊叫着四处躲避。覃川被吹得差点跌出去,死死抓住一株青竹,只听风里哭声震天,冰冷的魂魄气息擦刮过身体,令她战栗不止。
  下意识地抬头,却见狂风中裹着一片巨大的黑色乌云平地而起,像一只矫健的黑龙,旋转着往西飞去——西,是皇城皋都的方向,此刻一道道漆黑的飓风痕迹划破长空,如同无数只巨大的黑龙在西方汇聚交合,在皇宫上方渐渐形成一只通天的黑色云柱,剧烈地回旋卷曲。
  所有人都被吓傻了,或尖叫,或狂奔,手舞足蹈地指着突现的异象无意识地嚷嚷着。
  唯独覃川脸色发灰,抄起一直系在腰间的牛皮乾坤袋,一摸之下才发现早已被人调包。有人偷了魂灯,甚至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将灯点燃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魂灯是她最先用鲜血开启契约,最后一只魂魄非她莫属。天神的契约也能被打破,这是什么道理?
  她突然感到全身颤抖不可抑制,双脚发软,在竹林中狂奔,心底只有一个人名在不断回响:傅九云,九云。难道是他?可是清晨的时候还听见他在说话,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魂灯勾引十方八荒妖魔之魂,那是点燃了起码两到三个时辰才会开始的。是左紫辰,还是玄珠?!
  跑得太急,她狠狠摔了一跤,直从竹林里滚了出去,一头撞上青石,登时眼冒金星。
  她见到了此生最不可思议的场景,他们住了很久的这个小小院落,正在渐渐从上到下化作青灰。那间是他时常做饭做菜的厨房,这间是他铺满宣纸笔墨的画室,还有卧室,正厅……不等她跑到面前,整座小小院落已经尽数消失,徒留一片荒芜的空地,猛虎也被惊呆了,左闻闻右嗅嗅,回头委屈又疑惑地冲她胡噜,像是问缘故。
  覃川迷惘地慢慢走过去,慢慢抬起手,仿佛想摸一摸方才还矗立的墙壁。只有凉风穿梭过指间,傅九云曾经在世间存在的一切痕迹都烟消云散了。对了,刚刚那老汉的怪异举止……莫非连记忆里的公子齐也都消失了?
  双脚忽然再也没有一丝力气,她狠狠跌下去,心里只是不能相信。她觉着自己就坐在这里等,努力等,一直等,他必然会回来的,回来将一切都解释给她听。
  西方的天空渐渐变得暗沉,平日里在竹林里鬼鬼祟祟徘徊跳跃的那些细小的妖魔们统统不见了,漫山遍野死气沉沉,十方八荒的妖魔之魂渐渐被魂灯召唤过去,凝聚成永远不会消散的乌云,魂灯不灭,妖云不散。
  恐惧这种神力,猛虎缩成一团不停发抖,呜呜咽咽,像是在哭。
  她一生唯一的心愿便是此刻,天下再无妖魔,饱受它们蹂躏的百姓已经解脱了。
  现在,她可以高兴了吗?
  没有人回答,覃川紧紧抱住膝盖,双眼一眨不眨望着那翻卷旋转的乌云巨柱,坐了整整一天,等着傅九云。
  等到了天黑,他没有回来,来的人是气急败坏的眉山君。
  他急得连牛车也没坐,直接腾云驾雾闯进来,劈头便是大叫:“怎么这样快就点了魂灯?!不是叫你们点灯之前告诉我吗?!”
  覃川怔怔看着他,低声道:“师叔,九云呢?”
  眉山君看清坐在地下的人是她,亦是大惊失色:“你没死?!那魂灯怎么会……啊!我知道了!是那个姑娘!她和你……她是你血亲!我之前为什么没想到?!是她去点了魂灯!?”
  覃川没有动,还是怔怔望着他:“九云呢?”
  眉山君脸色惨绿:“九什么云?!魂灯都亮了,他能活着才见鬼!他逼我发誓不许我说,可、可我早该告诉你……我早该告诉你……”
  话音突然断开,他骇然望着覃川陡然变色的脸,她站起来,朝他这里走了几步,伸手似是想抓他问个仔细,下一刻却突然软在地上,动也不动了。
  ——你一定要点魂灯,绝无回旋余地?即便我会丧命,也要坚持?
  ——你、你可别说是要殉情……呵呵,这和你一贯的风格大相径庭啊。
  ……
  原来,他说过,真的说过,只是她没有相信,甚至开了个很恶劣的玩笑。所以后来回头追问,他便咬定了是胡说。
  他留给她一个最恶劣的谎言,也是最拙劣的,她怎么会相信的?为什么就相信了?
  哦,她选择相信假话,因为那样自己会心安理得一些,不必在魂灯与他之间痛苦为难。
  原来……原来到最后,会死的人不是她,那些绝望的拥抱与缠绵,企盼黎明不要到来的那些夜晚,是他的。黑暗终于过去,他在黎明消失。
  早上临走的时候,他到底和自己说了什么?她怎样想怎样想也想不起来。
  她还想知道,那时候他是什么表情,解脱?不舍?还是一如既往漫不经心的浅笑?
  算了,不用想了。去问问他不就知道了?这样简单的法子她早该想到,去黄泉路上截住他,把那些该说的,该问的,统统问个底朝天。
  黄泉路上,你还怎么逃?
  **
  覃川睁开眼,入目是熟悉的眉山居客房,她疑惑地四处看了一圈,低声问坐在床边神色疲惫的眉山君:“我怎么还没死?”
  眉山君累得连抱怨也不想说了,长长叹一口气:“快死了,不用着急。那个老妖国师在你心脏上扎过银针下了咒,如果不解开咒文,你最多只能活个一两年。”
  “我等不了一两年,现在就死吧。”她热辣辣的目光直戳眉山君脆弱的小心脏,戳得他鼻子都红了。
  “帝姬,你别想着死了去阴间找他。你活着大约有生之年还能再见,死了可再也见不到了。”
  “……为什么?”
  眉山君又叹了一口气:“他是魂灯里化出的一只鬼,到底为什么会生出他来,只怕天神也搞不明白。魂灯若不被点燃,他便只有一次次带着记忆转世轮回,守着灯不能解脱。如今魂灯被点……唉,应当是魂飞魄散,不知飘在什么地方沉睡吧?你就是死了到阴间也找不到他。还不如努力活着,兴许日后有人能将魂灯熄灭,他还是会回来的。”
  覃川闭上眼,淡道:“可是我活不了多久了,对不对?”
  眉山君顿了一下:“那个咒文确实解不开,但也未必走到绝路,我会替你想办法。谁叫……唉,谁叫我那么心软!”
  他抓着袖子,揉揉通红的鼻子和眼睛:“你就在眉山居好好呆着哪儿也别去,魂灯被锁死在天原皇宫里,现在外面到处贴满了你们的通缉告示,你这样子出去就是个死。总之万事交给我,谁叫我是苦命师叔!”
  眉山君絮絮叨叨哭哭啼啼地走了,屋子里恢复死寂,猛虎把下巴放在她手上,无声地陪着她。覃川吃力地转过头,望着窗外灿烂的秋色,想起上一次傅九云还在这里,那时候她睡懒觉,他就倚在窗户上笑眯眯地看她。
  为什么会爱上她?为什么什么也不说,只默默陪着她?很多很多问题她想问,一直以来都想问,但从没问过。人将死,问到了这些答案也不过是徒增伤感不舍,她的心肠对他素来是冷若铁石的。
  如今窗外空荡荡,他已经不在这世上。不需要伤心悔恨,这一切已经是对她最好最彻底的报复,流泪亦是嘲讽。
  他像是从没出现过一样,衣服,鞋子,画——有关他的一切都化作青灰,公子齐这个名字也被凡人一夜之间遗忘。只有她起床时披着的他的一件外套留下来,如今温和地包裹着她。
  覃川将脸埋进宽松的衣领中,觉得他还是抱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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